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年华谁与度

2015-11-22 20:39兰晓雪
火花 2015年2期
关键词:白家玉佩公子

锦瑟年华谁与度

文_兰晓雪
绘_盆栽的栀子花

锲子

“喂,你死了吗?”夏笑语小心翼翼地上前,伸出手,推了推地上的少年。

少年脸色苍白,浑身是血,微微睁开眼睛,吃力地从唇边吐出几个字:“救——我——”

01

轻软的风,卷起纱幔,仿佛卷起千年的过往,窗外,柳枝在风中摇曳,春光明媚,群花正艳。最是一年春好处,缱绻烟柳满皇都。

这样大好的春光,正适合出游,奈何,庭院深深,琐窗朱户,望春不知处。站在窗前的女子,正值十七八岁,莲花一般的容颜,眉心一痣,魅心惑神。

白锦瑟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坐到了琴前。素手轻扬,拨动琴弦,琴声铮铮,绵远悠长,如山涧清泉,清脆而冷冽。

一个十五六岁的身穿绿色衣裳的少女,匆匆走过长廊,推门而入。白锦瑟的手一顿,琴音停了下来。

绿衣少女是白锦瑟的贴身丫鬟碧云,她担忧地看着白锦瑟,说道:“小姐,今日前来说媒的,是柳丞相家的公子。”

白锦瑟眉头轻蹙:“可是那个柳轻尘?”

“是呢,媒人将那柳公子夸得天花乱坠,不知道的还道是柳公子是个如何风华绝代的人物,可是,整个长安城,会有人不知道柳公子是个怎么样的人物吗?放荡不羁,天天花眠柳宿,前段时间,还闹着要将京城第一歌姬梅嫣然迎娶回家……”碧云愤愤不平地说道,蓦地注意到白锦瑟的脸色,声音便小了下来。

“爹的意思呢?”白锦瑟问道。

“老爷回了话,等下与夫人商量一下,明日便给柳府回复。”碧云脸上愁云密布。

白锦瑟愣在那里,父亲终究是没有问她的意见,那么,这桩婚姻,是成了八成吧。她想着,手贴在胸口。胸口挂着一块玉坠,玉性温凉。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有什么说话的资格?

“姐,听说今天有人来给你说媒了。”一个清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却见一个灵气动人的少女走了进来。

“二小姐,你不知道说媒的人是哪家的公子?就是那个臭名昭著的柳轻尘!”碧云愤愤地说道。

“柳轻尘?是谁?”白锦竹自小便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对市坊间的传闻,自是不清楚。

“就是京城最有名的那个桃花公子,前段时间因为要娶那个京城第一歌姬为正室,闹得满城风风雨雨的那个!”碧云说道。

白锦竹瞪大眼睛,她姐姐白锦瑟可是才情满怀,温柔娴淑的女子,怎么能嫁给这么个混蛋!她一把拉住白锦瑟的手,说道:“姐!跟我走,咱们去跟爹说清楚,这门婚事!咱们白家打死都不同意的!”

两姐妹走到父母的卧房前,正待敲门进去,却听到母亲黄氏怒斥的声音传了出来:“你这木鱼脑袋!枉你为官十八年,却一窍不通!怪不得做了十八年,还是一个七品小官!你说说,柳丞相有哪里不好!柳家家大业大,柳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是攀上丞相家这门亲事,是我们白家三世修来的福气,你竟然说想拒绝!真是气死我了!”

“柳轻尘在京城里的名声,难道你还不知道?我们锦瑟嫁过去,会不受委屈?你说有哪个人愿意把自己的女儿嫁给这样的人?”白温儒声音冷硬地说道。

白温儒十八年前是名动一时的状元郎,前途无量,黄尚书就是看中了他这一点,将自己唯一的女儿嫁给了他。但没想到,白温儒不懂官场上的阿谀逢迎,他这个七品中书令,硬是没有升迁过。

黄氏本来就是黄尚书的掌上明珠,被众人捧着,看着自己年少时闺密,如今不是成了将军夫人、尚书正室,就是成了宫中贵妇,就她还是一个七品小官的妻子,平时在命妇们的宴会上,根本就抬不起头来。这口怨气,她如何能忍得了?

