论学习型政党视角下苏共理论学习的教训及启示*

2015-09-09 13:27谭诗杰
观察与思考 2015年7期
关键词:斯大林学习型政党

□熊 辉 谭诗杰

论学习型政党视角下苏共理论学习的教训及启示*

□熊 辉 谭诗杰

从学习型政党的角度探析苏共的亡党教训,首先是学习态度固步自封,安于现状,失去了不懈进取的内在动力;其次是学习内容腐朽僵化,缺乏创新,落后于实践的发展,丧失了指导实践的科学性和对党员群众的吸引力;再次是学习方法受教条主义禁锢,“唯书”“唯上”盛行,致使理论脱离实际,脱离国情;最后是未能形成学习型领导班子,学习制度虚无化,无法保证长期系统的有效学习。苏共的教训为中国共产党的学习型政党建设留下诸多启示:保持积极进取、理性开放的学习态度;铸造与时俱进、持续创新的学习内容;培养理论联系实际、注重调查研究的学习方法;建立系统完善、贯彻有力、落到实处的学习制度。

学习型政党 苏共 党的建设

苏联共产党①苏联共产党先后使用过“俄国社会民主工党”、“俄国共产党(布)”、“全联盟共产党(布)”、“苏联共产党”等称谓。本文为行文之便统称为“苏联共产党”或简称为“苏共”。是世界上第一个执政的共产党,有着88年的建党史②苏共的诞生自1903年俄国社会民主工党召开第二次代表大会开始算起。1898年3月,俄国社会民主工党召开第一次代表大会,但是这次会议没有制订党纲、党章,会议选出的中央委员会成员不久被沙皇政府全部逮捕,实际上未能完成建党的历史任务。和74年的执政史,拥有“1900万党员和40万基础组织”③徐葵:《斯大林模式的苏联共产党的特征及其垮台的原因》,《国际政治研究》,2002年第3期。,但就是这样一个有着无数辉煌的老革命党,在外无战争、内无革命的一夜之间怆然退出了历史的舞台。对于苏共败亡、苏联解体的原因,学术界所做的研究已是页繁卷浩,但笔者认为,内因是事物发展变化的依据,苏共灭亡的根本原因是严重忽视甚至忽略党的自身建设,而从学习型政党的角度来看,漠视与时俱进的学习是其忽视自身建设的一个重要方面,从学习态度、学习方法到学习内容、学习制度等各方面,苏共都出现了严重弊病,学习品质逐渐异化、弱化,使其从一个充满生机和创新的革命党逐渐蜕化成一个思想僵化、不思进取、脱离群众的消极党,丧失了共产党的先进性、战斗性和执政合法性。对于现代政党的学习问题,党的十八大报告就指出:“全党要增强紧迫感和责任感,牢牢把握加强党的执政能力建设、先进性和纯洁性建设这条主线……增强自我净化、自我完善、自我革新、自我提高能力,建设学习型、服务型、创新型的马克思主义执政党。”④胡锦涛:《坚定不移沿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前进,为全面建成小康社会而奋斗——在中国共产党第十八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人民日报》2012年11月9日。其中提到的学习型政党是二十一世纪最为典型的体现新的学习理念的理性构想和实践模式。学习型政党要求党员个人和各级组织在共同的奋斗目标下始终保持不懈的学习,以使党员个人和整个组织获得快速应变能力和持续创造能力。本文试从学习型政党的特定角度探析苏共的亡党教训及其对中国共产党的启示,以此为党在十八大后“全面推进党的建设新的伟大工程,不断提高党的建设科学化水平”①《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十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88页。,建设学习型政党提供有益借鉴。

一、学习态度不端正:自诩社会主义制度至臻完美,固步自封,安于现状,失去了不懈进取的内在动力

学习态度是学习型政党建设的灵魂和先导。科学的实践需要科学的理论进行指导,但首先更需要科学的学习态度。如果思想层面上的学习态度不科学不正确,那么,其后的学习内容、学习方法和学习制度就有可能迷失建构的大方向。实践的发展永无止境,历史每前进一步都将出现新的事物,这客观上要求我们始终保持积极进取的学习态度。但遗憾的是,苏联共产党自诩社会主义制度已至臻完美,失去了面对新情况、新事物而自觉进行新学习的内在动力,无形中形成了固步自封、安于现状的学习态度。

