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舒曼说:上帝让我当一名作曲家(上)

2015-09-10 07:22俞星
音乐爱好者 2015年3期
关键词:克拉拉维克舒伯特

俞星

早年

我是罗伯特·舒曼,1810年出生在萨克森邦的茨维考(Zwickau)小镇,父亲是奥古斯特·舒曼(August Schumann),母亲是约翰娜·施纳贝尔。我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上面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

从有记忆开始,我最熟悉、最喜爱的地方就是爸爸的书店。我喜欢安静地坐在角落,翻阅各式各样的书,闻书页间的淡淡墨香。七岁起,爸爸请茨维考高中的音乐老师昆奇(Kuntzsch)先生教我学习音乐。从此,我的童年就畅游在两个最美好的世界——文学和音乐中。

我爱作曲,用音乐来描绘所看到的世界;我爱写作,用文字去吟唱我的欢乐和满足。我喜爱的文学家有席勒、歌德和拜伦,最爱的是让·保罗(Jean Paul);我喜爱的音乐家有贝多芬、舒伯特、门德尔松。爸爸为我在音乐和文学上的天分感到非常自豪,他是我最忠实的听众和读者。由于爷爷是清贫的牧师,喜爱文学的爸爸首先要考虑的是赚钱给他的家庭创造更好的生活环境。早年在经营杂货铺时,爸爸就建立了流动图书馆,后来开了书店,进军出版业,结交文化名流,自己也成了编辑和作家。1824年,他把我写的文章搜集起来,编辑出版了我人生的第一本音乐美学杂谈《名人的肖像》(Portraits of Famous Men)。两年后,姐姐投河自尽,爸爸无法接受这个打击,几星期后也抑郁而死。十六岁的我连续经历两次变故,精神受到很大的打击,久久不能接受这悲惨的现实。爸爸死后,我在家里再也找不到精神上的知音,接替爸爸出版生意的哥哥和害怕变穷的妈妈都觉得我应该走出音乐与文学的虚无世界,做一名有地位、有尊严、能赚钱的律师。

转折

1828年,中学毕业的我被送到了莱比锡学习法律。入学之前,我走访了巴伐利亚的几个古老的城市,感受了日耳曼民族在历史上所经历的磨难和光辉。在拜罗伊特,我拜访了自己最崇敬的诗人、哲学家让·保罗的遗孀;途经慕尼黑时,我见到了仰慕已久的年轻诗人海涅;到了莱比锡,我随朋友去听了一场音乐会,被一名大眼睛的九岁钢琴女神童克拉拉·维克(Clara Wieck)精湛的技巧和如火如荼的音乐激情所震撼。她的父亲是当地的钢琴名师弗里德里希·维克(Friedrich Wieck),听说他用一种特殊的方法训练女儿。从此,我一边学习法律,一边等待机缘,想拜维克为师。第二年,我跟随音乐爱好者、乐评家蒂鲍特(Thibaut)教授转到他所任教的海德堡继续学习法律。在这里,我腾出了大量时间练琴、作曲。虽然很难弹到真正的钢琴,但我发明了一个小的机械装置——“练指器”来锻炼手指的独立性,以提高手指的速度和力度;尽管没有作曲老师,但我通过分析和学习莫谢莱斯和胡梅尔的乐曲风格,写下了《阿贝格主题变奏曲》,我的作品第1号。

1830年的复活节,我特地赶去法兰克福,观赏大名鼎鼎的意大利小提琴家帕格尼尼的现场演奏。大师用他魔术般的技艺将我带到一个奇幻的世界中,在那里我找到了自己的路。音乐和法律之于我,如同诗歌和散文,他们长期争夺着我的时间、我的热情和我的心。现在,我必须结束骑墙,两者舍其一,全心投入我所钟爱的唯一。1830年7月30日,我郑重地给母亲写了一封信,正式放弃法律,投身到音乐的学习中去。圣诞节过后,我离开海德堡,回到莱比锡拜维克为师。