“你就担心锦瑟会受委屈?白大人,十八年前,你与那扬州名妓卿卿我我,可是只羡鸳鸯不羡仙啊!”黄氏冷笑,“流连花丛,娶歌姬为正室,不是你们每个男人的愿望吗?怎么还有人会管那千金小姐会不会受委屈?”

“你——”白温儒气得浑身发抖,一把摔了手中的茶杯,拂袖而出。白温儒推门而出,看到站在门外目瞪口呆的两姐妹,愣了一下,最终拂袖而去。

两姐妹对望了一下,白锦竹最后说道:“姐,你先回房,我去看一下娘亲。”

“好。”白锦瑟点点头。

春末的午后,阳光潋滟,晃得她眯了一下眼。

白锦瑟,原来叫夏笑语,八年前,住在扬州,是扬州名妓夏筱筱的女儿。父亲十八年前在扬州邂逅了母亲,从此有了她。她,只不过是一个歌姬之后,而白锦竹才是白府的嫡出贵小姐。

明明阳光那么暖,她却觉得,眉目生凉。

02

柳家与白家的婚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雕梁画栋,锦瑟帐幔,正在弹琴的女子巧笑嫣然,时不时地看向旁边的一个饮酒的白衣男子。白衣男子唇边含笑,面若桃花,三千青丝与白衣相称,正是名动京师的风流桃花公子柳轻尘。

“柳兄,如今你也算是有家室的人了,这样出来,不怕你未来的新娘子生气?”墨君漓将酒杯捏在两指间旋转,笑得玩世不恭。

“她生不生气,与我何干?再说,她能不能成为本公子的新娘,还是未知数。”柳轻尘轻佻一笑,一把拉过旁边弹琴的女子,女子娇嗔一笑,身体一软,便栖身到了他怀里。

“这些日子,被老头逼得紧,烦死了!”柳轻尘又说道,“倒是你,你怎么躲过你家老头逼婚的?你也成日流连花丛,你家老头子难道没有烦过你?”九王爷是当今皇帝唯一的胞弟,九王爷的世子,身份自是尊贵无比,觊觎世子妃位置的人,应该比觊觎丞相家媳妇的人多很多的吧?

“哎,人都道我是桃花公子,生性风流,但我能入这烟花之地,还不是当年误交了你这损友?真是交友不慎,交友不慎!”柳轻尘摇头叹息。

“哦?柳兄当真如此认为?”墨君漓眉头一扬,“我怎么看柳兄乐在其中啊?”

“人生在世,当及时行乐。”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接着,一个书童推门而入。

“少爷,老爷请你赶紧回去。”书童着急地说道。

“你回去告诉我爹,我迟一点就回去。”柳轻尘不耐烦地挥挥手。

小石头面有难色:“老爷让你立刻回去,否则就断了你以后的每月用度。”

柳轻尘哂笑,他的吃穿用度还需要他老爹来说话?

“老爷还说了,若是公子不回去,那便将公子逐出家门,断绝父子关系。”小石头继续说道。

旁边的墨君漓忍不住幸灾乐祸,柳轻尘恨恨地咬牙切齿:算他狠!

回到丞相府,还没进屋,便听到柳丞相咬牙切齿的声音:“不成器的混账东西!以为给他寻了一门亲事,他以后能收点心,没想到还天天往那花巷里面跑。老夫堂堂一国丞相,颜面往哪里搁?真是气死老夫了!老夫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都已经官居要职。他若是勤读诗书,在朝中谋个一官半职,老夫便不说什么了,你看看他现在……”

柳丞相继续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他的名声,在京城,还有哪个好人家的女儿愿意嫁给他?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寻来白家这门亲事,他如今竟然还……”

“爹,你若是喜欢那白家女儿,你自个儿娶了便是,何来找孩儿的麻烦?”柳轻尘推门而入。“你——”柳丞相颤颤巍巍地指着不孝子,嘴唇颤抖,老脸通红,气得说不出话来。

“爹,你若是同意我与那白家小姐解除婚约,我倒是可以愿意入朝为官,你看如何?”柳轻尘笑得狡黠。若是以后要遭受这婚姻的束缚,他以后还能不能快乐地玩耍了?

