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把你弄丢了

2015-10-26 03:41夏锦季
花火B 2015年17期
关键词:班长同学

■文/夏锦季

编辑/爱丽丝

钟相宜说:“听说你考上了清华?恭喜。所以,明年我打算填北大。”

作者有话说:

这个故事可以概括为:成绩好是一种怎样的体验?我上初中那会儿也体验过这种感觉,不过我是万年第三。我们班上最开始第一名是一个女生,后来有个男生转来之后,他就成了第一名,女生变成了第二名,而我还是第三名。当然我们三个人之间并没有故事发生,因为通常真正的学霸都是有点高冷的……哈哈,回到这个故事,爱丽丝说这个稿子看到结尾有种造化弄人的感觉,我想其实是因为年轻时我们都太骄傲吧,有时随便一个轻视的眼神、一句赌气的话就能把对方推到很远。等到经年再见,即便发觉当初的关系只是毫厘踏错,两人之间,却已远到不能弥合了。而这种匆促的遗憾,就是青春啊!

一、危机感

在骆驰转学来之前,钟相宜一直稳坐第一,通常总分都要甩第二名十五分以上,是理科一班当之无愧的女学霸、每逢家长会让家长脸上最有光的“别人家的孩子”。

骆驰转来的时候,班主任就开着玩笑提醒过钟相宜:“新来的同学成绩很好哦,要小心哦。”

钟相宜起先并未放在心上,期中考试她依旧是第一,而那个初来乍到的骆驰,排在第五,尚不足以造成威胁。但是期末考成绩出来钟相宜就傻眼了,虽然她依旧是第一,但骆驰仅仅差她八分,屈居第二。危机感立刻腾地爆发,当时看着成绩榜单,钟相宜的内心整个都是崩溃的。

一向目中无人的钟相宜,这下不得不开始留意起他来。

说句心里话,骆驰怎么看,都不像个成绩好的人。

首先,他长得太帅了。俗话说,外貌和智商成反比,她总觉得这样的帅哥应该都是没脑子的那一拨,陶醉在篮球场上自己优美的动作和女生的尖叫声中不可自拔。

其次,他太活跃了。学霸难道不都是课堂上高冷沉默,只等老师的问题难倒所有人,最后才一脸深藏功与名地被叫起来,给出一个正确答案的那个人吗?可是这个骆驰,上课居然还举手,课间跟一众男生在走廊嬉笑打闹,平时篮球队、学生会活动一个不落。

她想说,他真的一点学霸的气质都没有!

二、女学霸

新学期,钟相宜特地跟老师申请调换座位,以远视为由,换到了骆驰后面的座位,以便她监视这个人。一向高冷的女学霸来到了教室的后三排,这还引起了轰动,这其中当以钟相宜的新同桌周意杨最为夸张,竟然一整节课都红着脸,最后突然来了一句:“钟相宜,你是为了我才坐到后面来的吗?”

钟相宜朝天翻了个白眼:果然学习不好的男生,脑子都是有问题的。

“喂——”前桌骆驰主动打招呼。

钟相宜看着他的笑脸,心想:我跟你很熟吗?

调完位置之后,就是班委竞选了,当然钟相宜是从来不担任一官半职的,杂事儿太多影响学习。

这次班委竞选直到班长竞选唱票到最后一张,钟相宜才从习题中抬起头来扫了眼,黑板上有两个名字,一个是老班长秦素,另一个就是骆驰。

两人票数都是二十三。

钟相宜瞟了前桌骆驰的后脑勺一眼,心想:他倒还挺有雄心的,敢跟老班长抢。

“还有谁没投票?”

班上人数是单数,应该不存在这种情况。钟相宜想着,心里突地跳了下,那个没投票的好像就是她自己!

这下好了,别人都是匿名,而她却要在众人瞩目中决定班长是谁。

气氛一下紧张了,钟相宜略一思索,还是无视了老班长灼热的视线,在纸上写下了“骆驰”。

无他,当初她为什么拒绝担任班委,就是她选择骆驰的原因。骆驰当了班长得操心全班杂事,还有时间搞学习?还能跟她抢第一?她不信。

显然骆驰还不知道她打的算盘,一脸受宠若惊地转过来说:“谢谢啊!”

钟相宜虚伪地回以微笑:“加油,好好干!”