维克老师是一个不苟言笑、强调效率的人。他的教学方法灵活、渐进,不是用僵化的纪律和枯燥的手指练习来提高技巧,而是能够从学生的角度出发,针对个人的天分和不足,循循善诱,让他们在音乐中发现乐趣和动力。他对技巧的要求是弹出平均的音量和音质、如歌的连奏和充满感情的表达。对于手指的拉伸练习,他的态度非常谨慎——每天严格限制练琴的时间,以免因为过度练习而损伤手指肌肉。另外,他非常注意培养学生一个健全的体魄和习惯于思考的头脑。

住在维克老师家学琴一年,我亲眼目睹了他为女儿克拉拉制定的学习方案:每天上一小时的综合课,包括钢琴、小提琴、声乐、乐理、和声及对位作曲法;只限于两小时的钢琴练习;只要天气好,父女俩一定有半天的散步——呼吸新鲜空气和交流思想。我真羡慕克拉拉有这样一位能在音乐上关怀指引她的父亲,虽然家里没有母亲,但从她机智的谈吐和快乐的眼神,我猜想她已经从音乐中得到了母爱的补偿。不过,作为父亲,维克老师也并不是完美的。当他给九岁的儿子Alwyn上课时,就完全无法忍受孩子没有天分的演奏,时常会破口大骂:“你这恶棍、无赖!你就用这种声音来报答你老爸吗?!”奇怪的是,面对这种暴行,克拉拉却没有一点反应,这让我十分震惊:难道这聪明、文静、爱笑的女孩有着一颗冰冷的心?

在跟随维克老师学习的这一年里,因为太想成为一名一流的钢琴家,以为勤能补拙,我悄悄地用自己发明的“练指器”从早到晚地锻炼弱指,想把四、五指练得像二、三指那样独立、灵活、强健。结果,这样做违背了老师“一定要限制练琴时间,以免损伤手指肌肉”的原则,拉伤了右手的肌腱。受伤后,我找了外科医生,希望通过手术来修复损伤,但得到的诊断却是——我的右手彻底残废了。

我是怀揣着成为一流钢琴家的梦想而放弃了成为律师的学业,但右手的残废摧毁了我的钢琴家之梦。幸好我对音乐的热爱并不只限于钢琴演奏,或许,上帝就是想要成全我当一名作曲家,让我用音乐的语言来谱写人生的篇章。

“大卫同盟”

1832年,我的第二首作品《蝴蝶》(Papillons,Op.2)诞生了。我用音乐的语言描绘了让·保罗小说《Die Flegeljahre》中参加化装舞会的十二种神采各异的人物。

音乐和文学是我的两个挚爱。我喜欢用音乐来刻画文字中的人物和画面,用文字来表达音乐中虚幻的哲学和意境。我虚拟了两个角色——宽容、善感的尤瑟比乌斯(Eusebius)和激进、理性的弗洛伦斯坦(Florenstan)作为音乐的爱好者和评论家,通过他们对音乐家及其作品的讨论和争辩,表达我对乐界时弊的针砭、对庸俗艺术的抵抗和对优秀作品的赞扬。后来我又加入了中立者拉罗(Raro)教授,一起成立了“大卫同盟”,借用《旧约》故事中“以色列牧童大卫以石击破巨人歌利亚的头,继而取其首级,战胜了强大的敌人——腓力士军队”的典故,表达了我们要向看似强大如腓力士军队的当代庸俗音乐之风挑战的决心。

1831年10月,在听好友科诺(Julius Knorr)弹了波兰人肖邦的《莫扎特“唐璜”主题变奏曲》(Op.2)后,我激动万分,当晚就写下了一篇以“大卫同盟”成员们的讨论为形式的情景乐评——《作品第2号》,向依然沉醉在罗西尼歌剧中的德国音乐界宣布:“脱帽,向天才致敬!”我把这篇文章投给了《大众音乐报》(Allgemeine Musikalische Zeitung),刊登于1831年12月7日。总编把我的这篇文章和另一篇对这首变奏曲唱反调的乐评放在一期,该作者鼓吹肖邦的这首作品只是“姣好地反映了老式风格”,充斥着“炫技和华彩”。多么短见,多么迂腐!为什么我们对年轻人闪光的才华如此漠然?!其实,我在《大众音乐报》已经投稿无数,却鲜有登载,说明我的思想和文风,或是说我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本身,和那装腔作势、附庸风雅的主流根本就是格格不入,很难在这个被权威垄断的刊物发出自己的声音。于是,我和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们决定创建一本自己的刊物,来挑战这全民痴迷于空洞炫技而看不到音乐之灵魂的歪风邪气,重现莫扎特、贝多芬和舒伯特时期的辉煌!

