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 会

2015-11-17 17:42张正旭
微型小说选刊 2015年1期
关键词:玩伴伯伯约会

□张正旭

约 会

□张正旭

一向不爱打扮的王教授今天不寻常的举动引起了妻子林亚的注意:在镜子前仔细地刮清胡子,然后从衣柜里取出了几十年前的衣服穿上,脚上的皮鞋是一双又旧又破的“老古董”。在厨房里不声不响做饭的林亚偷看到这一幕,心里“咯噔”一下,有一种不祥之兆漫在脑海里。“看今天的装扮,莫非他要寻找几十年前的青春时光,要和一位女性约会?这个人会是谁呢?莫非是杨静然?她是他初恋的情人,她的丈夫去年去世了。”林亚胡思乱想到这里,浑身不由自主地打个寒战。

林亚的脑海浮出了昨天王教授神秘打电话的情景,让她的狐疑指数不断地飙升。

昨天快吃饭的时候,林亚正在做饭,她听见王教授在客厅里接了一个电话,电话里是一个女性的声音。紧接着,王教授一边接听电话,一边急速地撤离了客厅。接听电话,本来是寻常之举,林亚自然不会留意在心。可他平时接听电话都是在原地不动的,昨天怪异之举,让林亚有点莫名其妙。

今天装扮之举与昨天接听电话之举重合,就是一场不可告人的“阴谋”。

王教授一切准备妥当,笑眯眯地在镜子前扭动一下,对林亚说:“今天中午不在家吃饭了,我要陪一位朋友下馆子,叙叙旧!”林亚答应了一声,依旧不抬头忙着做饭。

王教授前脚刚出门,林亚就把煤气灶关闭,顾不得菜炒得半生不熟,脱去围裙,跟了出去。她要当场抓住这两个约会的人。

王教授哼着歌,迈着有力的脚步赶着路。他哪里知道林亚在他的身后紧紧地“咬着不放”。

要不是当年定的娃娃亲,要不是他的父母从中强行地将他俩拉倒一块儿,那他大学毕业后,他的妻子就是杨静然,而不是她。最感激的是他的母亲,用一瓶农药将他逼回到她的身边。当时,若不是发现及时,婆婆的命早赴黄泉了。

林亚一边回忆着,一边躲在人群里,紧紧地盯着王教授身影不放。

王教授在“雅思酒店”门前停下来,抖了抖衣角,才推门进去。

看到这一幕,林亚咬牙切齿,她急忙奔向了饭店内。

服务拦住了她,微笑着问:“您好,请问您是来用餐的,还是来找人的?”

林亚满脸怒色,说:“我找刚进来的那位老头!”

“在208的吉祥包厢!”服务员回答。

“谢谢!”林亚一边说,一边朝208房间冲去。

来到门外,她听到了王教授和一个女孩的谈话。

这时,林亚的醋瓶子打翻了,正欲推门进去,却听到了那位女孩子的问话:“王伯伯,谢谢您这么多年来对我家的资助,让我顺利地考取了您执教的名牌大学。王伯伯,我有一件事一直弄不明白,因此想问问您,为何当初您嫌弃我家穷,看不起我的父亲,还不停地捐助我家呢?”

王教授听后,愣了愣,回忆再次在脑海中清晰地扩散开来。

多年前,王教授意外地接到了一封来信,是小时候玩伴小六子邮寄来的。他在信中说,第三个孩子出世了,家里没有衣服给孩子穿,能否有不用的衣服资助给他的孩子们。接到信,他把家里不穿的衣服打包从邮局邮寄过去了。没有想到,衣服邮寄过去了,几年时间过去了,小六子也没有回信。又过了几年,小六子再次来信,信中说,他现在患有肺痨病,还要吃药,基本丧失了劳动能力,家里三个孩子在读书,上学期的学费还在欠着,能否借一千块钱解决燃眉之急。接到信,王教授心头一紧,忙从同事那里七拼八凑了两千块钱,买了礼品,请假去看望小六子。

当王教授找到小六子家时惊呆了:三间土坯墙垒砌的茅草房,歪斜着,用树顶着。在一间四面通风的厨房里,一个头发全白了的糟老头在生火做饭,他不停地咳嗽着,然后张口喘气。王教授看到这一幕,鼻子一酸,泪水夺眶而出,他心中明白,这个糟老头就是和他掏鸟雀窝、下水摸鱼的玩伴。他轻轻放下礼品,转身走了出去。他怕自己一身光鲜的衣服灼伤眼前的糟老头、自己儿时亲密的玩伴。就在王教授匆匆朝村口走时,不知谁家的狗龇牙狂吠扑向他,他急忙闪身,不巧碰倒了从巷子里钻出来的小姑娘,她仿佛十来岁的样子,面黄肌瘦,背上背着一捆干柴。他惊慌地把小姑娘扶起来,说着安慰的话,然后躲着狗的追赶,走出了村子。

王教授回去后,脑中挥不去小六子的咳嗽的模样,还有巷子里背柴的小姑娘。他把钱分批地邮寄过去了,每次只邮寄两百元。

想到这里,王教授眼睛湿润了,他哽咽着说:“当初我撞到的背柴的小姑娘就是你吧!”如今亭亭玉立的大姑娘点点头。

王教授泪光闪闪地说:“我和你父亲一块儿长大的,我太了解你的父亲了,他是一位非常要强的人,我只是不想在他贫穷困窘的伤口撒下我的光鲜之盐,让他的自尊受到伤害,让他的内心在难过之中不能自拔……”

大姑娘说:“王伯伯,我误解您了,谢谢您。其实,误解也是一种肥沃的土壤,能开出美丽的花儿。我父亲临咽气的时候还交代,让我好好学习,争取考上您执教的这所名牌大学,要让我挺起胸膛当面问您这件事。父亲最后虚弱地说,您王伯伯是个好人,一定有隐情瞒着……”

林亚听到王教授和姑娘的对话,眼睛湿润了,她明白了,这么多年来,王教授省吃俭用,把钱财大部分捐给了老朋友家,也让她再次看清了王教授的高大魁梧:他今天穿着破旧的衣服来“约会”,用心良苦,把他的光鲜一面隐藏,怕伤了眼前这位已故朋友闺女的自尊心。林亚轻轻离开,满脸盛开欣慰的笑。

(原载《三月三》2014年第9期 江西周浩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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