03

这一年的夏天,发生了两件事。

第一,名动京师的浪荡子弟柳轻尘,参加科举,一举高中。传说新科状元柳轻尘,不仅有卧龙凤雏之才,更有潘安宋玉之貌,官拜三品御史。

第二,柳轻尘高中状元第二日,便立刻去白家退了亲。柳丞相家的公子,宁愿娶一个歌姬,也不愿意娶白家的小姐,一时沦为京城中的笑谈。

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喜上眉梢。新科状元,又是丞相唯一的儿子,这样俊秀的人,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一时间,丞相家的门槛,几乎被媒婆踏破了。

这几天,白锦瑟明显感觉到母亲黄氏给她的冷脸色,白温儒不语,眼神却忧郁。

“姐,不用管那个什么混账柳轻尘,就他那样,有什么资格当我姐夫!”白锦竹气呼呼地说道。

白锦瑟苦笑不语。

“过几日娘亲要到庙里还愿,姐姐跟我们一起去吧。听说灵隐寺中碧莲池的荷花开了,很是好看,这样的天气,出去走走,也是好的。”白锦竹说道,这些日子,看白锦瑟郁郁寡欢,她也急在心里。

六月的天气,已经变热,但是灵隐寺居于山中,冬暖夏凉,是京城中有名的避暑胜地。

白锦竹陪黄氏去了方丈那里求解签,白锦瑟一个人走在宁静的林荫小道上。偶尔,旁边有一两个和尚或者游人经过,看她孤身一女子,都禁不住疑惑地打量她一两眼。

她走累了,见前方树木掩映处飞出凉亭一角,正想上前休息,却听到凉亭之内传出欢声笑语。

“状元郎,你真的与那白家小姐解除了婚约?”一个娇媚的声音说道。

“你难道不知道,那白家小姐,是一个庶出女儿吗?她又如何能配得上我们风流倜傥身份尊贵的柳公子?”另一个声音讨好地说道。

“哈哈,就算她真是个娇贵的千金,本公子也不会多看她一眼。”柳轻尘哈哈大笑,抬起一根手指,挑起怀中女子的发梢。

白锦瑟在远处目瞪口呆地看着,愣愣地站住,豆大的泪珠从眼中夺眶而出。胸口的那块玉佩微微地发热,几乎灼伤了她的皮肤。

柳轻尘,这个与她解除了婚约的男子,京城里有名的桃花公子,他说,他不会看她一眼。他唯一想要娶的,原来是此时他怀中的女子,京城第一歌姬,梅嫣然啊,她,算得了什么呢?

白锦瑟转身便跑。不知道跑了多久,她停下来,泪水被风干,已经哭不出声音来。

她取下胸口玲珑剔透的玉佩,玲珑佩,天下只有两颗,传说,两颗玲珑佩相遇的时候,便会有反应,灼灼发热。

母亲曾说过,这个世界上,最不可靠的便是男人。她一直不相信,至少,她认为,那个叫君的少年,是不会欺骗她的。

母亲夏筱筱,扬州第一名妓,艳名远播,多少皇孙子弟,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可是,母亲竟然却看上了还是落魄书生的父亲。而父亲高中状元之后,却迎娶了黄尚书的唯一女儿。

在多少个夜里,母亲又哭又笑,一边坚信着父亲一定会来接她,却有一边对她说:不能相信男人,一个字都不能相信。

母亲最终还是没能等到父亲。所以说,这个世界上,男人不可信,即使是一个犹如孩子的少年。

很多年前,那个说:我一定会回来接你的少年,已经不可能再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了。

那个说一定会回来找她的少年,却在多年后,解除了他们的婚约,甚至不愿意看她一眼。

那样轻易便许下的誓言,那样薄凉的年少时光。

时光早已遗忘,在扬州湖畔,曾遇到过的一个叫作笑语的女孩儿。闭眼,泪水还是滚烫而下。

她咬咬牙,一扬手,手中的玉佩,咚的一声,落入了湖心,转身离去。跟随而至的男子,只看到一道绿光,划入了水中。墨君漓大急,也跟着跳入水中。

04

那个在她的年少时光里,便走进她心间的人,在那些反反复复的春天里,碧绿的常青藤爬满她的窗棂,将她的思念绿透。可是,命运弄人,那个人宁愿娶一个歌姬,也不愿意娶她!