1834年4月,在恩师维克和亲如兄弟的舒恩克(Ludwig Schuncke)的协助下,我的《新音乐杂志》(Die neue Zeitschrift für Musik)创刊了。从此,我用理想之师“大卫同盟”,慷慨赞扬那些敢于创新的天才如肖邦和柏辽兹,对那些平庸空洞的炫技、为制造崇高和喧嚣而无所不尽其极、用音乐哗众取宠的所谓创新之举,则发出质疑之声。杂志上的每一篇文章几乎都是我这个主编亲自执笔的,常用的笔名就是“大卫同盟”的核心人物:弗洛伦斯坦和尤瑟比乌斯。其中有少数几篇是我英年早逝的好兄弟、钢琴家舒恩克用笔名乔纳丹(Jonathan)写的。舒恩克和我同岁,在创刊当年的圣诞节患肺结核去世了,还没等到自己的二十四岁生日。一年前,当我得知哥哥和姐夫都死于霍乱时,曾经消极厌世,想结束自己的生命。是舒恩克日夜陪伴我,用他的关怀帮助我挺过了危机。我把他的遗像挂在我的钢琴上,以纪念这位甘苦与共的好兄弟。

同年,我在维克老师的家里遇见了他的女学生爱斯坦(Ernestine von Fricken)。她是波西米亚贵族弗列肯(Fricken)男爵的养女。我们很快堕入情网,并秘密地订婚。爱斯坦的养父弗列肯男爵接受了我们的订婚,也告诉了我一个秘密:原来爱斯坦是男爵姐姐的私生女,虽然被他领养,却没有资格继承他的财产。这个消息对我来说无疑是一个打击——妻子无法继承财产,意味着婚后为了赚钱养家,我可能要回到法律行业去赚薪水!我被这个可怕的前景吓坏了,爱情输给了现实。怀着愧疚,我向男爵提出反悔,取消订婚。出乎我的意料,他们父女居然接受了,完全没有指责和刁难。多年后,当岳父维克不惜运用法律手段阻止女儿克拉拉和我的婚姻,请求男爵出具对我不利的证词时,被他正直地拒绝了。无论在情在理,我对他们父女都是亏欠的。1837年,我取了男爵先生所作的一段旋律进行变奏,写成一部得意之作——《交响练习曲》(Op.13),这是后话。

这一年,我写了一部比《蝴蝶》更加成熟的套曲《狂欢节》(Carnaval,Op.9),用爱斯坦的出生地、波西米亚的小镇阿什(ASCH)的四个字母,效仿巴赫的B-AC-H乐旨,写了二十一首小曲,每首小曲代表一个人物,他们戴着面具穿梭在狂欢节的化装舞会上。其中有和市侩、狭隘的腓利斯人作斗争的大卫同盟、同盟的核心战士弗洛伦斯坦和尤瑟比乌斯、肖邦和帕格尼尼、以帅气的克拉拉为原型的贾琳娜(Chiarina)和我美丽恋人爱斯坦的化身爱斯黛拉(Estrella)。

追爱

我和克拉拉点燃爱火是在1835年茨维考的一场音乐会。当年九岁的小女孩现在已经出落成十六岁的花季少女,她的台风、演奏、身姿和容颜都散发出一种我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女性魅力。在我们朝夕相处的日子里,曾经有那么多愉快的回忆——她读我的文章,弹我的作品,用无比清澈的眼睛望着侃侃而谈的我。那时,我并没有在意一个孩子对我的崇拜,而现在,经历世事的我越来越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我要一个能够理解我的才华,慰藉我孤傲灵魂的伴侣,而克拉拉就是上帝为我而造的夏娃。于是,我们开始瞒着她爸爸,像罗密欧和朱丽叶那样在夜晚幽会。但不久,我们的恋情就被维克老师发现了。他暴跳如雷,逼着我们烧毁了写给彼此的情书,把我赶出家门,不再让我们相见。

