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东风反本质主义文艺观述评

2015-11-22 02:05霍伟
剑南文学 2015年16期
关键词:文艺学文学理论主义

■霍伟

陶东风反本质主义文艺观述评

■霍伟

本文通过对陶东风先生的“反本质主义”文艺思想的提出、在学界引发的争论的搜集整理,强调学界应辩证看待他的观点,正确看待文艺学学科的反思和重建问题。

一、反本质主义文艺思想的提出

20世纪90年代后期,陶东风开始了对本质主义文艺思想的反思,载于2001年第五期《文学评论》上的《大学文艺学的学科反思》一文,是他第一篇比较系统的反思文章。这种反思一直延续到2004年他主编的教材 《文学理论基本问题》一书中。随后,他的这一思考在学界引起了强烈反响。

在《大学文艺学的学科反思》中,陶先生运用了各种文化研究、布迪厄的知识社会学和文化社会学、福柯等人的后现代主义理论、罗蒂的实用主义理论等学术资源,又结合新时期几本主要的文艺学教科书中关于文学性质的论述,认为文艺学的教学与研究陷入了“文学本质”论的泥淖,使得文艺学研究局限在所谓纯文学的狭窄领域,缺乏与现实社会中实际的文艺实践活动、审美活动之间的对话与沟通,致使文艺学研究领域缺乏创新能力,走入了自说自话的死胡同。

陶先生首先对于“什么是本质主义”进行了疏释。在他看来,“本质主义”是一种僵化、封闭、独断的思维方式与知识生产模式,结合罗蒂的《后哲学文化》他指出了“本质主义”在本体论上的不因时空条件变化的永恒性,以及在知识论上的对历史与事实的超越性。之后,他将文艺学领域中的“本质主义”进行了梳理,认为,由于受本质主义思维方式的影响,“‘文学理论’教科书,总是把文学视作一种具有‘普遍规律’、‘固定本质’的实体”,而忽略了在具体而微的特定语境中讨论文艺的具体问题,导致了“只要掌握了正确、科学的方法,就可以把握这种‘普遍规律’、‘固定本质’,从而生产出普遍有效的文艺学‘绝对真理’”的文艺学“本质主义”倾向,由此而形成的自主性、自律性的文学观念无疑是狭隘的、僵化的、不具有生命力的。

因此,陶东风先生认为,应该历史地理解文学艺术的自主性,也即是需要从文艺的自主性与当时的公共领域的关系来理解文艺的自主性问题。他以1980年代文艺自主性诉求的提出与实现为例,认为文艺的自主性诉求具有远远超出文艺本身的社会文化含义与政治内涵。简单来说,陶先生不认同本质主义的文学观,认为不能选取某一种“本质”的理论来作为限定文学广阔领域的唯一标准。在他看来,对“本质”的探索与界定是有条件的,是受社会历史等因素的制约的。从这个角度上说,我们可以借鉴当代西方的知识社会学来重建文艺学知识的社会历史语境,从而摆脱非历史的、非语境化的知识生产模式,强调文化生产与知识生产的历史性、地方性、实践性与语境性。这即是他的反本质主义文艺观。

在他看来,这种反本质主义的文艺观从不设定某种绝对的、不变的理论来进行文艺学的研究,而是倡导各种文学观念的相互融合,平等交往,因此,它是一种自由、多元、民族的文艺观念。以此文学观念为基础,2004年陶东风先生主编了《文学理论基本问题》一书,依他自己而言,此书反思文艺学学科中的普遍意义与本质主义倾向,强调文艺学知识的历史性与地方性。具体来说,它试图借助反本质主义的当代思想资源,在历史语境中去呈现“文学理论”的基本问题,从而将文学理论的编写模式从本质主义中解放出来。这是他对于“反本质主义”思想的小试牛刀。之后,这一思想逐步拓展了他的研究视域,促使其对更为广阔的公共领域进行研究,提出了与之相关的“重建政治批评”的理论设想。(见陶东风著2009年版《文学理论的公共性:重建政治批评》)

综上,可以看出,借助西方后现代思想资源,陶先生在思维方式和话语形态上将文艺学区分为“本质主义”和“反本质主义”两种形态:在“反本质主义”之前,中国20世纪的文艺学知识基本是“本质主义”的话语形态,之后,“反本质主义”则致力于开创一种崭新的话语形态。可以说,“反本质主义”是处于中国文艺学知识转型和话语转换的临界点上的,它的学术意识和理论努力因此而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二、引起的反响

陶先生的“反本质主义”文艺观提出后,质疑之声远远超过了赞成之声。就笔者搜集的资料来看,除了李珺平在其《文艺学学科建设与教材建设的思考》(2002年第1期《文学评论》)中表示了对陶先生的支持,认为《文学理论基本问题》一书“抛开宏大叙述式的空泛议论,切实做一些具体工作”以外,大多数学者持保留态度。