恩格斯早有告诫:“所谓‘社会主义社会’不是一种一成不变的东西,而应当和任何其他社会制度一样,把它看成是经常变化和改革的社会。”②胡锦涛:《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90周年大会上的讲话》,北京: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第10页。苏联的社会主义当然也不例外,指导社会主义建设的马列主义理论以及配套的制度设计都应该随着实践的变化而发展,永远不会有因为达到“完美”境界而停止发展的事物。但在苏联,“社会主义是完美无缺的”这一观点极为盛行,尤其是当苏联通过1936年的宪法最终确定“斯大林模式”之后,广大群众和普通党员对此深信不疑,斯大林的话则赤裸裸地支持了这一观点,他说:“苏维埃社会制度已证明出它是比非苏维埃社会制度更有生命能力更稳固的社会制度,苏维埃社会制度是优于任何一个非苏维埃社会制度的社会组织形式。”③转引自[苏]斯大林:《在莫斯科城斯大林选区选民大会上的演说(1946年2月9日)》,莫斯科:外国文书籍出版局,1949年版,第21页。既然肯定了自身理论和制度的完美性,那么苏共在思想层面和实践层面的新学习就失去了必要性:一切已经达到至善,再学习和再创新已无空间。赫鲁晓夫和勃列日涅夫都没能跳出“斯大林模式”的桎梏,他们眼里所看到的只是马列主义的词句、观点,并把它神化成一种教条,却始终没有记起“马克思列宁主义必须是发展着的”这一真理。曾任苏联克格勃主席的弗·亚·克留奇科夫在谈到勃列日涅夫时期的情况时就说道:“高层领导层对改革无动于衷和消极等待的态度,像危险的病毒一样出现在社会上,并很快传染开来。不管谁有大胆的设想或有新奇的建议,都不想冒昧地去实现它。大家就这样在原地踏步,在沉默中等待。”④转引自[俄]弗·亚·克留奇科夫:《个人档案——苏联克格勃主席弗·亚·克留奇科夫狱中自述》,何希泉、丁黎明等译,北京:东方出版社,2000年版,第88页。久而久之,苏共在温水煮青蛙式的过程形成了固步自封、不思进取的学习态度,不仅失去了推进社会主义建设和改革的内在创造力和驱动力,也丧失了向世界其他国家包括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在内的先进文化虚心学习的理性开放的态度,以至苏共在戈尔巴乔夫背弃马列主义和社会主义原则的“改革”面前无能为力。西班牙哲学家奥尔特加·加塞特曾说过: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些人,他们“发现自己身处一座巨大的思想宝库中,他们对此洋洋得意,并以为自己在智力上已臻于完美至善之境。由于感到自身之外已无任何欠缺,于是他们索性在这一精神储藏中心安理得地定居下来,这就是自我封闭的机制。”⑤转引自[西]奥尔特加·加塞特:《大众的反叛》,刘训练、佟德志译,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64-65页。这段话可以为苏共的学习态度下个一针见血的注脚,并解释其形成的思想根源。

