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国治游记散文中的“生活”与“慢游”

2015-10-26 15:47韦平福建师范大学
安徽文学·下半月 2015年10期
关键词:门外汉京都游记

韦平福建师范大学



舒国治游记散文中的“生活”与“慢游”

韦平
福建师范大学

摘要:现当代散文发展至今,已出现许多流变与转换,如大散文、学者散文、女性散文等,而在其发展的自身规律方面也出现了许多新变,其中游记散文从五十年代至今,伴随着日新月异的社会发展而产生更多样态和写法。本文以台湾作家舒国治的游记散文《门外汉的京都》为例,观察当下舒国治游记散文的独特之处;更因其具有广泛的受众,共通着当下两岸三地海外读者的心声,而具有细细品味一探究竟的价值。

关键词:游记散文生活在别处慢游审美回归传统的新变

作为一个“随遇而安,能混且混,个性迷糊,自欺欺人”的作家,舒国治在台湾被称为“舒哥”,一是由于他的年岁,二也许由于这一“舒”字很能诠释他的生活状态。2006年他出版了游记散文《门外汉的京都》,把许多人的视线又拉回到日本京都这一富含唐风的地点。读完这本书,意犹未尽之余似乎有股子冲动想要背起行囊做一个像舒哥一样的漫步者,到京都走一遭,把他看过的景致、吃过的小店、住过的旅馆都看一遍、吃一遍、住一遍,而又会有种担忧,我能否体会到他那种境界。在他字里行间,“我”是作为一个京都的门外汉,几十次的造访故地也不厌倦,慢慢地走,到处地看,时空上的限制是从不存在的。也许旅行本来就是这么一种状态,只是被当下快节奏的旅游行业给扭曲了,变质了。真正能够慢下来旅行的人,才能走出自己的漫游圈,才可能有像舒哥行走各地那样的感受。

一、游荡的门外汉——慢步调

《门外汉的京都》里作者把自己置于门外汉的角度,来观赏自己不厌其烦造访的京都,是一个很有意味的姿态,借此他可以延续自己“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本雅明式游荡者形象。无论是京都的旅馆、长墙、小景、咖啡馆、大公园,他都不想登堂入室,“我去京都,往往最主体的活动,是走路,即使各处古寺、名所皆不进,仅仅在路上胡走,我亦要说京都是极佳之城市”[1]40微醺的古都,他在京都缅怀一个消逝了的中国。

门外汉在游荡,是慢悠悠的,使用外来者的眼光,作者以这一时间状态为切入点与外部世界发生的关联,以及因为对这一时刻的特殊关注而表达的人生态度,对某种行为的独特心理感受,化为行动中对时间的描绘,隐喻着一种人生态度。现代交通的发达使得各地风光唾手可得,影像时代的到来使得画面的风景有可能比现场的还炫目夺人,这些使得“游”这一行为不那么难能可贵了;但除去这些客观因素,文字能记载的东西又具有了更深的意义,即它是由主观掌控的,作者接触客观的风景时内心中种种悲怆或欢乐的印象、感受、咏叹、呼号、颤栗和搏击,这正是最能够感动和启发读者的地方,也只有文字的力量能够这样影响读者。甘心做一个门外汉,并不是把世界拒之门外,而是以更加超然的态度,看到更多的风景,包括你内心的风景。书中《整个城市是一大公园》这一节尤其令人感动,舒国治将公园这一旅游观赏元素赋予了独特的生命,也只有在京都,它才是这么存在,才会与城市如此同生共息:“京都,整个城市是一个大公园,你不着急找出口”[1]179城市即公园,公园代表了京都这个城市;“须知人去公园,为了一袭宁静的游走与养息,而不是过多的交接与摄取”[1]181,寻找的是清静自然,而不是熙熙攘攘;“京都总是静态的,你可以静静地清清地淡淡地经过任何地方,像经过无数个公园中的树林、土径、小桥、池塘那么样地不打扰到一丝生灵”[1]95-98,在公园中,人的身心也变为静态的平和的有序的了。

文学原本就是作家主体基于自我生命体验对自我个体生命形态或与自我相关的群体生命形态的呈现、咏叹与追问,散文当属最为明显的一类文体,其所状写的一切其实均无可逃逸地、先天性地裸示着某种“游”的影迹或意味,所谓精神世界的“游历”。“其中所蕴藉的游的意识,都在很大程度上内在地契合着艺术的本体精神:与现实性、功利性拉开距离,以一种审美的态度观察自我与自我之外的世界。”[1]而要说他的“慢”,无非是打破了社会规定的“时序”而已,在游人心中却是刚刚好的适时。

二、生活在别处——漫游圈

门外汉游走四方,不啻为“生活在别处”。有人这样讲:“兰波创造了这句话,写在巴黎大学的墙壁上,然后米兰昆德拉把这句话弄得世人皆知了。”于是走出家门,就是云游四海的另一个家,生活因此在别处铺展开来。这种漫游,是一种空间意义上的旅行,显示了共享的思维模式,所谓time-share,完成时空上的暂时分享模式,时间上慢慢体验空间的资源,而最终都不占有,这是一种生活方式:不执着于此,而自由由此产生。