不相见,更相思。通过可信的朋友们,我们开始通信,谈论音乐、文学、生活中的琐事和对彼此无限的思念。每当维克老师带着克拉拉到远方进行几个月的巡回演出,只要听到她在某一城市演出的消息,我就会到音乐厅边上的咖啡馆痴痴等候,只为在音乐会前后望一望她匆匆而行的身影,或者幸运的话,能够被她发现,悄悄走到我面前,交换一下深情的目光,或是说上寥寥数语;当我们共处莱比锡时,咫尺天涯的煎熬就更加难耐。我沉浸在漫长的等待中,甜蜜中带着辛酸,乐思被漫漫的思念所撩拨,脑海里闪现着无尽的旋律。我来不及捕捉,常常耗尽长夜,记录下这转瞬而逝的美丽。

1836年6月,在对克拉拉痛苦的思念中,我写了《C大调幻想曲》(Op.17)。为了响应在波恩为贝多芬树立纪念碑的号召,我先后把这部三个乐章的作品投给著名的出版商Kirstner和Haslinger,但都被他们拒绝了,理由是技巧太难,不可演奏。于是,我把这常人觉得不可演奏的曲子题献给炫技大师李斯特,在他的推动下,布赖特科普夫与哈特尔(Breitkopf & H?rtel)出版社终于在1839出版了这部力作。当李斯特在1837年到我家弹奏此曲时,心力交瘁的我告诉他,两年里我只听过克拉拉两次演奏,最近已经长久没有收到她的来信,看来这苦恋可能难以维系了。

不久,克拉拉派人给我传来消息——她要在8月13日的音乐会上演奏我最近出版的《交响练习曲》,邀我一定要到现场聆听。当日,我如约来到现场,在观众席上欣赏她的演奏。只见她沉稳帅气地走上舞台,两颗无比深邃的大眼睛在一张无比憔悴的面容上闪耀着坚毅的光芒。当她优雅地按下第一组和弦时,我就明白了她的心意:既然无法在私底下向我倾诉衷肠,她就要在公众面前,通过音乐向爱人表达她最忠贞的爱情。她的每一个音符都敲打在我的心头,那种对乐思的理解、对细节的洞察、对结构的把握以及从头至尾的倾情演释,可以说,通过她的手,我的这部作品被诠释成惊世杰作。作为爱人,我万般感动,作为艺术家,我向她鞠躬致敬!音乐会结束后,我写信告诉她,她依然是我世间的最爱。

9月13日,克拉拉十八岁生日那天,我正式向老维克提出要娶他的女儿为妻,他的回答是:休想!其实,他的用心我也明白:从克拉拉五岁开始,作为单亲爸爸的他就为父为师地苦心经营,十三年后终于培养出一颗冉冉上升的新星,可以和他分享胜利的成果,一起在欧洲巡演,名利双收。所以,他根本不想让女儿出嫁,更不用说嫁给我,一个在他看来既没有高贵的出身,又没有稳定收入的音乐家。当时克拉拉只有十八岁,依然在她父亲的监护之下,要等到她二十一周岁时才能摆脱束缚,和我合法登记结婚。但我们等不及了,为了爱情,我们决定向法院诉请罢免老维克对克拉拉结婚许可的权利。收到法院传票的老维克恼羞成怒,他恐吓我们要剥夺克拉拉的继承权,要吞没她所有音乐会的收入,还放言说要用枪毙了我……我们只得秘密订婚,把恋情再次转向地下。

11月,正在布拉格演出的克拉拉收到我的新作——《大卫同盟舞曲》(Davidsbündlert?nze,Op.6)。之所以将作品定为第6号,是因为乐曲的主题取材于克拉拉的作品第6号玛祖卡。由十八首小曲构成的组曲,每一首都是弗洛伦斯坦和尤瑟比乌斯对音乐和人生的探讨。我在一种苦尽甘来的喜悦中创作,心中满是一幕一幕婚礼的场景。在扉页上,我写下了一段古老的谚语:

生生世世,苦乐相依;乐时虔诚,苦中不惧。

克拉拉曾经说过,我有时在她面前简直像个孩子。每当想到她对我说这句话的样子,我总会瞬间穿越回童年。为此,我写了三十多首关于童年的小曲,选了十二首合成组曲《童年情景》(Op.15),绘声绘色地描述了那不可重返的快乐童年。