自诩社会主义制度已至臻完美,苏共不可避免地产生了思维上的惰性,这种惰性蚕食着他们本应时刻秉持的永不懈怠的学习态度。对比苏共,中国共产党对基础层面的学习态度早有清醒的认识。1938年10月,毛泽东在党的六届六中全会上指出:“我们党的马克思列宁主义的修养,现在已较过去有了一些进步,但是还很不普遍,很不深入……我希望从我们这次中央全会之后,来一个全党的学习竞赛,看谁真正地学到了一点东西,看谁学的更多一点,更好一点。”⑥《毛泽东选集》(第二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533页。邓小平在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上提出:“实现四个现代化是一场深刻的伟大的革命。在这场伟大的革命中,我们是在不断地解决新的矛盾中前进的。因此,全党同志一定要善于学习,善于重新学习。”①《邓小平文选》(第二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152页。新时期,胡锦涛同志警示全体党员:“中国共产党的执政地位不是与生俱来的,也不是一劳永逸的。要有忧患意识,要居安思危。”②胡锦涛:《中共中央关于加强党的执政能力建设的决定》,北京: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第7页。“面对新形势新任务,各级领导干部必须把学习摆在更加重要的位置上,尤其要加强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学习……使自己的思想水平和知识水平跟上时代前进的步伐。”③侯以信、孟昭安、王梦茹:《学习型政党建设研究》,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74-75页。习近平同志在2009年中央党校秋季学期开学典礼上强调:“面对世情、国情、党情的深刻变化,面对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任务的艰巨性、复杂性、繁重性,我们党只有更加重视学习、善于学习,永不自满、永不停滞,不断提高执政水平和领导水平,才能确保党在世界形势深刻变化的历史进程中始终走在时代前列。”④习近平:《关于建设马克思主义学习型政党的几点学习体会和认识——在中央党校2009年秋季学期第二批进修班开学典礼上的讲话》,《学习时报》2009年11月16日。

联系当前的实际,社会主义中国的发展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甚至催生了“中国模式”这一新概念,但也应清醒地认识到,中国现今的发展还存在很多不足和问题,这依然还需要中国共产党秉持永不懈怠、积极进取的学习态度去自我探索、自我完善,去借鉴世界其他各国的优秀文化成果来发展自己,不能因为一个“中国模式”而作茧自缚,停滞不前,“中国模式”还不是、也永远不会是一个完美的模式,因为马克思主义不是一个既定的概念、结论和公式构成的狭隘、僵化、封闭的体系,而是一个富有自我更新、自我批判能力的开放的科学体系。2013年3月,习近平同志在中共中央党校建校80周年庆祝大会上的发言就特别指出:“好学才能上进。中国共产党人依靠学习走到今天,也必然要依靠学习走向未来。我们的干部要上进,我们的党要上进,我们的国家要上进,我们的民族要上进,就必须大兴学习之风,坚持学习、学习、再学习,坚持实践、实践、再实践。”⑤习近平:《在中央党校建校80周年庆祝大会暨2013年春季学期开学典礼上的讲话》,北京: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第12页。这段话告诫我们,党要时刻保持开放进取的学习态度,坚持主动学习、终身学习、全员学习的学习理念,正确利用马克思主义的世界观和方法论分析瞬息万变的现实社会,在不断变化的实践中作出最有利于社会主义事业发展的决策。

二、学习内容不科学:腐朽僵化,缺乏创新,落后于实践的发展,丧失了指导实践的科学性和对党员群众的吸引力

学习内容是学习型政党建设的核心,对于建设学习型政党具有实质性、决定性的影响。由于“每一个时代的理论思维,从而我们时代的理论思维,都是一种历史的产物,它在不同的时代具有完全不同的形式,同时具有完全不同的内容”⑥《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四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284页。,因而,建设学习型政党这项系统工程,重中之重就是需要一整套科学的、与时俱进的学习内容以充实其内核。马克思主义学习型政党的学习内容,一方面不能丢掉“老祖宗”,另一方面要开拓“新境界”,这样才能一脉相承,又发展到新阶段。对此,毛泽东就有精辟的论断:“马克思这些老祖宗的书,必须读,他们的基本原理必须遵守,这是第一。但是,任何国家的共产党,任何国家的思想界,都要创造新的理论,写出新的著作,产生自己的理论家,来为当前的政治服务,单靠老祖宗是不行的。”⑦《毛泽东文集》(第八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109页。但反观苏共的学习内容,尤其是斯大林之后的接任者,没有紧跟时代的发展而创造出新的理论,以至学习内容腐朽僵化,缺乏创新,严重落后于实践的发展,在日新月异的现实面前丧失了指导实践的科学性和对党员群众的吸引力。

