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管所里的驾考潜规则

蒋伽佳　吴迪

作为车管所领导的梁志雄曾经意气风发，被调查之后，他一夜之间消瘦了很多，头发也全白了。问及他对自己的犯罪行为有什么样的认识，他说着说着哭了起来

距离广东省湛江市史上最大驾考窝案的爆发已经过去了两年，4月，该案的关键人物、湛江市公安局交警支队车管所原所长梁志雄受贿案二审判决，因受贿22.5万元，梁志雄被判有期徒刑10年。除梁志雄外，湛江市车管所涉案的40余名主考官也“无一幸免”，上缴红包总额达2100万元。

事发之后，湛江市公安局当时的车管所领导班子进行了“换血”。“检察建议书非常中肯，对我局队伍建设尤其是防范职务犯罪具有很强的指导意义。我局各警种都要认真学习、检查反省，做好防范工作，加强队伍廉政建设。”2013年，湛江市常务副市长、公安局局长张荣辉在收到湛江市检察院的检察建议后作出批示。

轮岗有门道

事实上，梁志雄担任湛江市车管所所长的那几年，正是驾考行受贿“潜规则”疯狂蔓延的阶段。

2012年初，湛江市纪委就不断收到举报，辖区内存在参加驾考考试时要交红包给考官的潜规则。不久，湛江市纪委和湛江市公安局在不打草惊蛇的前提下，组成了联合调查组对这一情况进行调查。

2013年初，联合调查组的调查取得了进展，湛江市纪委锁定了梁志雄为主要嫌疑人，对其实施了“双规”，并初步查实了梁志雄受贿的事实。随着梁志雄的供认和调查的深入，车管所所长接受下属贿赂，以及考官收取学员红包的利益链被层层揭开。

吴明（化名）、戚大卫（化名）、苏利（化名）三人，均为湛江市车管所考试股的民警。湛江市高阳考场的考官都是由湛江市交警支队车管所考试股的人员担任考官，因为担任考官可以收红包牟利，为了能获得轮岗或者更多时间轮岗的机会，三人都选择了送钱给梁志雄。据法院查明，从2008年至2012年春节期间，梁志雄一共收受吴明、戚大卫、苏利23万元以及价值4600元的汽车导航仪。

按照正规程序，湛江市车管所考试股的考官轮岗顺序是需要遵照《车管所考试员岗位轮换规定》来进行的。其中明文规定，考试员每三个月轮换一次，最长连任考试员不能超过九个月。对平时表现差或者年度考核被评为基本称职以下等次的民警，是不得安排到考试岗位工作的。

梁志雄担任所长期间，并没有按照轮换规定来执行。根据2007年至2012年考试股民警在岗情况表显示，苏利于2008年3月至12月与2011年1至10月在岗。戚大卫于2009年1至12月在岗，吴明于2011年1至10月在岗，都超出了规定的最高时限。

而且，考试员工作情况评议表中也有记录证实，2011年在岗期间苏利得了两票差票，2012年在岗期间戚大卫得了一票差票。

湛江市公安局巡警支队某大队长于2007年12月至2009年3月在车管所任职，他证实了在车管所工作期间，如果要调整考试员岗位，一般由梁志雄先拟定好方案，然后召开会议提出来讨论通过。因为梁志雄是所长，所以其提出的方案一般班子成员都会同意，但是在表面上梁没有提出过特别要关照某一个人。

节假日疯狂“吸金”

向梁志雄行贿的民警中，最开始采取行动的是苏利。2008年中秋节前一天，苏利在梁志雄的办公室送出了5000元，此后每逢春节和中秋节，苏利都会去梁志雄办公室“报到”。“苏利每到节假日都送钱给我，可能因为我是他的领导，他想和我拉近关系吧。”梁志雄提及下属的行贿行为时说道。

但梁志雄也并非对于苏利的热情照单全收。“2009年的中秋节及2010年的春节、中秋节，苏利都有送过钱给我，但是我没有收。当时，我们所里有一个从部队转业的民警向我们市局举报我们所有违规现象，市纪委就到我们所调查，我感觉从部队转业的干警都比较麻烦，苏利也是从部队转业的，所以这段时间我就不再收受他送的钱了。”梁志雄在供述中称。

没有接受苏利的钱财，梁志雄并不“扫兴”，因为还有吴明和戚大卫两个“放心”的行贿人。

吴明接近梁志雄主要是通过在酒店请客吃饭的方式。2010年中秋前一天中午，吴明邀请梁志雄一家三口到湛江某酒店吃饭，饭后吴明送梁志雄一家上车时，将一个牛皮纸信封放在了梁志雄的副驾驶位置上，并对梁志雄说，“中秋节到了，这是我的小小心意，以后请多多关照”。回家后，梁志雄发现信封中装有1万元现金。此后的2011年春节、中秋节，2012年春节吴明都有送钱。

戚大卫在梁志雄到车管所任所长前就已经在考试股工作，2009年开始担任驾驶员考官，据统计，从2009年至2011年戚大卫共分9次送钱给梁志雄。

2010年，梁志雄买了一辆汽车，他对戚大卫说需要装导航仪，已经与汽车公司订好了货，叫上戚大卫一同去安装。到了汽车公司交待工作人员安装的时候，戚大卫就和汽车公司的财务结了账，大概是3000多元。付过款后，戚大卫随即就离开了。“戚大卫偶尔会向我提出在工作上给他点关照，但没有提出具体在哪一方面的关照。”梁志雄说。

梁志雄曾交代，在记忆中，有不少考官都曾送过钱给他，但具体金额已经记不清楚了。

“吸金”的违法行为最终败露，经办梁志雄案的湛江市检察院检察官回忆起提审梁志雄的情景时说道：“作为车管所领导的梁志雄曾经意气风发、调查他之后，他一夜之间消瘦了很多，头发也全白了。问及他对自己的犯罪行为有什么样的认识，他说着说着哭了起来。”

心照不宣的潜规则

考试员疯狂送钱行，是源于担任考官期间可以获得大量红包。有一些驾校为了考试通过率高，降低培训成本、提高培训利润，而向考试员送“考试过关费”，考试员收到驾校的“考试过关费”后，对学员在考试过程中的违规行为放任不理，让其顺利通过考试，多年来已成为驾考环节中心照不宣的潜规则。

湛江市检察院办案检察官告诉记者，考官收取“考试过关费”所导致的严重后果是难以预估的。如在考桩考科目时，默许驾校教练在场外通过无线电指挥学员操作；在考九选三科目时，现场指导学员操作等等。考场的这种“潜规则”，致使学员在没有学到扎实驾驶技术的情况下顺利通过考试，轻易地拿到了驾驶执照并驾车上路，给他人的人身和财产安全埋下隐患，同时又扰乱了正常的驾培市场秩序。

办案人员在调查中发现，大多数驾校学员都按“行规”交了红包。基本交钱模式是学员集中交钱给驾校教练或领队，再由教练或领队交给考官，或者由驾校直接收取学员600或700元的“考试费”，由教练或专职的业务员交给考官。

湛江市检察院在给市公安局的检察建议书中提到，通过健全制度，才能为有效监督提供依据和保障，规范车管所民警的执法行为。

针对检察建议书内容，湛江市公安局进行了一次全面查找问题、加强制度建设的整改动员。该局结合各单位实际情况，深入、细致分析每一个风险点，并针对廉政风险点的表现形式制定了相应的防范措施。该局还进行审核并确认风险高低等级，提出整改意见和建议，对全体民警的岗位风险排查情况进行汇总分析，督促民警抓好落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