当了班长之后的骆驰果然忙了起来。新学期伊始,大小活动不断,骆驰晚自习经常被叫出去。

新官上任的骆驰很快迎来第一次任务,艺术节准备班级节目。骆驰建议来个全班合唱,唱歌反正不像跳舞有那么高的技术门槛,全班一起上还很有气势,有希望拿奖。

于是从现在到彩排,所有的自习课都变成了歌唱课,骆驰还请来音乐老师指导,但总有一些同学不配合,比如钟相宜。

老师在讲台上指挥,同学在座位上卖力唱,唯有她一人,旁若无人地继续自习。

音乐老师往这边走了几次,她却连装模作样一下的打算都没有。

骆驰反手把她的习题集一抽,抢了过去。钟相宜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喂!你干吗?还给我!”

她的声音并不大,很快就淹没在洪亮的歌声里。

骆驰也装作没听见。

钟相宜气恼地踢了踢前桌的凳子:“喂!”

只见前面丢过来一个纸团,上面用遒劲的字体写着:认真唱歌,下课还给你。

终于等到下课,钟相宜站起来,弯身从骆驰桌上抢回习题集。害她浪费了整整二十五分钟,一道题也没做,钟相宜眼睛里都要喷火了。

“你太过分了!”

“只是花一节课时间而已,不用这么计较吧?如果人人都像你,我们班上还怎么出节目呢?”

钟相宜的嘴角弯出嘲讽的弧度:“你以为谁都有资格像我?”

她的话很含蓄,但骆驰立刻意会到她的意思,他说:“并不是只有你能当第一。并且,并不是每个第一都需要像你这样钻进书眼里,两耳不闻窗外事。”

“嘁,事实证明第一名就是我这样的。”

“那我们来打个赌吧。”骆驰说。

到期中考试之前,钟相宜参不参加合唱练习他不管,但是如果考试成绩出来,第一是他的话,她就必须认真训练。

钟相宜当即放下狠话:“要是我的全力以赴拼不过你的一心两用,我就不姓钟!”

后来的日子,骆驰继续组织同学练习合唱,而钟相宜则在磅礴的歌声里心无旁骛地做题。

期中考试如期而至,成绩出来,钟相宜站在排名榜下,看着高高在上的自己的名字,以及紧咬在后的骆驰,她其实有点后怕。

只赢了五分,但终究还是赢了。

正巧骆驰从外面进来,钟相宜扬起挑衅的笑:“我赢了。”

骆驰面色平静,说了句:“恭喜。”

钟相宜拍拍胸口,说:“要是这样都赢不了你,我可要怀疑人生了。”

骆驰忽然笑了:“学霸大人,我怎么敢让你怀疑人生?”

他这般大度令钟相宜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上数学课时,老师讲解试卷,老师说最后一道大题第三小问全班只有一个人答出来了,就是骆驰。

钟相宜闻言心情有些微妙,虽然她是数学最高分,但是对于最后一道题,她审题之后判断自己做的话会花掉最后的检查时间,并且还不一定能做出来,所以就放弃了。虽然这个做法被证明是理智而正确的,但她还是有种微妙的不平衡感。

她敲了敲骆驰,想借他的试卷看一下最后那一题的解法。骆驰很大方地拿给她,钟相宜研究一下,很惊叹他的思路。她又翻了翻他的试卷,想看看是哪里失了分,仔细一瞧,竟发现他的分数好像算错了,少算了五分!

她翻来覆去算了整整三遍,最后不得不确定这个结论,骆驰的数学少算了五分,也就是说,他并没有输。

钟相宜有点崩溃,她捅了捅骆驰:“喂,你知道你数学算错分了吗?”

“啊?是吗?”骆驰装出有些吃惊的样子,可惜演技太差被一眼识破。

“你早就发现了?”钟相宜气急,大声说,“你为什么不和老师说?这样你应该和我并列第一啊!”

“我……”

“把你的其他试卷都拿来!”

“啊? ”

“拿来!”钟相宜差点拍桌,吓得骆驰赶紧把其他试卷都搜出来递给她。

钟相宜仔细地把他所有试卷的分数都重新算了一遍。幸好,并没有哪一科再算错一分。

骆驰也松了口气,因为钟相宜的表情实在太恐怖了。

她沉着脸,把试卷啪地拍桌上,起身冲出教室,去找班主任改了分数。虽然她想赢,但并不是以这种方式。

此刻,她的内心依旧是崩溃的。

突然前桌丢过来一个纸团,钟相宜打开看,是熟悉的骆氏字体:对不起啊,其实我只是觉得你太看重这次成绩,怕你接受不了,所以我发现分数不对也没说什么,我并不是想证明什么。

什么玩意儿?我是这么脆弱的人吗?钟相宜翻了个白眼,唰唰地在纸上写道:愿赌服输,我参加合唱练习。

很快骆驰的纸团又传回来:其实生活并不是只有成绩、分数,和同学在一起互帮互助,一起参加活动,都是很有意义的事。做这些只会让生活更丰富,让自己更开心,并不会影响学习的。

还真会顺杆儿爬,哼!钟相宜把纸揉了个团扔进课桌,懒得再回。

身边的周意杨已经凑过来:“你们在聊什么呢?”