幽幽山中,余音袅袅。

欲将心事付瑶琴,几人能知明月心。

她蹙了下眉头,手下的指尖顿住。

他要娶一歌姬,他成日流连花丛……他是不是在找她?八年前,她就是扬州名妓夏筱筱的女儿,混迹在歌舞坊中……白锦瑟忽然心跳如雷。

不,也许不是……

这时,竹林深处传来一声声呼唤:“锦竹——锦竹——我们回去了——”

白锦瑟抬头,原来天已经近了黄昏。自从遇到那柳轻尘,她愤然离去,来到这古琴台,弹琴排忧遣怀,不想已经是一天了,母亲定是在寻找锦竹,要回去了。

站在不远处的柳轻尘,愣愣地看着女子远去的方向。

他在凉亭之时,感觉到一道目光,等他回过神,却只看到衣袂的一角。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追了出去,在这山中寻了许久,终于听到这悠悠的琴声,循声寻了过来。

果然,看到一个女子在弹琴。她在弹琴,不,她是在诉说她心中的哀怨……到底是谁!竟然让她如此悲伤。

爱上一个人,也许就是在一个不经意之间。他想,他这一生没有爱上任何人,也许,只是,为了遇到她。

那样的女子,只是浅浅回眸一笑,周围便春意盎然;只不经意地惊鸿一瞥,他的心,就会不受控制地沦陷。胸口,觉到了温热的心跳,是从来没有过的悸动。

他突然觉得很想感谢上天,在最美好的年华里,遇到了最美好的她。

直到她离去,他才恍然回过神:锦竹,原来她叫锦竹……知道名字了便好,以他的势力,要在京城中找一个人,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05

白锦瑟往回走,路过碧莲池的时候,却看到一个人影在水中摸索,白锦瑟一愣。

男子脸色一喜,似是摸到了什么东西,飞身上了岸。看到旁边呆愣的白锦瑟,男子绽颜一笑,手心一块玉佩垂下,说道:“你的玉佩。”

男子浑身湿透,白色的衣衫上也沾着污泥。他眉目含笑,身材颀长,犹如亭亭修竹,风骨自成。

白锦瑟呆愣,离她扔这玉佩,已经半天,他这半天都在这水里寻找?那玲珑佩,正散发着莹莹绿光。

白锦瑟面色一慌,这柳轻尘,定是在附近!她一把夺过男子手中的玉佩,恼怒地说道:“不是我的!”说着,又扔到了水里。

“你——”墨君漓大怒,他打捞了半天,她竟然这样毫不留情地扔掉了!

白锦瑟转身离去,墨君漓看了看她的背影,再看看那湖水,一咬牙,再次跳入了水中。

白锦瑟回到家中没多久,就病了。

大夫说,是忧郁所致。

她知道自己的病。相思入骨,入骨相思,总以为能遗忘,最终,却是自己的桎梏。

十年前的扬州府,她从老鸨手里救下的那名少年,她将他藏在柴房里十日,送他离开时,他信誓旦旦地说,他一定会回来找她。这样年复一年的等待,那个许下承诺的人,终究是没有来。

黄氏对她,依旧是冷着一张脸。

直到有一日,柳丞相亲自上门提亲。但是,柳府提亲,却是给锦竹。

柳家先是退了白府大小姐的亲,却又跟白二小姐提亲,姐姐没出嫁,妹妹却就要嫁人,一时又成为京中闲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谈。

如今的柳轻尘,不是什么浪荡子弟,而是赫赫有名的新科状元,三品御史,黄氏对这桩婚姻自是满意。

他们说,在灵隐寺柳公子对白家小姐一见倾心,非卿不娶,连以前名动京师的第一歌姬,也抛之脑后。而且,柳公子信誓旦旦地说,以后只对白锦竹一个人好。柳公子说,以后再也不会混迹风月场所。

白锦竹躲在屏风之后,看着柳轻尘的模样,少女的芳心早就陷落。

白锦竹絮絮叨叨地对白锦瑟说着,白锦瑟只觉得倦意袭来,她心中暗叹,明明已经死心,为何还会如此伤怀?

白锦竹小心翼翼地看着她,说道:“姐,你不会生气吧?”

白锦瑟摇摇头,脸色却是惨白。

又过了半个月,白锦瑟的脸色终于好了些,她才能下床。黄氏便开始张罗她的婚事,长幼有序,她若是没嫁出去,白锦竹的婚事也办不了。

曾经被退过亲的女子,要说亲哪有这么容易,上门的媒婆给她说的,不是嫁过去做侧室的,就是年纪都可以做她爹的。

“白小姐,侍郎大人年纪是大了点,但你嫁过去也不吃亏,虽然是第九房小妾,但是……”赵媒婆将那个男人说得天花乱坠。

白锦瑟面容苦涩。

“娘,怎么能将姐姐嫁给那个人?”白锦竹愤愤地说道。

“闭嘴!”黄氏低斥了一声,“她若是不嫁出去,你的婚事该如何?”

