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石头上绘画

刘稚亚

有40年石雕经验的钱高潮是浙江临安民间艺术家最典型的代表，参加2015年中国玉·石雕刻艺术“百花奖”在北京揭晓会议的工美大师之一。他最新创作的《紫气东来》昌化鸡血石雕作品，也在第十二届中国民间文艺“山花奖”获得了民间工艺美术作品奖。

这是钱高潮认为最能代表他匠心的作品，他说，“紫气东来”跨越了艺术，也超越了他自己。

石雕的技法与玉雕的工艺是不一样的，运刀的方法，只有切刀和冲刀，但是变化万千。石雕作品要求惟妙惟肖，除了形准，还要表现出神似。“昌化石是我们的瑰宝，我会一直从事昌化石的雕刻工作。当然，在钻研雕刻技艺的同时，我也会努力推广昌化石及雕刻技艺，让昌化石雕走向更广阔的舞台。”钱高潮说，比起雕刻其他的圆雕、浮雕、镂雕，石雕难度要大，这在绘画上是一气呵成的，其他的雕刻比例不够，可以进行反复的修饰，而在石头上“刻”画，不允许调整，一刀下去，轻重的尺度拿捏要求比较高。刻近景的时候，刀要比较用力，手指头拿着刀，屏住呼吸，绷起神经，聚精会神，时间一长，三个指头都发黑。远景用刀要比较轻。如果是一幅国画、工笔画，都是在纸上完成，现在是在石头上画，更需要的是一种刀工和透视、绘画的基本功，还有掌握运刀的深浅，形成不同的景深和层次感。

“苦行僧”式的匠人

早上7点钟，60岁的钱高潮准时起床，乘坐电梯到地下车库，穿行到另一个单元，坐电梯上楼，来到自己的工作室，开始雕刻石头。工作到晚上12点，下楼，穿过地下车库，回家。虽然每天往返于家里和工作室，但他基本“足不出户”，有时候20多天不出小区，连外面的天气都不知晓。

1956年，钱高潮出生于浙江临安昌化，这里是鸡血石的产地。因为从小喜欢绘画，高中毕业之后他被公社选中，送往温州跟雕刻名家学艺。当时昌化开采的矿石，以一毛钱一斤的价格出售给外面，村里人都很心疼，但无奈没人会雕刻，所以才派出了钱高潮和另外9个年轻人外出学艺。4年后，只有钱高潮一人学成归来，回忆起那段学徒时期，他说那是一种苦行僧式的生活，“如果不是对石雕真的热爱，很难坚持下来。”

1981年，钱高潮受聘于浙江省地矿厅，担任雕刻工艺技术指导。每天一大早，他从动物园骑车到中国美术学院，进修雕塑专业。5年后，他奉命再次回到家乡，创办浙江省昌化石雕厂，带徒授艺逾百人。从此，钱高潮没有再离开临安，他至今不忘感恩，“我的手艺是家乡给我的。”

作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鸡血石雕）代表性传承人，钱高潮的鸡血石雕以布局精巧、繁复精致而著称，代表作有《紫气东来》和《群仙聚会》。人物、动物、植物和建筑，惟妙惟肖，各种细节令人眼花缭乱。普通人光是盯着看，时间长了也会眩晕，怎么吃得消要花一年的时间对着它雕刻？钱高潮笑道：“其实我有两大法宝，一个是放大镜，一个是眼药水！”

笔耕不辍的传承人

花甲之年，钱高潮突然对肖像印产生兴趣，接连创作了350个皇帝（《历代帝王印章图谱》）、331个历代高僧（《佛祖道影》）、108将（《水浒人物108图》）、12位百年巨匠以及20位国家首脑的肖像印。最近，他又刚刚完成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十大元帅》金石印像。制作这些肖像印，光是设计稿，就要花一个月的时间，对着照片画十几遍，用简单的明暗把握人物的神态和性格，然后将纸张缩小，印在石章上，开始雕刻，不断细琢。

钱高潮的肖像印选用的是昌化红花石，因为创作的都是系列人物，为了让石材相近，他会挑选一整块昌化红花石，然后切成十方。如今他依然坚持自己切割石头，打磨每一块印章，因为“这样才好玩”。

除此之外，钱高潮还擅长把传统的文化投射到昌化石上，这让即使是石雕之乡的人们也都无比赞叹。勤琢磨、善思考、爱读书是钱高潮从艺后一路走来的习惯。钱高潮是家中四兄弟唯一读完高中的，家距读书的地方28公里。求学时，钱高潮总是玉米饼就腌菜萝卜，但当时他的书法成绩已经是全县第三名。他是家乡选送师从温州青田石雕名家的4个学艺后生中唯一坚持下来的人。在石头堆里雕刻整整3年，练就了一手绝活，被浙江省地矿厅特聘去当了5年工艺技术指导。为了教学生雕刻动物，他雕刻作品不下千件，编辑出版了《中国印——四大名石昌化鸡血石》、《摄影散文珍藏版·碧血丹心鸡血石》、《中国四大名石——历代帝王印章图谱》等书。

丹心一片的艺术家

1994年，钱高潮作品《蝉鸣》入选“中国工艺美术名家作品展”，并被中国工艺美术馆收藏，之后，他的作品受到广泛的认可。从石雕者到广受认可的“大师”，他是鸡血石雕艺术领军人物，授徒逾百，在国内外传播石雕艺术。

讲到传授弟子的时候，钱高潮说：“现在的年轻人比较浮躁。”其实石艺雕刻是能带来宝藏的，不仅仅是文化上的，还有经济上的。现在年轻人从艺，最重要的是培养基本功，经过长时间的磨练，经过不断练习获得积累和铺垫，通过看书和琢磨，经历岁月的历练，达到一定的年龄阶段，对艺术的灵感会自然而然地迸发出来。

上世纪70年代钱高潮带徒弟的时候，都是教他们基本功，然后让他们自己单独去做。以前钱老师要求较高，把徒弟当做学手艺的人来对待。而现在侧重于兴趣引导，学生看到钱老师的系列作品，看到大家的赞誉，会有种以石雕为业，以此谋生的想法。

非物质文化传播很重要，但传承也同样重要。钱高潮希望石雕艺术能够在弟子中代代传承下去。民间保护“非遗”的自觉意识正在不断增强，越来越多的民众开始关注起非物质文化遗产，一些民间热心人士更是致力于“寻古”和“复古”。而临安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也一直很注重这方面的工作。

目前，好的鸡血石资源越来越少，没有500万元到1000万元的投入，已经很难刻出更好的鸡血石作品了，资金不足一直困扰着钱高潮。钱高潮一方面琢磨如何将鸡血石市场、经济、艺术梳理通，另一方面就是对普通的昌化石进行开发，赋予其文化上的价值。

钱高潮是个艺术家，也是个非物质文化的传播者，他推广的不只是昌化的石头，而是文化的瑰宝。他根植于家乡的记忆，在源远流长的中国传统历史文化中，都将成为永世留存的宝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