列宁从理论上和实践上创新马克思主义的典范,正是他突破马克思主义关于社会主义革命的教条主义理解,成功进行了“十月革命”,缔造了红色苏联。斯大林上台后继承和完善了列宁主义,在其授意下,联共(布)第十三次大会作出决议,“委托中央采取一切办法迅速出版《马克思恩格斯全集》、《马克思恩格斯文选》、《列宁全集》、《列宁选集》等经典著作”⑧唐鸣、喻良早:《共产党执政与社会主义建设——原苏东国家工人阶级政党执政的历史经验》,北京:人民出版社,2008年版,第646页。,同时斯大林还在社会主义实践中形成了自己的理论——斯大林主义,从而在不断变化着的实际中实现了理论的更新,充实了苏共的学习内容。但遗憾的是,斯大林在个人崇拜的污流中把自己标榜成“活着的列宁”,垄断至高的政治权威和理论权威,斯大林主义俨然成为最高甚至是最后的理论范式。“斯大林的著作和指示已成为思想文化领域的一条神圣原则,它是衡量公民是否有觉悟、是否认识真理的最高思想原则,是判断公民是否忠诚于党和国家的主要政治标准。”①高放、李景治、蒲国良:《科学社会主义的理论与实践》,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第178页。意识形态领域的高压政策使得“连恩格斯的著作《俄国沙皇政府的对外政策》一文,在斯大林的反对下,也不能在苏联发表”②黄宗良、郑异凡等:《苏共执政丧权亡党历史教训再探——“苏共执政的历史教训”座谈会述要》,《国际政治研究》,2002年第3期。。1938年,由斯大林为首的苏共中央特设委员会编写的《联共(布)党史简明教程》出版,“《教程》一出版,苏共中央专门作出决议,指出在全国范围内立即停止使用其他版本的党史教科书,凡是党史方面、马列主义基本理论方面的正式解释,一律要以《教程》的提法为准,进行改正和澄清,杜绝任意解释的现象”③魏泽焕:《苏共兴衰透视》,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199页。。毫无疑问,“在三十年代形成的对苏联人民进行教育的整个体系中,这本书占据了中心位置”④转引自[俄]德·沃尔科戈诺夫:《斯大林》(中),张慕良等译,北京:世界知识出版社,2001年版,第460页。。在斯大林主政期间,这种教条主义的做法逐渐腐蚀了苏共在思想理论上的创造力,严重阻碍了学习内容的更新和创新,同时也为其继任者在此方面的碌碌无为和无能为力埋下了伏笔。

赫鲁晓夫和勃列日涅夫根本没有能力在不断变化的实践中总结经验并形成自己的新理论,加之斯大林时期对整个学术理论界的严酷压制,窒息了广大知识分子的理论创造力,苏共的学习内容始终没能随着形势任务的变化而更新升级,这导致马克思主义失去了应有的时代气息和引领社会前进的内在动力,成为不断重复的乏味的说教和空洞无物的口号。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后期,苏联国家安全委员会递交给苏共中央的一份报告就提到:大学生对政治理论课感到“索然无味”,对“列宁和马克思的著作不感兴趣,反对强制的心理效应导致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书籍没有人去翻阅”⑤沈志华:《苏联历史档案选编》,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2年版,第144-145页。。勃列日涅夫时期,官方出版了领导人的文集供苏共党员学习,“虽然人们对此类读物毫无兴趣,但为了表示对思想教育工作的重视,有关部门仍一路绿灯、不吝钱财、不计成本,大量印刷发行这些著作,造成严重积压,后来不得不将这些出版物当做废纸处理”⑥周尚文:《苏共执政模式研究》,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第238页。。到了戈尔巴乔夫,他的“新思维”“公开性”导致已经严重老化僵化的官方理论在各种新思潮的侵袭下迅速溃败,广大党员群众出现了严重的信仰危机,“从1990年初到1991年上半年,苏共1900万党员中有400万因‘对共产主义理想失望和不信任作为政治力量的苏共’而退党”⑦马岩:《意识形态与苏联解体》,《马克思主义研究》,1997年第3期。,这无疑为西方国家推进“和平演变”留下了可乘之机。