“学霸之间的话题你不懂。”钟相宜说,正巧找不到红笔,看到周意杨桌上有一支,就倾身过去拿,却见周意杨动作夸张地把试卷一捂。

“别遮了,45 分,我都看到了。”钟相宜一脸“我对你没兴趣”的样子,“看不出你脸皮还挺薄的,我还以为你早就习惯了。”

周意杨有些尴尬地笑笑:“本来是习惯了,谁让学霸在身边呢,我都有点扛不住了。”

钟相宜撇撇嘴,自顾自用红笔写着正确答案。

周意杨沉默一阵,突然道:“钟相宜,你是不是不喜欢成绩不好的男生啊?”

“当然。”钟相宜头都没抬。

三、她招谁惹谁了

钟相宜着实高估了自己的音乐细胞。期中考试成绩出来其实已经离艺术节不到一星期,其他同学都练得差不多了,钟相宜还根本不会唱。开小灶这种事当然落到了文娱委员秦素身上,谁知她根本不上心,只是让钟相宜照着歌词唱,自己就在一边玩手机,唱跑调了她也不管。

“喂!秦素!你能好好教吗?”

“我就这么着了!”秦素没好气道,“怎样啊?”

钟相宜冷静了一下,想着一定还是上次选班长投票那事儿没给她一个说法,所以她才处处针对自己。于是她便和秦素解释自己为什么要投给骆驰,解释完又补充道:“你看,我真不是为他好才让他当的班长。你就别闹我了,来好好教吧。”

钟相宜本以为这番解释能够说动秦素,谁知她竟腾地站起来,一脸失望地说:“钟相宜!你真是为了成绩不择手段!没错,我就是不想教你,凭什么我要教你?你还记得别人有题目要问你的时候你是什么态度吗?你就扫一眼,说这么简单都不会啊,然后丢个答案过来。老师问你为什么不愿意参加互助小组,你说会浪费你时间。你这么自私的人,还指望别人来教你唱歌?不好意思,我也不想浪费我的宝贵时间!”

秦素像机关枪一样突突突地喷完,转身就走,留下钟相宜瞪着眼睛、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钟相宜一个人往教室走的时候心里还是堵得慌:她招谁惹谁了?身为学生,不看重成绩要怎样啊?她这么多年维持第一名很容易吗?全都来问她题目,她哪来的时间学习啊?

钟相宜走进教室,坐在座位上,气呼呼地想不通,开始撕纸发泄,桌面上的草稿纸都被撕光了,又从桌洞掏,忽然看到那个纸团,那皱巴巴的纸上还写着骆驰的心灵鸡汤:其实生活并不是只有成绩、分数,和同学在一起互帮互助,一起参加活动,都是很有意义的事。做这些只会让生活更丰富,让自己更开心,并不会影响学习的。

疯了!钟相宜暗骂了一句。

“咦?你怎么没去练歌啊?”周意杨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一脸疑惑道。

“唱个鬼!”钟相宜一拍桌,纸屑立刻飞起来,她怒道,“气死我了!”

一向在钟相宜眼里没什么存在感的周意杨,这次终于凸显出重要性了。

他可以教她唱啊!

所以骆驰进教室看到这幅画面时还愣了半秒:“秦素呢?我不是给你安排了秦素吗?”

钟相宜当然不能承认自己是被秦素打脸了,嘴硬道:“我同桌就会唱,唱得可好了,我干吗要秦素教?”

四、第一

事实证明,智商较高的人学什么都是一点即透,钟相宜很快就抓住了诀窍,把一首《黄河大合唱》唱得气势十足。

临近彩排,骆驰提及服装问题,有两种方案,一是大家统一穿校服,二是去租借统一的正装。秦素的意见是穿校服就可以了,而钟相宜却强烈反对。

“天啊!有没有搞错?穿校服?校服有多丑我就不说了,平时穿都寒碜,你还穿着它上台?”钟相宜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了一个八度,“这种合唱节目服装很重要的,四十几个人统一正装上去,一下气势就上来了。穿校服……唱得再好又有什么用,还怎么拿第一啊?”

