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中美共治”到“中美共责”

2015-09-24 09:30周鑫宇
世界知识 2015年17期
关键词:顶层中美关系大国

周鑫宇

习近平即将对美国进行的正式国事访问将会重申共建中美新型大国关系的基调。尽管这个访问早在9个月前就已宣布,但对于中美关系走向的争议却可能在未来数年都难以平息。一些悲观的人士甚至宣称,中美关系已经走到“十字路口”,有发生方向性转折的风险;更多的人则相信,有了经贸关系等“压舱石”,中美关系在过去几十年已经“熨平”了剧烈波动,但今天显然需要面对新的问题,其中很多问题不只在中美之间。无论怎样,正如两国的领导人和战略家近年来一直在做的那样,中美关系还要继续寻求“顶层设计”上的共识。

中国向美国提出建设“新型大国关系”,美国至今态度暧昧。很多人相信美国接受了中国提出的原则,但不甘心处于被动接受的地位。但这也许只是一种心理推测。真正的原因可能是新型大国关系的内容不是美国的核心关切。不冲突、不对抗、相互尊重,其实反映的都是中国的核心关切。中国作为弱势和后起的一方,希望美国停止对华长期威胁和干扰,对所谓“守成大国”对“新兴大国”的压制感到担心。而美国站在强势一方,则认为中国在短时间内还不具备直接威胁美国安全的能力,也不愿意放弃居高临下的姿态。相比之下,美国现阶段最担心的不是中国与美对抗,而是对国际秩序、尤其是美国所主导的亚洲地区秩序、全球经济秩序及其背后所体现美国精神和原则的冲击。

总而言之,中美在双边关系的顶层设计上出现了“错位”。中国对中美关系的主要关切点在双边问题,而美国对中美关系的主要关切点则是宏观秩序,即中国崛起的外部性影响。为解决后一个问题,美国的战略界提出了很多设想。其中最著名的即是所谓“G2”。这个概念本来指美国和中国合作解决全球性问题,但后来被泛化地解释为“中美共治”。中国领导人明确拒绝了这种充满大国决定论和小团体色彩的概念。美国官方也没有真正明确阐述过“G2”的概念。美国仍然在观望中“两面下注”,一面加强和中国的深入接触,一面有效地巩固了亚洲同盟体系。到目前为止,美国政府还没有对国际秩序的相关问题提出任何正式的建议方案。

处在过渡和观望时期的中美关系更需要进一步的“顶层设计”,否则,双方的总体共识总是停留在口头反复重申、无法扎根的状态,而具体的矛盾则容易上升为战略性的猜疑,并逐步侵蚀和伤害两国关系。因而,在习近平访美期间,中国需要继续补充和阐释“新型大国关系”的内涵。从回应美国的关切出发,在中美的新型关系中不要只包含双边关系的内容,还要包括国际秩序的内容。中国不谋求推翻现有秩序,但要推动国际秩序向更公平合理的方向发展。中国应当以适当方式向美国表示:中国在推动国际秩序变化上要与美国谋求共识。大国协调是实现国际秩序稳定、发展的重要前提。

因而,如果说“中美共治”的概念不妥,那么“中美共责”也许是两国在国际秩序问题上更易达成的基本共识。由于新兴国家的崛起、全球化的发展、技术革命所带来的生产和生活方式深刻变革等原因,国际秩序的调整几乎是必然的。国际秩序的转型将给世界带来一系列的挑战,其中既包括原有国际制度整体稳定性和有效性的问题,也包括转型时期产生或者唤醒的各种局部矛盾和冲突。中美分别作为最大的发达国家和最大的发展中国家,对国际秩序的转型负有共同责任,而且比别的国家责任更大。

中美对国际秩序负有共同责任,并不等于负有同等责任。因具体的国际事务不同,中美所承担的责任大小不同、方式各异,但合作担责是中美关系的一条原则。比如,在伊朗核问题、伊拉克、叙利亚等问题上,美国自然应当承担主要责任,但中国应努力促成相关问题的和解和发展。又如在气候变暖、传染病防治、打击海盗等全球治理问题上,中美可以以各自合理的资源和能力为基础,加强协调、共同投入,并领导形成更大范围内的国际联合。在最敏感的亚洲秩序问题上,“中美共责”可以帮助开辟新的思路。未来中国对亚洲安全秩序理应承担更大责任,美国在亚洲的影响将长期存在,应扮演建设性的角色。

在国际秩序上的“中美共责”不只是泛泛的政治原则,而要求双方进行一些具体的政策调整。对中国来说,需要更积极地介入国际事务,承担大国责任,为此需要耗费有限的发展资源。对美国来说,则必须调整自我中心主义的行为模式,比如在亚洲不只单方面加强盟友关系,应更多融入到多边主义进程中。这些要求对两个国家来说都充满了理想主义色彩,容易受到怀疑。但是,对于未来中美关系的任何“顶层设计”,都必须在一定程度上超越现实,并同时有能力回应现实需要。

猜你喜欢
顶层中美关系大国
吐槽大国
多想记住你的脸
特朗普“美国优先”政策下的中美关系走向
从器官捐献大国到移植大国还有多远
加快顶层设计
中美关系向何处去
健康卡“卡”在顶层没联网
从积极推动到保守谨慎——美国国务院在中美关系缓和中的角色(1969—1972)
略论朝鲜战争时期的中美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