黄氏对白锦瑟,终是怀着敌意的。

白锦瑟始终是她心间的一根刺,如鲠在喉。她隐忍这么多年,只盼能得到丈夫的心,可自始至终,他念念不忘的,终究还是扬州湖畔那个卑贱的女子!

“哎呀,什么侍郎大人!还有哪个大人,能比得上我们九王爷家的世子?”张媒婆扭着肥胖的身躯,妖娆地走了进来,一把推开前面的赵媒婆,看着白锦瑟说道:“哎哟,就说到底能把我们世子大人迷住的,是什么样人物,原来是个神仙似的人儿!”

白温儒瞪大眼睛:“你说,世子大人?看上了我家锦瑟?”

“那不是?而且啊,还是明媒正娶的世子妃。”张媒婆笑得一脸谄媚。

06

八抬大轿,锣鼓喧天,九王爷世子大婚,皇帝也亲临前来庆贺。

拜过天地,白锦瑟坐在房中。她心中苦涩,世子妃,听起来多么尊贵的身份呵……但是,京城人谁不知,九王爷世子也是一个与桃花公子一般流连花丛的浪荡子弟?

她掀起了盖头,看桌上摆着瓜果,还有一壶酒。她拿起了酒壶,灌了下去,也许醉了。就什么都忘掉了。

墨君漓回到房中,看到新娘子醉眼蒙眬,一脸酡红,不由一愣,再看看已经摔到地上的酒壶,壶中一滴酒未剩,她喝酒了?

他将她抱到床上,她睁开朦胧的醉眼,愣愣地看着墨君漓。墨君漓低笑,从怀中掏出一个玉佩,戴在她的脖子上,说道:“以后可不能这么任性,随便就扔掉了。”

白锦瑟看着玉佩,忽然面色大变,一把推开墨君漓,扯下玉佩,狠狠地摔到了地上:“别碰我!”

墨君漓一愣。

白锦瑟却已经低低地掩面而泣:“为什么你要退婚?为什么?我哪里不好?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墨君漓面色铁青,一把将她摔到床上,几乎有一种想掐死她的冲动。最终,一掌啪在旁边的桌子上,接着便黑着一张脸拂袖而去。

九王爷世子大婚当日,抛下新娘,连续多日留宿花满楼。

白锦瑟心中苦笑,若是不喜欢她,为何娶她回来?今日是三朝回门,看来,她要一个人回去了。

管家前来禀报,说东西已经打点好,也找人去请世子,但是世子却说回门之事,世子妃一个人处理便好。

管家墨忠一边说着,一边观察世子妃的面色,看白锦瑟的脸上浮起一抹凄楚之色,心下叹气。这个世子妃是世子求了九皇爷很久,才让九王爷同意了这门亲事的。否则,以白家的家世怎么能进得了王府的门?原以为世子会如何喜爱这世子妃,没想到大婚当日……哎!

“世子妃,世子以前也不是冷情之人。只是那年从扬州回来之后,便没有再笑过,只在要娶世子妃的那几日,世子才又有笑脸。不知为何,这几日世子忽然又冷了一张脸。世子妃你那日,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世子不高兴的事情?”墨忠说道。

白锦瑟皱眉,她那晚喝醉了,也不记得什么,连世子长什么样,她都不知道。等等,刚才墨忠说些什么……

“管家,你说……世子去过扬州?”白锦瑟问道,忽然有点忐忑。

“是啊,那年王爷在扬州遇袭,世子被贼人掳了去,几经辗转,被卖到了青楼。一个月后回来,大病了一场,第二年说什么都要去一趟扬州,说什么要找那个在扬州救了他的人,后来也没见带什么人回来。听说是去的地方发生了一场大火,人都烧没了,后来世子就从来都没笑过……”

