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被遗忘的抗战老兵

2015-09-10 07:22张兵
民生周刊 2015年19期
关键词:公安县抗战

张兵

许先立压根儿也没想到过受勋之事,他只是想,父亲,一个朴实的书生,一个以身许国的战士,一个最后归耕田园的农民,在历史的长河中,能够有一些文字记载,供后人祭奠。

“不知道什么原因,关于我父亲的任何档案都查不到了!”2015年9月5日,北京东直门附近的一家如家酒店里,说到动情处,71岁的湖北省公安县人许先立老泪纵横,“我父亲是武汉市黄埔军校武汉分校第五期学员,抗战期间曾经被调到前线指挥部,担任上校参谋,多次负伤。”

让后人或者历史能够记住父亲,是许先立老先生的一块心病。他现在最大的爱好是,在家中练练毛笔字,那是父亲许时雍从小对他的教诲,或许这也是纪念父亲的最好方式。

忆抗战往事,抒家国情怀。抗战胜利70周年前夕,许先立再也坐不住了,他想出来走走。全民族共同抗战的年代里,他的父亲许时雍履行了一个中国人和军人的职责。

读书人家

“爷爷,你究竟有什么的诉求?”陪同许先立的孙子文强不断地询问爷爷,这个懂事的孩子很难理解太爷那段炮火连天的历史。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是,听听爷爷的唠叨,陪伴爷爷去几个地方。在北京的几天时间里,爷孙俩一起去了黄埔军校同学会、国民党委员会中央委员会等地方。

“受勋不可能,那是对还健在将士的嘉奖,何况还有级别限定。”几番沟通后,文强向《民生周刊》记者转述进展。

许先立压根儿也没想到过受勋之事,他只是想,父亲,一个朴实的书生,一个以身许国的战士,一个最后归耕田园的农民,在历史的长河中,能够有一些文字记载,供后人祭奠。

许时雍出生于1908年,这一年,清朝的光绪皇帝、慈禧太后相继病死。清朝最后一位皇帝爱新觉罗·溥仪即位,改年号为宣统。

许时雍出生地是公安县狮子口镇谷昇寺。公安县具有深厚历史文化积淀,早在公元前202年(汉高祖五年),即建孱陵县(公安县的前身)。至209年,刘备领荆州牧,扎营油江口,改孱陵为公安县,图谋霸业,公安县名始于这时。

公安县历来多产读书人。车胤囊萤映雪、明代文学史上“公安三袁”等等,举不胜举。许时雍当年在公安县唯一的一所公办小学里,每次考试均为第一名,十二岁从小学毕业,十七岁时毕业于武汉市黄埔军校武汉分校,是第五期学员。

历经战火

毕业后,许时雍分配至国民党军队某部。许先立只记得父亲曾经告诉他司令员为刘谋恩,该部一位叫武亭林的师长与之相处密切。

“父亲当时虽未带兵打仗,但也多次受伤,作战地点在山西太原及汾河流域一带,他时常提起汾酒好喝。”许先立回忆道。1937年全面抗战爆发后,许时雍被调到前线指挥部,担任上校参谋。

许先立仍然清晰地记得,父亲把一些战事讲给他听,这其中包括两次难忘的负伤经历,一次是,许时雍陪同军长带着十余名骑兵,进山侦察敌情,遭遇敌人炮袭,两名将领当场牺牲,四人身负重伤,万幸的是,父亲经过抢救,得以保全性命。

另外一次是,1940年春天,许时雍正在阵地观察地形,突然遭到敌人的猛烈扫射,他的右脚不幸被射伤,此后落下病根,走路一瘸一瘸。

文官报国以著书。为打退日军的疯狂进攻,许时雍多次以书面方式进献计策。烽火连天的战争年代,许时雍不忘著书立说。许先立告诉《民生周刊》记者,《全面国防论》与《步兵操典》是父亲的著作,在西安出版发行,时任国民政府国防部长胡宗南亲批一万大洋,予以嘉奖,遗憾的是,许时雍至今也未能见到这两本书。

“托人打听过这两本书,但至今没有任何消息,如果有机会去台湾,或许能够找得到。”许先立甚至萌发亲赴台湾一趟的念头,“图书馆或者历史纪念馆应该会有保存。”

但是,时隔近八十年,世事变迁,经历几番战火,两本书还能保存下来么?

1943年,时年35岁的许时雍回家探亲完婚,婚后三天便携新娘马启珍返回部队,不久他被调到洛阳干训团工作。

“我母亲记得当时的教育长为吴彬,系黄埔军校第一期学员,同事中还有一名公安县老乡杨正道,”许先立说,“因为老乡情谊,杨正道的夫人朱晚仙与我母亲结成了好朋友。”

战事紧张,许时雍几经调迁。在西安市黄埔军校第七分校,许时雍任职战术教官。在西安,许时雍第一个孩子降生了,取名许先立。1948年,许时雍被调至河南省郑州市军官大队四中队,时任大队长为黄铁民,四中队队长为赵均,还没来得及安排职务,许时雍收到家电:岳父岳母双亲病危,速归。

悲惨离世

在妻子的催促下,许时雍于1948年冬天匆忙返乡。1949年正月,许时雍第二个小孩呱呱坠地。由于妻子生产时失血过多,身体恢复慢,许时雍准备推迟一段时间再返回。在此期间,许时雍收到几封加急电报,催其速速归队。

“这些信均由徐州永安旅社发出,发报人是队长赵均,部队番号是4037。”许先立在一份回忆材料中透露。许时雍再也没能回归部队,不久,全国解放了。

新中国成立后,经人介绍,许时雍在虎山坡教书,不到两年,学校附近的夜湖渊决堤,学校只得停学,许时雍回到岳父家,一介书生,投身从戎,转持农耕,经历特殊的历史遭遇,一家人小心翼翼,生活之艰辛,可想而知。

1968年,年满六十的许时雍遭遇迫害悲惨离世,尸体埋在郑公渡松西河边的一处荒滩上。许时雍妻子马启珍在致当地统战部的一封信中写道:“只因丈夫为了革命事,为了祖国的安危,在艰难困苦的岁月中奋斗了一生,然而在十年浩劫中受无妄之灾悲惨死去。我丈夫骸骨已枯,我现在也已九十多岁,时日无多,有生之年如果能慰九泉下的英灵,我不胜感激。”

先人已去,如今的许家人有个传统,就是每一代人都要熟记许时雍老先生的抗战经历。许先立对《民生周刊》记者说,他们现在的生活很好,家中儿女均已成家立业。争气的小女儿在大连经营一个百亩家庭农场,在市内,两家“丸三情”烤肉店生意红火,农场科学喂养的牛和有机蔬菜赢得大连市民交口称赞。闲时,许先立就呆在農场打点杂,他已经深深爱上海滨城市里的田园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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