吸取苏共在这方面的教训,中国共产党在推进学习型政党建设的过程中,时刻谨记学习内容的与时俱进和持续创新,在继承马克思主义精髓的基础上铸造出新的理论,培养出新的理论家,在实践中彰显出学习型政党内在的理论力量。毛泽东就告诫过某些人,不要“把马克思列宁主义书本上的某些个别字句看作现成的灵丹圣药,似乎只要得了它,就可以不费气力地包医百病”⑧《毛泽东选集》(第三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820页。。邓小平在1989年的一次谈话中也说到:“绝不能要求马克思为解决他去世之后上百年、几百年所产生的问题提供现成答案……真正的马克思列宁主义者必须根据现在的情况,认识、继承和发展马克思列宁主义。”⑨《邓小平文选》(第三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291页。事实上,中国共产党在领导中国革命、建设和改革的实践中也切实谨记了前人的告诫,其中最主要的体现就是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和时代特征相结合,不断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铸造出了毛泽东思想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正如党的十八大报告中所言:“总结十年奋斗历程,最重要的就是我们坚持以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为指导,勇于推进实践基础上的理论创新,围绕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提出一系列紧密相连、相互贯通的新思想、新观点、新论断,形成和贯彻了科学发展观。”⑩胡锦涛:《坚定不移沿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前进,为全面建成小康社会而奋斗——在中国共产党第十八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人民日报》2012年11月9日。展望未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必将会在前进的路上遭遇前所未有的新挑战,而中国共产党务必在实现民族复兴的征程上继续锐意革新,升华理论,始终保持学习内容的与时俱进。

三、学习方法不正确:受教条主义禁锢,学习方法“唯书”“唯上”盛行,致使理论脱离实际,脱离国情

学习方法是学习型政党建设的手段和途径。学习方法正确与否直接影响学习的预期效果,进而影响学习型政党建设的整体构建。如果学习方法失去科学性,不但达不到效果,反而会将学习型政党建设引向歧途。马列主义理论是共产党的行动指南,但不是建设社会主义的具体方案,社会主义国家必须根据自己的条件建设社会主义,固定的模式是没有的也不可能有,因而,建设马克思主义学习型政党的学习方法必须是理论联系实际的,做到一切从实际出发,在纷杂的具体情况、具体国情中探索出正确的道路,但苏共的学习方法却在斯大林主政后逐渐陷入教条主义的泥沼而无法自拔。

对于如何学习和运用马克思主义,恩格斯指出:“在我看来,马克思的历史理论是任何坚定不移和始终一贯的革命策略的基本条件;为了找到这种策略,需要的只是把这一理论应用于本国的经济条件和政治条件。”①《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四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669页。列宁也强调说:“马克思和恩格斯的学说不是我们死背硬记的教条,应该把它当作行动的指南。”②《列宁全集》(第三十五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219页。斯大林在原则上坚持和发展了马列主义,但他也犯了很多错误,特别是在执政中后期逐渐形成了对马列主义理论学习运用的教条化,具体表现在:把具有普遍指导意义的马列主义理论作扭曲的抽离,简单地条条化为几个原理、几个观点来指导复杂纷繁的具体实践;把生机勃勃的、富有战斗性的马列主义以钦定教科书的形式固化,并以此作为评价现实和实践的僵化的标尺;把马克思、恩格斯、列宁等经典作家关于未来社会主义社会的某些论断,有些甚至是预测与猜想都视作不可违背和更改的真理,把苏联模式奉为唯一正确、具有普世价值的永恒模式。例如,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斯大林亲自指导编辑了《政治经济学教科书》,把苏联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社会主义建设的经验如工业国有化、农业集体化等,当成划分真假社会主义的主要标准和所有社会主义国家必须遵守的“普遍规律”,使社会主义变成僵化的固定模式。苏共对马列主义教条化的学习方法不可避免地被复制到广大党员的身上,尤其是在党的最高领导人垄断对马列主义的发展权、解释权的背景下,他们几乎难有挣脱教条束缚的可能,盛行的学习方法逐渐陷入到“唯书”和“唯上”的泥沼:遇事就在苏共钦定的书本里找标准、找答案,忽视生活实践,忽视调查研究;办事就听从上级领导的指示,一切照搬上级,没有也无需有自己的想法和理解,成为纯粹“活着”的机器人。