1838年,我打算把我的《新音乐杂志》开到音乐之都维也纳,向老维克证明我的才华和实力。但维也纳的保守风气和官僚制度让我处处受挫,沮丧之时,我步行到埋葬着贝多芬和舒伯特的魏林格墓地,瞻仰两位德奥音乐的伟大亡灵。在舒伯特的墓前站立良久,我回想十八岁的自己听到他去世的消息时,嚎啕大哭,一直惋惜自己错失了和这位伟大音乐家切磋交流的机会。不知道被什么力量所驱使,我回到了维也纳市内,敲开了舒伯特的胞兄费迪南的家门。费迪南的长相和舒伯特墓上的雕塑头像十分相似,得知我是他弟弟热忱的崇拜者后,他和我聊了很多,又给我看了弟弟死后留在他这里的一大堆手稿。这意外的惊喜让我震撼了——歌剧、弥撒曲和一摞一摞的交响乐。在众多手稿中,我发现了从未出版的《第九交响曲》。

据费迪南说,这是维也纳“音乐之友协会”的约稿,当舒伯特交稿之时,协会竟以“太难,无法演奏”为由,婉言拒绝了。作曲家过世后,这乐谱就再也无人问津,一搁就是十年。我屏住呼吸读完全曲,感觉贝多芬的精神在舒伯特的音符中复活了,还增添了青春的无穷幻想、朝气和活力。虽然这次创刊的挫折让我对曾经拥有过海顿、莫扎特、贝多芬的维也纳失去了信心,这个城市在舒伯特生前也并不善待他,人们只是在唱他写的歌曲,没有人愿意出版他的交响乐。但看到了他的这部交响乐,我再一次被这座城市所蕴含的浪漫情怀和艺术土壤所折服。我请费迪南把这些手稿寄到莱比锡,布赖特科普夫与哈特尔出版公司立刻买下了版权,大量出版;1839年3月21日,门德尔松指挥布商大厦管弦乐团公演了舒伯特的《第九交响曲“伟大”》,拯救了这部伟大的作品。虽然我的维也纳之行没有完成初衷,但我非常满足。而且,在贝多芬墓碑前我拾到一支钢笔,窃喜,我用它写了一篇乐评《舒伯特的C大调交响乐》,登载于我的《新音乐杂志》。

1839年7月,我再一次请求和老维克庭外和解,又一次被他拒绝。我不得不重新向法庭提起控告,老维克提出了和解的附加条件——索要克拉拉七年来的全部音乐会收入,并要求她支付一千泰勒以换取她的钢琴和私人物品;他还要求我支付八千泰勒作为万一婚姻失败后克拉拉的生活费。法院驳回了他的无理要求,于是他开始对我进行人身攻击和诽谤——说我是个“品德败坏的酒鬼,逻辑混乱、思路不清、自负、懒散、不可信、幼稚、无能、没有责任感,对社会完全没有适应能力,是个平庸的作曲家,作品晦涩荒诞、无法演奏……”;他还到克拉拉经常演出的城市去散发他的控状,诋毁我们的名声;为了打击女儿,他甚至不惜高调培养法国女钢琴家卡米尔·普莱耶尔夫人(Madame Camille Pleyel)和克拉拉争夺市场。

1840年7月,为时三年的法律诉讼以老维克的败诉终于尘埃落定,我转而控告他诽谤罪,获胜。9月12日,在克拉拉二十一岁生日的前一天,我们在勋菲尔德(Sch?nefeld)结婚了。其实,再过一天,她就成年了,不再需要父亲的首肯,可以嫁给任何她爱的人。但为了纪念我们为爱而作出的斗争,庆祝爱情最终的胜利,我们选择让老维克在丧失监护权的前夜品尝他的失败。这一年,我写了一百六十八首德国艺术歌曲,沉浸在前所未有的幸福和满足中。经过漫长的等待,克拉拉,这个外表温柔、内心强大、欧洲最伟大的女钢琴家将伴随在我身边,成为我的灵感、我的战友、我孩子们的母亲。我,罗伯特·舒曼,成为了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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