骆驰说:“我们班上有几个同学家庭情况并不好,让他们一下子掏一百块钱租一次衣服是很为难的。”

这个倒是钟相宜之前没想到的,她嘟囔道:“也才百把块钱,有这么拿不出手吗?穿校服我们肯定拿不了第一。”

骆驰说:“其实我们也不是非拿第一不可啊,重在参与,我们全班为了同一个目的全力以赴这么长时间,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很有意义了。”

钟相宜从喉咙里迸出一声笑:“哈?重在参与?花了这么多心思就为了一个参与?那我浪费这么多时间练歌干什么啊?我努力了,就一定要好成绩!”

钟相宜本就是认定一件事,就势必要达到完美的人。所以她不允许自己的成绩不是第一,这次唱歌比赛既然自己决定参加了,那她也决不允许事情在她所见范围内有纰漏。

他们没钱,那她给他们募捐好了!

那天自习课,趁班委都出去开会了,钟相宜上台做了个激动人心的三分钟演讲,把目标、困境、解决方案都说了一遍,希望大家齐心协力,帮助经济困难的同学租舞台正装。周意杨带头鼓掌,率先起来捐了五十元,然后陆续有同学捐出了零花钱。钟相宜喜滋滋地看着手上的钱越来越多,这时突然听到一声:“钟相宜,你在干什么啊?”

钟相宜吓了一跳,回头正看到开完会的班委已经站在了教室门口,秦素站在最前面,一脸不敢置信地望着她。

“我在帮你们募捐呀!”钟相宜知道秦素是最不愿意出租衣服的这个钱的,她也是家庭困难户之一,但是现在这个问题已经解决了,“现在钱已经够了,你也没什么顾虑了吧?我们统一租正装,争取拿第一吧。”

可是秦素却瞪着她,眼睛里一下子冒出了泪花:“钟相宜,你太过分了!”她把手里的笔记本往地上一砸,哭着转身跑了。

“哎,秦素!”骆驰喊道,追出去之前他还回头看了钟相宜一眼,那眼神里竟满是失望。

五、我会选择你

钟相宜走回座位,问同桌:“我怎么过分了?”

周意杨说:“她可能有点面子上过不去吧。不过你不也是为了节目吗?这么吃力还不讨好……”

“就是。”钟相宜气鼓鼓地说。

骆驰进来时,钟相宜还在和周意杨咬耳朵,见到他,她立马正襟危坐,可他却只是冷冷看了她一眼,便坐回座位,背对着她,一整节课都没有回头。

吃错药了吧!钟相宜暗骂,心里却还是觉得怪怪的,遭冷遇的感觉并不好受。

下课时骆驰终于转过头来,语气里却再无平时的和颜悦色,只剩冷硬:“你把募捐得来的钱都退回去。我们节目就统一穿校服,不租正装。”

“为什么呀?”钟相宜气得叫起来。

骆驰却已经转回身,懒得给她任何解释。

钟相宜总算感受到身为“平民”的无力,班长和文娱委员都决定穿校服,她还能怎么办?

这样就算了,骆驰这小子,是在和她冷战吗?

以前他还总“相宜”长“相宜”短的,上课还会传个字条,下课打水会回头问下她要不要帮忙也打一杯,有时碰到难题还拿给她分享一下算法,或者语重心长地劝她别老盯着书看,要出去活动一下之类的,这会儿全没了,现在她前面坐的简直就是一座冰山!

钟相宜愤愤地盯着前桌那个后脑勺,突然有些想念以前的日子。

艺术节如期而至,全班穿校服登场,尽管钟相宜唱得十分卖力,最后还是只得了个三等奖。

看着对自己要求不高的同学们还挺自得其乐的,那边骆驰还笑着跟秦素在说些什么,钟相宜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骆驰!”她大声道,“你出来一下!”

转向钟相宜时,骆驰立马敛住脸上的笑。

“看来你得个三等奖,还挺高兴呢?”

骆驰抿着嘴没说话。

钟相宜更不爽了:“你说话呀!为什么我钱都募捐到了,你却让我退回去?为什么不统一租正装上台?为什么……”为什么这段时间对我这么冷淡……钟相宜最后还是把第三个问句吞了回去,毕竟那听着多少有些像怨妇……

“你为什么不能考虑一下别人的自尊?我知道你是努力的,优秀的成绩是你应得的回报,但是,你的眼睛里能不能装下一点别的东西?还有……”骆驰顿了顿,盯着她说,“我以为我们是朋友,没想到你只把我当对手。”

“什么?”