要使一种理论保持持续的正能量,就必须在联系实际、联系国情的学习中不断发展和创新,但是,苏共教条主义的学习方法无疑蛮横地否定了这一切,广大领导干部丧失了主动研究问题的创造精神,表现出明显的“守旧性”和“惰性”倾向,广大党员群众基本上成了泰戈尔所说的“会动的木偶”③转引自[印]泰戈尔:《俄罗斯书简》,金椿姬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第7页。。学术界犹如一潭死水,万马齐喑,很少有人敢闯“禁区”,学术探索和理论创新销声匿迹。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苏联已经出现了严重的社会经济危机的征兆,但苏共没有对面临的严峻形势提出可行的解决方法,反而继续在全党机械地宣传苏联建成“发达社会主义”的“伟大成就”,按抽象理论原则宣传社会主义对资本主义的“无可质疑优越性”。然而,这种脱离国情、脱离群众而向广大党员群众强制灌输思想理论的方法,非但不能因为苏共采取强大的宣传机器而凝聚人心,相反,人们感到厌倦,甚至产生逃避、对立态度,情况逐渐变得如马克思所说的那样,“政府只听见自己的声音,它也知道它听见的只是自己的声音,但是它却耽于幻觉,似乎听见的是人民的声音,而且要求人民拥护这种自我欺骗”④《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183页。。由于不能坚持理论联系实际、一切从实际出发的学习方法,苏共在关于社会发展阶段、社会主义商品经济等基础理论始终没有创造性的突破和发展,在不断出现的新形势、新情况、新问题面前还痴情于耍弄已经严重脱离实际、脱离国情的“老把式”,从而失去了理论的先导性和科学性,失去了领导人民群众进行社会主义建设的方向性和凝聚力。

联系到中国共产党,毛泽东对马克思主义的学习方法早有自己独到的理解。1938年毛泽东在《论新阶段》中指出:“洋八股必须废止,空洞抽象的调头必须少唱,教条主义必须休息,而代之以新鲜活泼的、为中国老百姓所喜闻乐见的中国作风和中国气派。”⑤《毛泽东选集》(第二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534页。后又在《整顿党的作风》中强调:“中国共产党只有在他们善于应用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立场、观点和方法,善于应用列宁斯大林关于中国革命的学说,进一步地从中国的历史实际和革命实际的认真研究中,在各方面作出合乎中国需要的理论性的创造,才叫做理论和实际相联系。”①《毛泽东选集》(第三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820页。邓小平在改革开放后即对全党的学习方法提出要求:“根本的是要学习马克思主义、毛泽东思想,要努力把马列主义的普遍原则同我国实现四个现代化的具体实践结合起来。”②《邓小平文选》(第二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153、333页。胡锦涛同志告诫全党:“各级领导干部必须牢固树立终身学习的思想,坚持理论联系实际的马克思主义学风,努力在建设学习型政党和学习型社会中走在前列。”③《十六大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下),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8年版,第872页。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总书记的党中央抓住当前群众反映迫切的干部作风问题,迅速出台了“关于改进工作作风、密切联系群众的八项规定”,其中规定的第一项就对中央高级领导干部的学习方法提出了严厉要求:“中央政治局全体同志要改进调查研究,到基层调研要深入了解真实情况,总结经验、研究问题、解决困难、指导工作,向群众学习、向实践学习,多同群众座谈,多同干部谈心,多商量讨论,多解剖典型,多到困难和矛盾集中、群众意见多的地方去,切忌走过场、搞形式主义。”④《中共中央政治局召开会议,审议关于改进工作作风密切联系群众的有关规定,分析研究二○一三年经济工作》,《人民日报》2012年12月5日。当前,改革已经进入攻坚期和深水区,我们党在建设学习型政党的过程中必须深刻吸取苏共在学习方法上教条化、理论脱离实际的教训,以更大的政治勇气和智慧,破除学习方法中的理论教条和“唯书”“唯上”陋习,发扬理论联系实际的马克思主义学风,带着问题学,“做到干中学、学中干,学以致用、用以促学、学用相长”⑤张烁:《在全党大兴学习之风,依靠学习和实践走向未来》,《人民日报》2013年3月2日。,在坚持改革开放正确方向的实践中加快理论学习和创新。同时,要深入群众,依靠群众,倾听群众呼声,真正做到问政于民、问需于民、问计于民。

