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轰鸣

⊙ 文/陈星光

沉默轰鸣

⊙ 文/陈星光

陈星光：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诗作散见于《诗刊》《星星》《诗歌月刊》《江南》等刊，并被收入《当代短诗三百首》《年度最佳诗歌》等十余种选集。出版有诗集《月光走动》《浮生》。

沉默轰鸣

只几刻钟，一个盒子里

小小的父亲。

他的灵魂，是否随一缕白烟

高飞远走？

我紧抿嘴唇。

巨大的沉默轰鸣。

怎样活？命运的琴弦弹奏

多种可能？

父亲的离去加深了生命的年轮。

一只蚂蚁折断的翅膀哭泣无声。

承担。桥梁。爱。

父亲回到灵界静思他的来生。

留下我们

一块墓碑。清明的雨。潮湿的回忆。

父亲像一条河流向下游，

汇入大海的无穷。

访问父亲

父亲借助神婆的口与我们说话。

我们给他造的坟，像一把椅子靠着后山，

朝阳，明堂开阔，八棵青松护卫着，

他很满意，村里很难找到比这更好的地了。

他刚住进来不久，过得很好。

他叫我孝顺子，开车要慢些，

和姐姐妹妹一起照顾好母亲。

他说孙子很漂亮，传了宗接了代，

这辈子甘心了，

只是怪我为何不带来看看他。

他说常回到我和妹妹家，

看两个可爱的小孩子，

不从门口进，从窗户飞进来。

他叫女儿给他买个保险箱，

钱很多，一下子用不完。

他说一个外甥马上要高考了，他会保佑他。

母亲问他为何这么早就甩下她走了，

他说哪有两个人一起走的，总有个先后快慢。

他理个平头，白衬衣，中山装，没系皮带，

和最后在人间的穿扮一样。

残荷

残荷在冬天露出嶙峋的骨头

和枯黄的脸。

寒风一刀刀

剥去她华美的袍。

友谊也多是逃避孤独

和利益。一只只瓷器。

荷花开时如贵妃出浴。

谁会想她足下的泥泞。

豪言像离弦的箭不知所终。

谎言连自己也无法欺骗。

那么多人看着残荷流泪。

想不到荷花也会裸泳。

宛若罂粟。

总有一面让你沦陷。

从石城山到白云居

生命中多是匍匐的日子

纠缠的牢。

雾霾布下天罗地网

呼吸戴上了镣铐。

阳光廓开一条上山的路

绿树像士兵列队站岗。

先民遗落盐粒和汗滴

缓慢、沉重的光阴。

如今我们拾级而上，挽着青春的尾巴

残缺的健康。

一身热汗燃烧掉多余脂肪？

加速的心跳尚有热血流淌？

像狼一样长嗥，

吁出积郁在心的烦扰。

山风吹来清爽，极目远眺群山。溪水。

高速公路。快速扩张的家园。

让时间安静一会儿，

让子弹慢点儿飞，

等一等，走得太快而丢掉的灵魂。

从山上下来，听一听南都寺的禅音

和钟声。在白云居歇歇脚，成群绿萝仙子

拥你为君王。

云上的日子，接踵的生活

都要有滋有味。

且把一江夜色，留给沉默——寄商略

我们多年未见，依然话语不多。

在柯平沈方汉明面前，早已习惯

当一名倾听者。你轻搂我肩

两个瘦人，全是亲切。

我诗写得少了，不复陡峭、锋利，

读书也仅仅

挂在嘴边。不像四兄醉心文史，

诗篇随意而咏。

也许我最好的诗篇已于前年写出？

他叫奕玮，可爱、活泼、大头大脸。

人到中年，经历太多，还是没能过上

想要的生活。

你中隐于市，我打牌迷路。

脚下仍是泥沼，财富镜花水月，

唯见炎凉日甚。午夜梦回

欲捕诗歌飞蛾而不得。

我们最终留下的，也只有

一两首诗歌。

现实却没给诗人应有的体面。

写得再好又如何？小圈子的掌声

掩不住孤独的泪水。

我有难言之隐，只把一江夜色

留给沉默。

葡萄情歌

这里生养如此众多的小美女，

嫩滑如脂玉。

那一只只绿眼睛，我有隐喻

不好意思告诉你。

不由自主地俯下身来。

少女们瞬间长成

丰满多汁娇艳欲滴的少妇，

粉嘟嘟的小嘴喃喃低语。

一定有甜美的爱情。

我是牛郎，你是织女，

鹊桥早已修成长廊，

唇齿相依融化绵绵相思。

年复一年

喂养我们的梦，

葡萄的好日子要一过到底。

秋天旷远，我不平坦

在秋天的旷远里读诗，美妙而奢侈！

汽车行驶的沙沙声不绝如缕……

昨夜的梦，割舍不下的美和忧伤：

一条眼镜蛇被剖开了身体

仍紧紧咬住另一条——它的挚爱！

不断飞升，咝咝鸣叫的头颅

一团火焰——你不减的曼妙风姿！

现实中我已不知理想和激情在哪里。

随波逐流的岁月里，再为你，也为自己

写下几首埋葬的诗？

与锦水、世清诸友谒黄岩禅寺

尘嚣退后——

一条坑。一座寺。一湾水。

风从绿中来，微微颔首。

众佛自有清凉。

我没跪下

心中有香。

在佛的博大里悲悯众生

依然上演着一幕幕悲喜剧。

佛不说，我说

人生在世，只是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