“秦素都告诉我了,关于你为什么会选我做班长。原来你只是想我忙点别的,没精力和你争第一。”骆驰苦笑了一声,道,“说到底还是我想太多,在你心目中不会有任何东西的地位超过成绩吧?”

钟相宜在心里把秦素骂了八百遍,她竟然把这件事告诉了骆驰,自己以后怎么面对他啊?她尴尬地看着骆驰,不知道该说什么。

骆驰侧身而过,叹息道:“钟相宜,如果有一天你要考试而我正好病危,又只有你能救,你应该会毫不犹豫地丢下我去考试吧?”

“看是什么考试啊。”

“如果是高考呢?”骆驰紧紧盯着她。

钟相宜犹豫了一下。

骆驰自嘲地笑笑:“我知道答案了。”

钟相宜一脸莫名,她自己还不知道答案呢!

可是骆驰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说完一句话便转身离开。

“如果是我的话,我会选择你。”

六、好好学习的周意杨

而后每次见到骆驰,钟相宜都觉得怪怪的,有点愧疚,有点尴尬,还有点她自己都难以解释的期待。

什么叫高考和她两者选一个的话,他选她?是说她很重要的意思吗?

一向定力一流的钟相宜竟然也盯着前面那个人的后脑勺走起神来……

好不容易回神,钟相宜又暗骂:他为什么要说这种让人想入非非的话啊?

高二暑假只有十五天,然后就是补课,接着便进入高三了。

补课期间期末考试成绩也出来了,钟相宜依旧是稳稳当当的第一名,而骆驰果真如她所愿,接手班长职位一学期,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成绩,是第五名。对比他的成绩历史,可以发现他很有冲劲,但是缺陷是并不稳定。

考得不太好,骆驰的情绪明显有些低落,过了一阵儿,他突然转过头看着钟相宜说:“你考清华还是北大?”

钟相宜吓了一跳,顿了顿说:“清华。”这是她从小学开始的目标。

“好。”

好?好什么啊?什么意思?

钟相宜一边急促地转着笔一边胡思乱想,百思不得其解,索性起身出去上了一趟厕所,然后又拿水杯去打了杯水,回来时终于败给了同桌周意杨:“真是服了你!你盯着这道题已经看了整整十五分钟了!”

钟相宜长叹一声,扯过他的试卷:“你不会问吗?明明大神就在身边。”

周意杨瞪着眼睛,好像她做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你……你要教我吗?”

见他这反应,钟相宜想到秦素和骆驰对她的评价——自私自利,眼里只有自己的成绩,从来不会帮助同学。

钟相宜眉毛一挑,瞥了前面骆驰一眼,故意大声说:“我教你很奇怪吗?我一直就是很善良的人啊!”

她说完又觉得实在太违心了,又小声道:“好吧,主要是我实在受不了你在我眼皮子底下犯蠢!”

周意杨倒丝毫不介意她的话,一脸受宠若惊地看着她,说:“相宜,你真好。”

钟相宜就爱听这样的话,乐呵呵地告诉他这道题的三种解法。

讲完题,钟相宜也发现周意杨最近学习积极了不少:“你怎么突然发狠了?我还以为你都自我放弃了呢。”

周意杨支吾道:“这不高三了吗?还不好好学习怎么办啊?”

“有觉悟。”钟相宜笑了笑,又接着看自己的错题集。

七、一起考清华

风言风语是在高三第一学期快结束的时候传出来的,那时刚出来模拟考成绩,班主任老师在班上特别表扬了周意杨,说他进步神速,一个学期不到的时间进步了十多个名次。

钟相宜自然得意,毕竟是她教出来的,她还别有深意地看了眼骆驰:看你们还说我不帮助同学,我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吓死你们!

而这时有人也说:“那还用说,有第一名帮衬着,我们哪比得上?”

“没办法,谁叫人家长得帅,学霸女神也抵挡不住这魅力啊。”

其实钟相宜对这些八卦一向迟钝,所以流言都传疯了,她还没意识到这言语之中的暧昧和暗示,依旧下课顺手帮同桌答疑解惑,直到骆驰来找她谈话,以班长的身份。

“你是不是在和周意杨早恋?”