四、学习制度不完善:未能形成学习型领导班子,学习制度虚无化,无法保证长期系统的有效学习

学习制度是学习型政党建设的框架,是搞好党员干部系统理论学习的制度保障。邓小平说过:“领导制度、组织制度问题更带有根本性、全局性、稳定性和长期性。这种制度问题,关系到党和国家是否改变颜色,必须引起全党的高度重视。”⑥《邓小平文选》(第二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153、333页。同理,学习制度对于学习型政党的建设亦有不言而喻的重要性。一套科学规范的学习制度可以使党员干部的学习有切实具体的计划、考核和保障,实现学习由“软任务”到“硬约束”的转变,同时可以把“要我学”的外在压力和“我要学”的自觉性有机结合起来,从而形成深入、持久、系统的理论学习。但是,苏共基本上忽视了学习制度这一重大问题,实际行动也是无所作为。

建设学习型政党,领导干部带头同样是关键。抓好学习的“领头羊”,对下才能形成持续有效的示范效应和激励作用,学习型政党建设才能事半功倍,而学习制度建设由于是一个顶层设计,具有全局性和系统性,整个领导班子的掌舵能力更应该是关键之中的关键,但苏共的实际情况却非如此。斯大林虽犯有对马列主义教条化的错误,但他自身的理论素养较高,仍不愧为马列主义理论家,但即使这样,斯大林也没有建立起党内的学习制度,甚至没有这个意识。这一是因为受当时社会实践发展和人类认知水平的局限,学习型政党这一概念还根本没出现;二是因为在巨大的成绩面前,斯大林自认为苏联所建设的社会主义已经达到了人类社会制度的至高水平,任何的质疑和批评都是多余的,当然就更别谈学习制度的架构了。斯大林之后的苏共领袖由于自身理论水平的粗鄙,对于学习制度的建设,即使是有心也无力,更何况是无心又无力。赫鲁晓夫讲话都文法混乱,态度生硬而举止粗鲁,他被毛泽东评价为:“不懂马列主义,易受帝国主义骗。”⑦《建国以来毛泽东文稿》(第八册),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93年版,第601页。美国前总统尼克松甚至奚落他说:“我很难设想他实际上是否读过马克思的三卷本《资本论》。”⑧转引自[美]尼克松:《领袖们》,刘湖等译,北京:知识出版社,1984年版,第241页。勃列日涅夫的马列主义理论水平甚至不如赫鲁晓夫,他文化水平不高,又不热心于学习,特别不爱读马列主义著作。戈尔巴乔夫则是对马列主义理论掌握“停滞不前”、“从未想过再将其发扬光大”⑨李慎明:《居安思危——苏共亡党二十年的思考》,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1年版,第411页。。“据苏共档案证明,二十世纪七十年代苏共高层领导人的活动中,根本没有学习马列主义著作的任何记录。”①祝贺:《建设马克思主义学习型政党是对苏共亡党教训的科学提升》,《行政论坛》,2011年第4期。最高领袖在理论学习上的懈怠和无作为致使苏共始终没有萌芽出学习型领导班子的雏形,学习制度的建设犹如空中楼阁,以至完全虚无化。

