拱心石项目：美国人也爱搞邻避

王姝

“我们不能真的占领白宫，” 比尔·麦克纪本向他的抗议伙伴们说， “那我们就去包围它。”

至少 1.2 万名抗议者出现在了白宫草坪，他们不但包围了白宫，还结结实实地围了好几圈，有些地方甚至是里三层外三层，这是在2011年的11月6日。

“好几十年了，终于又见到这么多人一起聚在白宫外面为环境做点儿什么，” 麦克纪本向着人群说， “你们今天做了件伟大的事情。”

比尔·麦克纪本是一位环境作家及环境活动家，这位 51 岁的中年瘦高男人没想过要当什么领袖。包围白宫是麦克纪本针对加一项纵贯北美的输油管线项目“拱心石”发起的抗议，他呼吁奥巴马实践 2008 年总统竞选时作下的诺言， “让我们这一代人能够带领美国最终摆脱石油的奴役”。

“包围白宫”过去了三年多，美国总统奥巴马终于在今年2月否决了美加“拱心石XL”输油管道项目的法案。

难产的石油输送项目

“拱心石石油管道系统”（Keystone Pipeline System）是加拿大能源和天然气输送公司“横加”主持修建的一个输油管道系统，目的是把合成原油以及加拿大阿尔伯塔省油砂田所出产的稀释沥青运输到美国境内，以提升加拿大对美国的能源出口能力并缓解美加铁路系统的能源运输压力。

2010年6月，横跨美国中西部农业区的“拱心石”石油管道铺设完成并投入运营。下一阶段的“拱心石XL”（Keystone XL）延伸项目是整个拱心石石油管道系统的最后一环也是精华所在，计划向北连通加拿大阿尔伯塔省，向南最远可达美国德克萨斯州境内墨西哥湾沿岸的炼油厂。拱心石XL项目全长约2700公里，若建成，堪称纵贯北美大陆南北的一条“能源主动脉”， 每天可将多达83万桶原油输送到德克萨斯州的炼油厂。

拱心石XL项目规划于2008年正式提出，2010年取得了加拿大政府的准建许可，然而在美国却引发了巨大的环境争议。由于该项目跨越美加两国边境，需要美国总统批准才可开工建设。2011年5月，拱心石输油管道发生两次严重泄漏，导致其延伸项目拱心石XL遭到了环保团体、农牧业组织的强烈反对，呼吁奥巴马阻止这项计划。2011年9月29日，美国内布拉斯加州举行了拱心石XL项目的听证会，支持者和反对者都出席了听证会。从美国政府、企业到科研机构、环保组织，再到议员、民众广泛参与到对于该项目环境问题的讨论。

2011年11月6日，美国白宫见证了近几十年来美国规模最大的一场“邻避运动”，约1.2万名环保志愿者组成人墙包围了白宫表达抗议。2015年1月29日和2月11日，美国参议院、众议院分别表决通过了“拱心石XL”输油管道兴建案。不过在2月24日，美国总统奥巴马否决了美国国会通过的批准建设美加“拱心石XL”输油管道的法案。3月4日，美国参议院就被美国总统奥巴马否决的美加输油管线法案进行投票，但未能达到推翻否决所需要的三分之二的票数，意味着项目被搁置。

反对也要讲科学

当地民众、环保志愿者等组成了一支针对“拱心石XL”项目的邻避运动大军，他们通过设立网站、街头宣讲、派发传单等方式开展活动。在他们的带动下，华尔街、好莱坞的一大批富豪明星也借助公益之名向这场邻避运动出钱出力，成为了反对拱心石XL项目的先锋力量。

反对者们并不是泛泛地反对项目，而是基于严谨的科学研究。第一，拱心石XL输油管道经过环境风险较高的奥加拉拉蓄水层，该片蓄水层覆盖面积高达45万平方公里，是世界上最大的淡水储存库之一，产出了全美30%的灌溉用水，浇灌了27%的耕地，而对居住在这片蓄水层之上的230万居民中，82%的饮用水也来自于此。同时，这片农业区域还出产小麦、棉花、玉米等粮食。输油管一旦发生泄漏，将直接威胁用水安全、粮食安全。此外，该管道线路还对临近湿地、敏感动植物等多个领域造成环境危险。第二，截至2011年10月17日，横加公司通过土地征收的方式，向德克萨斯州的34人以及南达科他州的12人完成了土地征收，横加公司虽然向土地所有者提供了金钱补偿，但却未能取得土地所有者同意。第三，在经济问题方面，横加公司评估该项目将为美国制造2万个就业岗位，并花费70亿美元以促进美国经济增长。但康奈尔大学工业与劳动关系学院的一项独立研究认为，该工程只能制造2500-4650个临时建筑岗位，而美国国务院的估计数据为5000-6000个。

企业退让：邻避运动的常态

拱心石XL项目在2010年获得美国南达科他州公共设施委员会批准后，国务院出台的环评结果认定该工程“不会对环境带来显著冲击”。对此，美国国家环境保护局、一些科研机构和NGO组织都发出质疑，发布报告指出工程可能的危害性。

美国的新闻媒体随即跟进，《纽约时报》发文质疑环评报告的客观性。此后，十几名议员联名要求美国国务院调查在环评中是否存在利益冲突导致的不客观情况。

针对环评报告的质疑，美国国务院先后发布了五份补充性环境评估报告，通过尽可能客观的环评报告来向公众证明拱心石XL管道项目不会对加拿大油砂开采和温室气体排放总量造成显著的负面影响。同时在项目讨论过程中多次举办听证会，邀请支持者和反对者充分发表意见，美国政府、企业、科研机构、环保组织、议员、民众都广泛参与了该项目环境问题的讨论。

2012年5月4日，横加公司重新提交“拱心石XL”石油管道项目修建计划，并与内布拉斯加州环境部门合作，设计出一条绕过环境敏感的沙丘地区的替代线路。新线路也比原线路有所缩短，它将连接现有的美国管道，而不需要完全重建新的管道。这样可以有效避免对蓄水区的环境威胁。此外，针对土地所有者的土地权利问题，采取补偿与法律程序相结合的方式解决，横加公司对于管道沿线的土地所有者，给予一定的金钱补偿，同时通过法律裁判的方式，寻求土地征收程序的合法化依据。2015年1月9日，内布拉斯加州法院通过判决，驳回了该州土地所有者的上诉，明确了“拱心石XL”管道的合法性，这一司法判例对国会通过法案、国务院通过项目评估起到了示范和推动作用。

针对加拿大和美国原住民的抗议，横加公司实施了“促进与原住民关系”的一系列政策：一方面，横加公司在2004年向多伦多大学发起捐款，以促进对原住民健康状况的科研和教育；另一方面，横加公司计划实施“原住民人力资源战略”，为原住民的就业提供便利、创造机会。

虽然2月24日，美国总统奥巴马否决了建设法案，这场邻避运动以环保主义者的胜利告终，但横加公司的努力不是毫无意义的。在整个项目推进过程中，既没有出现暴力维稳，也没有出现民众冲击政府，这都有赖于公开的参与渠道为各方博弈提供了一个合理的平台，这种应对邻避运动的方法策略值得我们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