舒国治说:“我觉得人的自由,都被我们费尽心机一定想要做到的事情而限制住了。其实我们越不执着于我们要做的,我就越自由。”[2]舒国治的游荡生活,好比一棵树扎根在地底下,是蔓延开来,有深度也有高度的,像我们福州的榕树,它是环抱着土地生长着的,它的根茎就非常有力,遇到多大的台风都能够安然无恙。游走的人是把生活圈子扩张到无限大,又回归到无限隐秘的心灵,没有占有欲,没有攀比欲,只在时间的流动中体验个人与世界的辩证关系,所谓“过客心态”,是舒国治在散文和人生实践中很看重的一点,他以此展开自己的生活,也以此给读者传达这么一种理念,慢下来体验人生,轻松点分享生活。这些不同的理念与状态会造就不同的生活和心态,追赶与漫步,竞争与无为,紧张与淡然,现代人在生活的缝隙偶尔会有所感慨,但没有谁能够像舒国治一样做到,感慨完依旧忙忙碌碌往前冲。而这在舒国治这儿,是不需要刻意坚持的,因为他总没有个抵达地,他的过程胜过目的地。他去京都,也总是在门外张望,反反复复在那几十个地方游荡,他是为了“作湖山一日主人,历唐宋百年过客”。

三、回归中的新变——散文审美的神游

这本书里附上了一张漫画版的京都地图,供读者找寻作者的足迹,这已是屡见不鲜的做法了,使游记阅读更加立体化,现场化,引导化。古典诗歌理论云“诗中有画,画中有诗”,古代散文也追求这种意境,特别是游记散文,总要带给人带入感,仿佛身临其境。现代散文,在印刷出版时注意到图画对于文字的加强作用,青睐于插画来增加散文的审美感受,以期达到“文中有画”的效果。此时,影像的好与不好并不是最终目的,但是它是必须有的,得看一看的,因为它对于读者的阅读是有帮助的。

梁文道评价舒国治的文字“古老”却“清简”,出入尘世而不黏着,常如灵光一闪,能够照亮眼前俗常世界一隅。“舒国治的散文不是一般意义的‘美文’,尽管它的确与‘审美’(aesthetics)有关。这种审美是某种感官能力的开启,常如灵光一闪,以清简的文字短暂地照亮俗常世界之一隅,就像《哈利波特》里面那‘国王十字车站’里多出来的一个站台,一般人是看不见的,惟待魔法师随手一挥,它才赫然敞现。可是那座站台却示现得稳稳当当、平平无奇,仿佛早已在此,良久良久:而你之前明明看不到它,等到见着了,竟也不太讶异,觉得一切尽皆合理、凡事本当如是,只是自己一时大意,过去才会对它视而不见。这便是专属散文的独特美学。”[3]散文的审美意义便托付于读者,又最终决定于作者。只有他能写出这样的文字,独属于他的气息;只有读者受到了感染,这些文字才特别有体会的价值。

有人说其文字里行间充满了小资情调,还带着点小清新文艺范儿,但仔细辨析一下,他的情怀绝不是“小资”,因为他不消费,他只有态度的悠闲。因此他的古风余韵在遣词造句上显露无遗,令人神往又会心一笑,比如他写墙:“墙之美,常在于泥色单素无华,也在于一道到底、不嵌柱分段。名所的墙,未必雅美于寻常家墙,乃它常常修葺也。小津安二郎的《彼岸花》,有一两个京都镜头,并不用在名寺各景上,但眼尖的京都迷,仍可见出是高台寺左近宁宁之道与其旁的石坪小路。如何看出?垣墙庄美也”[4]。他对于城市的感受力很强,一句话便道出一个地方的神韵,这是需要丰富的游历与敏锐的感受力的。

他的写法依旧是传统的,有游踪,有景观,有古往今来的联想,这些重要因素都有并写得错落有致,诗性和智性的思考当然同时并存。他的散文不是写大景,而是写小景致,普通平凡细微渺小的东西,他都以平视的姿态游览其中,于外观赏。林非老师曾鲜明地指出:“游记创作应该更多地注意和描摹这方面的内容,充满正义地去谴责大自然环境的破坏者,生动有趣地写出美丽和纯洁的自然风光,写出跟它相互烘托着的人类的高尚心灵。”[5]显然这种高尚的写作目的是与经济全球化发展所带来的种种问题关联在一起的,舒国治这类游记散文显然弱化了这种欲求,但我们不能说他散文的审美理想不高,他最可贵之处就在于他的独特性,让读者眼前一亮,一看就知道这是他才能写出来的文字和味道。

海德格尔说:“人应当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换而言之舒国治,大概就是以“人应当诗意地慢游在别处”此种境界可以表达。

参考文献

[1]舒国治.门外汉的京都[M].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2012.

[2]沈义贞.论当代游记散文的流变与转换[J].文学评论, 2002(6).

[3]欧阳应霁.生活在别处——舒国治×欧阳应霁[J].明日风尚(生活态度),2008(12).

[4]梁文道.行走在自己的散文中[J].法制资讯,2012(第 Z1期).

[5]林非.关于散文、游记、杂文的思考[J].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学报,20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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