总结苏共在这方面的缺失,中国共产党在学习型政党建设过程中必须对学习制度给予充分的重视,并在具体实践中有所作为。2002年12月26日,中共中央第十六届政治局举行了第一次集体学习,政治局集体学习制度由此正式建立。胡锦涛同志在第一次集体学习会上就指出,“除了自学以外,中央政治局还要进行集体学习,并且集体学习‘要作为一项制度长期坚持’”②王礼鑫、许凌飞:《中央领导集体学习制度与学习型政党建设》,《中国社会科学报》2012年3月23日。。自2002年以来,党的十六届政治局共举行了44次集体学习,平均每40天一次;截至2012年2月,十七届政治局举行了32次集体学习,平均每50天一次③王礼鑫、许凌飞:《中央领导集体学习制度与学习型政党建设》,《中国社会科学报》2012年3月23日。。政治局集体学习制度是党和国家领导人身体力行、率先垂范的表现,体现了中国共产党建设学习型政党的主体自觉性,更重要的是,此举有利于锻造出学习型领导班子,将对学习型政党的学习制度建设起到主心骨和发动机的作用。与此同时,全国各级各类党政领导班子借鉴中央政治局的集体学习制度,普遍建立了党委(党组)中心组学习制度,以培养地方的学习型领导班子。中央、地方的学习型领导班子形成后,自觉开启了各地区、各部门的学习制度建设:针对学习形式,多样化、常态化的党员干部学习培训制度首先建立,日常学习、脱产学习和短期集中培训不断加强,同时安排了具有高针对性和时效性的岗前培训、业务培训、晋职培训等;针对学习过程,相关的学习考勤、学习档案记录、学习情况通报、学习监督等制度建设全面铺开,并力争在实际操作中继续完善;针对学习效果,旨在激发动力、促进学习的竞争机制、激励机制、创新机制和考核机制已经逐步形成,并将根据实践发展的要求而不断细化和科学化。

建设学习型政党的战略任务提出后,各级党委在建立健全学习制度方面取得了阶段性成果,但有些党员干部在制度的约束下仍然是“不愿学”、“不勤学”、“不真学”、“不深学”、“不善学”,④吉利:《学习型党组织建设的探索与实践》,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10年版,第160页。导致出现这些顽症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当前的学习制度建设依然存在着不可忽视的问题。首先,少数领导干部从思想上对学习制度建设不重视,建立学习制度单纯照搬上级指示,实际上是为应付领导、糊弄群众而作秀。其次,整个学习制度的架构还不完善不科学。学习型政党建设是近年才正式提出来的课题,因而目前党内的学习制度还比较零散,不系统,不全面,某些设计环节还不合理。最后,学习制度的贯彻落实有很大难度,由于学习制度大多数是软性要求,不具有强制执行力,而且考核结果无法成为考核领导班子和选拔任用领导干部的重要依据,这使得有些制度即使设计合理,但仍然会遭到某些党员干部的忽视,大大降低了制度的有效性与指导性。但任何问题都可以在不断推进的实践中逐步解决,学习制度建设亦是如此,它的成熟是一个不断修正、不断完善、不断健全的过程。在今后推进学习型政党建设的过程中,党的领导干部要特别重视在工作实践中充分发挥自身的主观能动性和创造性,在解决问题的过程中积极促进制度的升华和创新,使之渐趋最大程度的完善,以适应不断变化发展的社会实践。

恩格斯说过:“伟大的阶级,正如伟大的民族一样,无论从哪方面学习都不如从自己所犯错误的后果中学习来得快。”⑤《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四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432页。将恩格斯的话稍加引申,我们可以这样理解,从学习型政党的角度深刻汲取苏联共产党的亡党教训,对于中国共产党在十八大后的新阶段全面建设马克思主义学习型政党具有重要启示:要保持积极进取,理性开放的学习态度,这是建设好学习型政党的先决条件;要铸造与时俱进,持续创新的学习内容,这是建设好学习型政党的核心任务;要培养理论联系实际,注重调查研究的学习方法,这是建设好学习型政党的科学手段;要建立系统完善,贯彻有力,落到实处的学习制度,这是建设好学习型政党的制度保障。

责任编辑:凌 雁

*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重点项目(14AZD134)、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中国共产党革命精神与文化资源研究中心基地”项目(14JJD710008)、湘潭大学毛泽东思想研究专项任务项目(14MY49)的阶段性成果。

作者熊辉,男,湘潭大学毛泽东思想研究中心教授,博士生导师;谭诗杰,男,湘潭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博士研究生(湘潭 411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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