“啊?”钟相宜张大嘴巴,只觉莫名其妙。

“你没听到流言吗?大家都说你和周意杨在谈恋爱,连老师都惊动了,让我来看看是不是真的。”骆驰一脸严肃。

“神经病。”钟相宜脸色一冷,转身就走,却被骆驰一把拉住,带了回来,不轻不重地摔在墙壁上。骆驰右臂一伸,已经拦住唯一的去路,将她围困在墙角:“没说清楚不准走!”

钟相宜抬头瞪他,大声道:“我没早恋!别把屎盆子往我脑袋上扣!”对钟相宜这种成绩至上的人来说,说她早恋简直是一种侮辱!

骆驰神色缓和了些,放缓了语气:“那你为什么会教他做题?你从来不浪费时间的,为什么愿意花时间在他身上?”

“你们是不是有病啊?我不理人,你们说我自私自利,只顾自己;我帮助别人,你们又说我早恋!”

“那你为什么偏偏要帮周意杨?”骆驰顿了顿,语气竟微酸,小声说,“连我都没这个待遇。”

“他离我近啊!”钟相宜用力推开他,脱离他的桎梏,说,“信不信由你!以后不要找我进行这种无聊的谈话,我很忙!”

在钟相宜眼里,被质疑早恋简直就像被质疑人品一样,更何况这个质疑的人还是骆驰,不知为何,这一点令她格外生气!

“相宜!”骆驰叫住那个仿佛头顶都在冒烟的背影,说,“你说了要考清华的,可不要爽约了。加油!”

我也会加油的。骆驰在心里默默说出最后一句。

钟相宜脚步顿了顿,心想这叫“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吗?

她哼了一声,径直走了。

直到当天晚上她才回味起他白天的话,他说让她不要爽约。

爽约?她跟谁约了?

她突然想起暑假补课时,骆驰突然转身问她——

“你考清华还是北大?”

“清华。”

“好。”

钟相宜心头一跳,难道那个“好”的意思是他要和她一起考清华吗?所以才有不要爽约一说?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钟相宜被这个隐秘的发现惊喜到了,一晚上都乐得合不拢嘴。

看吧,骆驰其实并不讨厌她呀。

八、万箭穿心

其实周意杨也跟钟相宜提及过不用她帮他讲题了,她却眉毛一扬,一口拒绝:“那怎么行!别人一乱说我就不帮你了,那不显得我心虚吗?我行得正,坐得直,才不怕他们这些神经病!”

于是她依旧我行我素,但是这些流言慢慢消停下来,原因也许是骆驰在班上发了一次脾气。

那是模拟考成绩出来的那节自习课,这次考试周意杨已经名列二十名,到了班上的中上游。这节自习课大家都在议论成绩,而坐在骆驰前面的两个女生一直小声地谈论着周意杨运气好,傍上钟相宜这尊大神之类的话。

骆驰拍桌而起:“安静点!离高考只有七十天了!别人都在突飞猛进,你们有空揣测别人的关系,不如管好自己的成绩!”

霎时全班都安静下来,骆驰前面两个女生也知道他是在说她们,悻悻地低下头。

骆驰坐下来,听到后面钟相宜小声说:“谢谢。”

骆驰没有回答,却在心里默默回应:没关系。你说没有,就没有。

他看了看日期,还有七十天,只剩下七十天了。

不到时间,不该说的话,他不会说。

他不想影响她的心情,毕竟那将直接影响她最珍视的成绩和前途。

七十天而已,他等得起。

高考结束之后那天晚上聚会,骆驰却没有看到钟相宜,也没有看到周意杨。

他隐隐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他很快得知,钟相宜并没有参加高考,因为那天早上第一场的语文考试她没去,原因竟是周意杨出车祸,她送他去了医院,而后她干脆放弃了这次高考。

同学们都唏嘘不已,有人说:“我就说他俩那会儿在谈恋爱吧!你看钟相宜帮谁讲过题啊,只有一个周意杨!这次还为了他连高考都放弃了。这是真爱啊!”

