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变“硬”

吴琦伟

如同世界IT业经历了“硬件-软件-硬件”的发展过程，深圳亦然。2015年初，李克强总理在深圳参观了一个不为众人所熟知的地方——柴火创客空间，创客空间代表了电子制造业乃至深圳产业升级一个新的方向——智能硬件制造。

令人颇感意外的是，深圳之所以成为智能硬件制造的新高地，恰恰是因为“山寨”。深圳这座城市在产业上的积累和升级都源于“山寨”，外界甚至调侃，深圳的首字母缩写和山寨的首字母都是“SZ”，但正是山寨独有的制造生态，使深圳有了独一无二的竞争力，华强北成为全球最大的电子器材市场。深圳市科创委的一位官员曾表示，站在华强北，就像是站在华尔街，你能听到全球IT产业生产要素快速流动的呼啸声。华强北是如何从“山寨大本营”转型为深圳创新驱动新引擎的呢？

两家顶尖企业的启示

2014年6月，科技部部长万钢到深圳调研时，出乎意料地点名要去“矽递科技”看看，而矽递科技正是李克强总理参观过的柴火创客空间的发起者和资助者。目前，矽递科技已经是国内规模最大、全球排名第二的新硬件孵化平台和开源硬件制造商，并成功打开国际市场，其产品拥有众多国际粉丝。矽递科技很特别，它没有固定的员工，它主要是为“创客”服务，所谓创客，就是热衷于把一些奇怪的想法做成实实在在硬件的发烧友。

在智能硬件界当红的大疆创新，是深圳另一家成长最快的硬件制造企业。大疆创新占据全球无人机应用领域超过70%的市场份额，2010-2012年销售额累计增长79倍，跻身全球增速最快公司行列。2013年，随着顺丰速递被爆内测无人送货以及亚马逊、京东等电商开始尝试无人机送货，无人机消费领域开始为公众所知。而随着在综艺节目《爸爸去哪儿》及云南鲁甸地震救灾中的使用，大疆创新更走出科技圈。

在福布斯中文网2014年8月首次发布的中美创新人物榜中，大疆创新创始人汪滔被评选为中国十大创新人物，与雷军、王传福、腾讯高级副总裁张小龙等人并列，也是最年轻的入选者。

矽递科技和大疆创新在国际创客圈中有着极高的知名度，两家公司的产品也主要满足海外市场的个性定制。随之而来的是全世界的创客涌向深圳，因为这里能够让他们在一公里之内找到任何想要的原材料，这是美国、欧洲和世界上任何地方都做不到的。

深圳最吸引创客的就是所谓的山寨制造体系。山寨制造业的生态系统让创客能更容易地把产品原型转变为规模化生产的工业产品。在深圳，创客的创造性和制造需求与山寨企业完备的供应链资源和制造能力优势互补，迸发出惊人的能量。而说到山寨，就不得不提及华强北。

“山寨”竞争力

——工模模式

2014年9月26日，刚抵达北京的微软新任CEO萨提亚·纳德拉，第二天便出现在深圳华强北的街头。相比起中国其他城市的数码城，华强北至今仍是无可取代的全世界最齐全的元器件批发零售市场，背靠强大的全产业链流水线，企业可以在这个城市里找到生产任何模块的小工厂，这也成为深圳硬件产业复兴的标志。

华强北正在朝两个不同的方向分化。一个是大众的，由三星、联想、华为等大型知名企业构成;另一个则是小众的，组成元素包括单片机、电阻、电容、二极管等专业性极强的零配件，以及由这些配件为基础的硬件。这些鲜为人知的小众产品正越来越成为华强北的新内核。

华强北的快速崛起源于山寨制造，山寨制造意外的为深圳培育了超强的电子制造能力，同时积累了大量的技术人才和熟练工人。因为这些优势，深圳拥有了可以迅速产业化的核心竞争力，这是任何一个城市都不具备的。

在山寨制造过程中，深圳形成了一个独有的“工模”模式，这是一种全新的制造模式。深圳在产业链的每一个环节都会有非常多的参与者，它们会先把自己的业务模块化和流程化，然后再自发地去横向和其他环节的厂商对接，而整个过程都不需要有一个厂商去主导。这与当年硅谷的开放精神如出一辙，它保证了一个良好产业生态的形成。

这也是业内认为比其他城市进步的地方，那里的产业链之间几乎没有任何互动，触摸屏的厂商根本不可能知道显示屏厂商的新技术。深圳的制造企业都不大，但它们每一个都可以操控整条产业链，只要有差异化的设计和产品出现，很快地就可以组织起一条生产线。

企业开放技术的好处在于不需要从头再做一个东西，可以在别人的基础上修改完善，然后再开放，另一个人再修改再完善再开放。这样就形成一个螺旋式上升的创新模式和制造模式。同时，深圳又是国内硬件产业链最完整的城市，可以快速完成从创意到产品原型再到小批量生产的全过程。硬件制造是一个更大的产业，远远高于智能手机，深圳正在抓住这个机会。

制造业转型的杀手锏

在万钢离开深圳不久，深圳市工业设计行业协会起草并递交了《关于引进第十二届国际微观装配实验室年会（FAB12）落户深圳和推动深圳建设创客之城的建议》，市长许勤立即作了批示。市政府要把这座以山寨制造著称的城市从纯粹的制造业中解脱出来，而新硬件的复兴正是一个足以重新定义IT制造生态链的机会。

实际上，在2011年投资推广署成立之后，深圳的思路就很清晰了。2008年的金融危机是一个转折点，它对于外向型特征明显的深圳是一个沉重的打击。“所有的生产要素，深圳都没有优势，不论是土地、原材料、电还是水，唯一有可能的突破点就是创新。”许勤疾呼，当时他还兼任发改委高技术产业司司长，非常清楚深圳该往何处走。

接连三年的政府工作报告都把增加本地的研发能力作为转型的核心点，这也成了考核投资推广署最重要的指标。2013年，深圳在研发上的投入占GDP的比重达到了4%，仅比全球数值最高的以色列低0.4%。

互联网的快速发展让人惊呼全面步入互联网经济时代，但经济发展终究离不开以制造业为主的实体经济。随着热门产品的同质化发展和激烈竞争，大众需求会逐渐向个性化需求分解。制造业已经开始从中心化和大规模型态向个体式和去中心化的方向发展，更多的新型制造企业会专注小众产品所蕴藏的巨大需求和利润空间，矽递科技和大疆创新在智能硬件制造领域的成功，很好地诠释了这种趋势。

深圳官方在2013年底开始高调关注这股智能硬件潮流，利用智能硬件优势推动深圳制造业的转型升级。对深圳来说，智能硬件不是新东西，华强北一直有这些小创新。自从可穿戴设备从谷歌眼镜开始在全球传播以来，这一产业形态就已进入到官方的视野中。

尽管官方正对创客投去前所未有的关注，但深圳的转型升级更需要的是成规模的智能硬件产业，而不是单打独斗的硬件创客。硬件创业孵化器们更关注的是创业团队和初创公司，而不是创客，他们目前成功众筹的，没有一个来自创客。无论官方还是市场，更期待创客们能迈过门槛，将创业方案发展成矽递科技和大疆创新。

（作者单位：深圳大学经济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