较早提出异议的是汕头教育学院的郑惠生先生,他在《论文艺学的越界》一文中在对陶先生“审美的泛化”提出质疑的同时,也不赞成陶先生将文学与其他学科相交织的做法,认为文艺学学科应该有自己的界限,“必须审慎地对待文艺学的扩界问题,更反对不顾文艺学的学科规定而越界”。在《文学理论基本问题》一书出版后,质疑之声更是纷至沓来。比如人民大学的余虹教授抓住陶先生对本质主义的界定,认为本质主义不是天然与历史性和问题性对立的,它有自己的发展脉络,并非像陶先生说的脱离历史而单独存在;针对教材本身,余虹先生指出教材虽然主张反本质主义,“但从全书的基本预设、内容选择以及某些具体论说上看,它又有本质主义的倾向”,从教材本身看,确有此嫌疑。此外,余虹还认为“文学性”问题是文学理论的基本问题,不能混淆和泛化文艺学的研究领域,这一点与郑惠生先生的观点暗合。对于教材本身的书写提出质疑的还有四川外语学院的张旭春先生,他首先肯定了本书“以其明确的反本质主义主导思想和新颖的问题——敞开型编写模式而具有尖锐的先锋性”,但不妥之处在于“陶东风教授的现实政治关怀压倒了文艺学的学科意识和学理意识”,其次在于著作的逻辑错位,认为由于“中国学术界独特的项目承包运作模式等诸种因素,《基本问题》的编写在总体上不仅没有达到‘导论’中所设立的反本质主义的预定目标,而且还造成了主导思想与各章节论述之间的强烈抵牾”,在做具体分析时张先生的言辞是较为激烈的。笔者认为,较为中肯的批评要数同是四川外语学院的支宇先生。他首先肯定了作为新锐话语的“反本质主义”文艺学是具有理论的新颖性和价值性的,但正当陶东风先生侃侃而谈反本质主义的优势时,支宇先生却以严肃的口吻提出了“反本质主义”文艺学是否可能的质疑。他认为“反本质主义”文艺学并未真正构建出一个充分中国化、适应当前语境的文学理论话语形态。因为在思维方式上、在中国当代文艺学知识生产机制和 “知识社会学”方法上,“反本质主义”其实是一种理论虚构。浙江工商大学的吴炫先生则对陶东风先生所倡导的 “历史性”和“地方性”的文化和知识生产形式提出了质疑。此外,华东师范大学的曹谦先生等对于这一观点都有发表了不同看法,限于篇幅,兹不赘述。

综上,可以看出,比较有代表性的质疑之声主要是从以下两方面来审视陶东风先生的 “反本质主义”文艺学的:首先,他们基于对文艺学学科边界过分扩展的担忧,认为过于泛化的文艺学会加重其自身的学科负担,造成“文艺学知识生产上的‘无政府主义’”,因而反对陶先生把文化研究和政治关怀纳入文艺学研究的领域。其次,他们从《文学理论基本问题》这一践行“反本质主义”文艺观的著作出发,探寻其理论与实践相互抵牾的部分,来论证陶东风先生理论预设的虚无性。面对学界的颇多质疑,陶先生分别撰文予以回答,反驳了学界认为他的反本质主义完全否定本质的存在的观点。详细论述散见于他的《重建文学理论的政治维度》、《略论本质主义知识论和权威主义政治之关系》、《文学理论:建构主义还是本质主义?》等文。

三、正确看待反本质主义文艺观

对于陶东风先生的反本质主义文艺观,我们应该辩证看待。首先,值得肯定的是,反本质主义文艺观通过对西方后现代文化资源的借鉴与运用,把文艺学知识生产区分为“本质主义”和“反本质主义”两种思维方式和话语形态,以开阔的眼光将新时期以来的文艺学主流话语做出了 “阶级工具性”的本质主义和“审美自主性”的本质主义的归纳,在一定程度上跳出了形而上的“本质主义”思维方式的束缚而对文学进行了“反本质主义”的思索和批评,从根本上解构了传统形而上知识生产的“本质主义”神话,将文艺学反思和重建带入一种自由的状态,为文艺学创造了广阔的理论创新空间,使得文艺学可以以任何一种独特的方式来呈现。

但正如上文学者们所质疑的一样,这种理论并不是完美无缺的。首先,它致力于解构一切文艺学对文学本质问题的追寻,否定文学观念的“非普遍性”和“非真理性”,这在一定程度上使一些文学观念呈现出一盘散沙的状态,容易造成某种程度上的理论迷茫的后果。其次,陶先生认为“对各种建构进行批判的所谓‘标准’也是建构,不存在也不能存在建构之外的‘基础’、‘实体’、‘本质’可以作为评判的标准。”依照他的这种观点,文学作品都是在一定时空条件下偶然促成的,没有高下之分,这就为文学鉴赏带来很多复杂的问题。再者,陶先生将文艺学和政治学、社会学、文化学等学科相交汇,这固然拓展了文艺学的研究范围,但是也使文艺学的边界无限制蔓延,确实存在着将文艺学学科泛化的嫌疑。所以,我们在审视“反本质主义”文艺思想时,既不能全盘接受,又不能一概否定,在看到该理论的创新性的同时也要认清其实践可能,这样才能较为准确地把握文艺学学科的反思和重建。

(信阳农林学院文学艺术教学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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