“真是可惜了,钟相宜这种清华北大的苗子,老班估计要哭死了。”

“她对周意杨还真痴情啊。”

大家议论纷纷,而骆驰整个人都愣怔了,他坐在灯光晦暗的包厢,周围人都在吵吵闹闹,只有他一言不发,最后自嘲地笑了。

原来从头到尾,他都是一个人。

高考成绩出来,他被稳稳录入清华。

很多人都来向他祝贺,他平静地道谢,嘴角的笑意却始终没有真正落入心里。

他当然知道自己会考入清华,为了克服那一点不稳定而可能造成的失误,他加倍努力,就为了她一句会考清华。从考完最后一科走出考场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自己一定会成功,他急于和她分享,然后却发现她并不在那里。

骆驰一直没有去找过钟相宜,尽管手里有她的电话,但似乎并没有拨出的必要。

直到那天钟相宜打给他,约他见面。

将近一个月不见,她似乎瘦了,脸色有些憔悴,眼睛里也少了以往那种神采,看到他,更是突然有点泫然欲泣的模样。

“骆驰。”钟相宜的嗓子有点哑,“我的事你听说了吧?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虽然那是我自己放弃的……”

“你后悔了?”骆驰一脸平静地打断她。

“也不是。”钟相宜摇头,“只是我真的太痛苦了……”

“呵,痛苦?”骆驰冷笑一声,盯着她道,“你怎么会痛苦?你不是很伟大吗?”

钟相宜终于察觉了他今天的阴阳怪气,顿了顿,说:“你怎么了?”

“我没怎么,只是觉得你今天来找我说这些很可笑而已。”看着女生眼里有水光浮动,骆驰感到心痛又痛快,继续残忍地说道,“这一切不都是你自己的选择吗?你为了伟大的爱情放弃前途,这简直是一段佳话啊……”

钟相宜端起手边的水杯往他脸上一泼。

凉水顺颊而下,骆驰才终于冷静了一些,耳边已经响起了钟相宜冷冷的声音:“骆驰,原来你和那些看我笑话的人没有两样,是我看错你了。”钟相宜高傲地仰起头,直挺挺地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俯视他道,“那我就让你们这些人看看,我钟相宜放下的东西,一样能拿回来。”

“相宜!”她这划清界限的宣言令他感到害怕,他忙起身拉住欲走的她,“相宜,对不起,我……”

钟相宜却冷傲地笑笑,说:“听说你考上了清华?恭喜。所以,明年我打算填北大。”

骆驰怔了一下,顿觉万箭穿心,手也瞬间失去了力气。钟相宜轻松挣开,转身离去。

水滴沿着他的脸颊滴滴滚落,分明是冰水,却不知为何,掺入了滚烫的温度。

九、陪她走过最艰难的时刻

后来骆驰再没见过钟相宜,听说她一年之后果真考上了北大,而周意杨则考入了北京的另一所重点大学。

大二时他组织那场同学会其实是有私心的,他想光明正大地再见她一次,他想说对不起,但是那天他迟迟没有看到她和周意杨。

有人说在北京看到钟相宜和周意杨了,两人牵着手,这两人的恋爱关系顿时坐实了。

同学们立刻炸开了锅,都议论纷纷:“你说当初钟相宜到底看上了周意杨什么啊?除了长得好看,他那会儿成绩一塌糊涂啊!”

“对啊,我还以为她一定会找个和她并驾齐驱的人呢。”

有好事者还拍了拍骆驰的肩膀,说:“班长,那会儿我还以为你和钟相宜有戏呢,觉得你俩特般配!”

骆驰勉强笑笑,心里苦不堪言。

这时包厢门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闪身进来,而他身后牵着的,则是一个长发白衣的女生,眼睛里少了往年的两分锐气,却多了些柔情。

“不好意思,我们来晚了。”周意杨说。

骆驰腾地站起来,目光灼灼地盯着周意杨身边的那个女生,她则大方地笑笑:“大家好久不见啊。”

同学招呼他们坐下,说这下人算来齐了。一帮人开始聊天,同学都打趣周意杨:“说,你是怎么追到我们班女神的?”

周意杨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突然说:“觊觎已久。”

对钟相宜来说,故事大概是另一个版本。

被迫放弃第一次高考大约是她十八年来最痛苦的事。那次周意杨恰好和她在同一个考点,所以早上就相约一起去,但没想到他会出车祸,就在她眼前。

她从没见过那么多血,她知道当时最理智的做法应该是通知他的家人过来,然后她立刻赶赴考场,但是她转身的那一刻脑子全是那一摊血,让她挪不开步子。所以她一直守在他身边,紧紧握住他的手,一直等来救护车。

那个时候她突然想起骆驰曾说她只顾自己,如果在高考和他之间抉择,她一定会选择高考。当时她无力反驳,但是那一刻她才发现,别说是他,就算只是一个普通同学,她都没办法丢下而自己安心去考试。

但是这个决定的后果依旧让她崩溃。

那毕竟是她为之努力了十二年的高考,一切都在她要收获的那一刻崩塌。确定周意杨无碍之后,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父母的责骂、师友的惋惜,还有周意杨父母的感谢,都令她痛苦。