“他要找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白锦瑟颤抖地说道。

“叫夏什么,不记得了,哎,老糊涂了……”管家皱着眉头说道。

白锦瑟的心一颤,手中的茶杯掉了下来,在地上摔个粉碎。她慌乱地去捡,不经意一瞥,却见床脚一丝莹莹绿光,她颤抖着手,捡了起来。

管家咦了一声:“世子的玲珑佩怎么在这里?平时他可都是宝贝得紧……”

玲珑佩,这世间仅有两个,相遇便会发热。那日在灵隐寺,她只看到了柳轻尘,便以为柳轻尘是这玲珑佩的主人,那时,世子应该也在附近的,只是她没看到……

他不是没有来找她,只是他病了,那一场大火后,让他以为她死了……实际上是,扬州那一场大火之前,她的母亲便死了,孤苦无依的她,差点被老鸨逼迫入风尘,幸好,那时父亲找到了她。

白锦瑟猛地转过头来,问道:“世子在哪?”

“啊——花满楼……”管家愣了一下,白锦瑟已经如风一样出去了,管家顿时大急:“世子妃,这花满楼是风月场所,你不能去……”

07

白衣男子醉眼蒙眬,往嘴里灌酒。边上弹奏的女子,巧笑嫣然,不停地向他抛媚眼,可是,男子却不看她一眼。

“拿酒来!”白衣男子大喝一声。

“风度翩翩名动京城的世子大人,这样糟蹋自己,可惜了点吧?”柳轻尘推门进来,哂笑着说道。

墨君漓抬头,狠狠地瞪着柳轻尘:“滚——”

“你以为我想理你,若不是以后你便是我姐夫……”柳轻尘顿住,看着墨君漓龇目欲裂的模样,摇了摇头,每个人都有一道过不去的坎,由他去吧。柳轻尘施施然地出去。

门又一次被推开,墨君漓再次怒道:“都叫你滚了!”

来人一直走到他面前才停下,从手心滑落一块玉坠。墨君漓不说话,只是看着玉佩出神,忽然伸出手,一把把那玉佩摔了,冷笑:“扔掉的东西,为何还要捡回来?”

玉佩落地,摔成了两半。

两人对视,均愣住了。

“谁说我扔掉了?”白锦瑟轻声问道,小心翼翼地捡起那玉佩,“你那日,在碧莲池中寻这玉佩寻了多久?”

“你真的有去扬州找过我?”白锦瑟又问道。

墨君漓没回答她,盯着白锦瑟看了良久,说道:“你若是不愿意嫁与我,你便走吧。”

“如果我说,以后我都不会离开你呢?”

墨君漓眼睛忽然湿了,将她拉入怀里:“笑语,你知不知道,我寻了你多久……我以为,我再也找不到你……”

墨君漓,君莫离。你若不离,我必不弃。

柳轻尘站在楼上,看着明媚的女子钻进马车绝尘而去,忽然觉得浑身冰冷,随手拉住旁边一个人问道:“那个人,是谁?”

“世子妃啊,大婚三日,世子便在这花满楼买醉三日,世子妃也顾不得脸皮亲自寻来了,看样子也是不受宠的了……”

世子妃……柳轻尘脸色苍白,心忽然一阵绞痛。

如果那个女子是世子妃,那么那日,他在灵隐寺遇到的人,那个他已经决定了今生今世非卿不娶的人,是谁?锦竹,又是谁?

那个被自己退婚的女子,白锦瑟,又是谁?他到底错过了什么?

08

白锦瑟看着熟睡中的男子,手轻轻地抚上他的眉心,低头轻吻在他的眉心。

风从窗外吹进来,竟然下起了雪,冬日的第一场雪。

想起多年前的那个雪夜。

“喂,你死了吗?”她小心翼翼地上前,伸出手推了推地上的少年。

少年脸色苍白,浑身是血,微微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小女孩,吃力地从唇边吐出几个字:“救——我——”

“语儿,你放心,等我回去了,我就一定回来救你。”少年信誓旦旦地说道。

“真的吗?要是你找不到我怎么办?”

“不会的,这是玲珑佩,两个玉佩靠近会有感应,我一定能找到你的。”

“好,我等你。”

……

“墨君漓,你真的爱我吗?”白锦瑟看着沉睡中的男子,低声说道。

“爱。”沉睡中的俊美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笑意盈盈地看着她,潋滟的凤目中,带着沉沉的眷恋。

白锦瑟看着他,眼泪毫无预警地流了下来。

那一瞬间,仿佛已经是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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