这时,她突然想到一个人,骆驰。

她也不知道为何这样崩溃的时候,自己会想到他,只想到他。她想听他安慰自己,想他告诉自己该怎么办。

但是骆驰的反应让她彻底寒心。

钟相宜迅速冷静下来,马上报了复读学校,几乎是有些病态地投入到学习中。旁人都道钟相宜学习刻苦,状态无懈可击,唯有周意杨一人看出她几乎是在自虐般地学习,整个人绷得紧紧的,随时可能崩溃。

那时周意杨已经出院,也进入了这所学校读高四,他以强势的姿态插入了她的生活,像个幼稚的小男孩一样闹着她,课间拿走她的题集引她追赶,晚自习拉她出去跑步,晚上她不回寝室睡觉,他就撑着眼皮陪她,念叨着自己晚上不睡觉有多辛苦,但是她不回寝室他就决不走。

钟相宜不止一次地对他说:“滚远点!”周意杨却从不生气,像个无赖一样缠着她,强迫她平衡好学习和生活。钟相宜刚开始也懒得理他,有一次她在教室自习到凌晨,忽然感觉今天格外安静。看着身边周意杨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钟相宜觉得好笑,想打醒他,却发现他额头滚烫。最近降温,他好像是感冒了,却不想已经烧到这个程度。

钟相宜用自己冰凉的手按在他额头,有些无奈地看着他的睡颜,却感觉自己心里凝固已久的东西,好像化开了。

第二年高考钟相宜顺利考入北大,第一学期结束后,周意杨向她表白,她说:“如果你是因为高考那次而对我感到愧疚,那你不必这样。”

周意杨说:“你想到哪里去了?才不是愧疚,我喜欢你很久了。”周意杨看了看这所学校,笑着说,“如果不是因为你,我都不会考来这里。学习是一件多无聊的事,但是你说过,你不喜欢成绩不好的男生,不聪明。所以我努力学习,我考上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学校。相宜,以前我都不敢相信,我可以站在你身边了。你愿意接受我吗?”

钟相宜看着少年紧张的脸,忽然笑了,是那种嘴角漫开巨大的弧度,眉眼似鲜花绽放一般,仿佛能甜入心底的笑。

她点了点头。

这个男生在她跌落低谷,全身都立起坚硬的刺的时候,坚定地拉住她,连滚带爬地将她拖出来,忍受她那暴躁易怒的脾气,陪她走过最艰难的时刻。

她爱他,她很确定。

十、错过的爱情

骆驰在走廊抽了根烟,等着钟相宜从卫生间出来。她嫌周意杨讲两人之间的事太肉麻,扛不住就先出来了,却不想骆驰也出来了。

“什么时候学会了抽烟啊?”她笑着问。

骆驰丢掉烟头,随意道:“上大学之后。”

钟相宜耸耸肩,不置可否,或者说是不太在乎。

“我之前好像误会你了……”骆驰眼里划过一丝落寞,她之前分明就说过没有早恋,但他一听到她为周意杨放弃高考这件事就彻底昏头了,忌妒迅速淹没了理智,他甚至都没听她解释一下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就说出那样伤人的话,“对不起。”

“没关系。”钟相宜大方地笑笑,便侧身而过,准备回包厢了。

“相宜。”骆驰看着她的背影,说,“那天你为什么会来找我?你最痛苦、最难熬的时刻,为什么没有想到找周意杨或者别人?为什么会来找我?为什么偏偏是我?”

钟相宜转过身来,说:“我也不知道,也许当时在我心里,你是不一样的。”

骆驰心中一阵钝痛,见她复又朝前走去,他有些不甘心地喊道:“相宜,如果那天我没有那么冲动,如果我没有那样伤害你,今天牵你的手、站在你身边的人,会不会是我?”

她脚步顿了顿,沉默良久之后,说:“没有如果。”

骆驰看着她再也不会回头的背影,忽然明白了什么叫为时已晚。

那段最初的悸动,于她而言,是年少时未能成型也未必确定的某一刻的心动,令她疑惑地期待过,也深刻地失望过,不过时过境迁,已不必深究。

而于他,那是没来得及说出口,却已经永远不必再说出口的,错过的爱情。

猜你喜欢
班长同学
差一点儿当班长
“多变猫”班长
班长的烦恼
同学会上的残酷真相
我的好班长
每天一个新班长
同学
同学情
我的班长我的班
应接不暇 骑虎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