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与马克思主义美学中国化

2015-12-16 09:56张弓
关键词:中国化毛泽东

张弓

[摘要]毛泽东在中国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的实践中,努力把马克思主义美学中国化,形成了毛泽东思想美学,即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美学。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的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毛泽东为马克思主义美学中国化规定了社会主义和为人民大众的方向,制定了文艺繁荣发展的“推陈出新”“双百方针”“洋为中用”“古为今用”方针,高度重视中国美学和文艺的民族化、大众化、实践化。尽管毛泽东美学思想在某些方面存在着一些不正确的观点,但是,他把马克思主义美学中国化、大众化、实践化的努力,不仅是对马克思主义美学中国化的巨大贡献,也是对世界马克思主义美学发展的巨大推进,对于马克思主义美学中国形态和中国特色当代美学的建设具有奠基意义。

[关键词]毛泽东;马克思主义美学;中国化;社会主义时期

[中图分类号]B8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8372(2015)02-0023-08

1949年10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中国历史完成了新民主主义革命,进入了社会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时期。在这个新的历史时期内,毛泽东为党和国家制定了新的文艺路线、方针政策,开展了一系列文艺界的阶级斗争运动,诸如批判电影《清宫秘史》《武训传》,批判《红楼梦》研究中的某些学术观点和倾向以及由此扩大的肃清胡适资产阶级学术观点影响的斗争,批判所谓胡风反革命集团,反右斗争,大跃进中的“新民歌运动”,反对文艺界的所谓“裴多菲俱乐部”,批判“现实主义宽广论”,批判“中间人物论”,批判文艺界的黑线,直到文化大革命,等等。其中,有许多极“左”路线的东西,制造了一些冤假错案,阶级斗争扩大化倾向十分严重。但是,毛泽东始终没有放弃马克思主义美学和文论中国化的大方向,为马克思主义美学和文论中国化的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丰富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列宁主义美学和文论,为社会主义时期马克思主义美学和文论的进一步发展进行了艰难探索,为社会主义新时期中国当代美学和文论的深入研究指明了大方向,为社会主义新时期的文学艺术繁荣发展制订了_一系列相应的政策和策略,尤其集中体现在“洋为中用,古为今用”“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中。

一、“洋为中用,古为今用”的方针

《同音乐工作者的谈话》(1956年8月24日)是毛泽东根据马克思主义列宁主义的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基本原理论述中国音乐学习西方音乐和发扬中国音乐优秀传统的一次重要讲话。在这个《谈话》中,毛泽东提出了美学和文论,特别是音乐艺术在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一系列值得注意的理论和实践问题,继《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之后进一步提出了中国文学艺术的民族形式和民族风格问题,反对“全盘西化”,鼓励艺术上的“标新立异”。总括起来就是具体说明了“洋为中用,古为今用”的马克思主义美学和文论中国化的问题。

第一,文学艺术表现要多样化,要有民族形式和民族风格。毛泽东说:“艺术的基本原理有其共同性,但表现形式要多样化,要有民族形式和民族风格。”毛泽东从马克思主义哲学和美学关于共性与个性的辩证关系的观点入手,具体地继承和发扬了列宁主义关于文艺的革命内容与民族形式的论述。他说:“实现社会主义革命的基本原则,各个国家都是相同的。但是在小的原则和基本原则的表现形式方面是有不同的。比如打仗的原理是一样的,都是攻、守、进、退、胜、败,但是在打法上,怎么攻,怎么守,各有不同,有很多的不同。抗美援朝,打到三八线双方顶住了,这种形式就是世界上少有的。革命的表现形式一定有许多样子。十月革命和中国革命,就有许多不同,苏联是由城市到乡村,我们是从乡村到城市。”由此,他谈到艺术的基本原理有共同性,但表现形式要多样化。“一棵树的叶子,看上去是大体相同的,但仔细一看,每片叶子都有不同。有共性,也有个性,有相同的方面,也有相异的方面。这是自然法则,也是马克思主义的法则,作曲、唱歌、舞蹈都应该是这样。”这就表明毛泽东是有意识地要把马克思主义的历史唯物主义和辩证唯物主义的基本原理和基本原则运用到解决中国的文艺问题中,不仅过去的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如此,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也是如此。而且,他不厌其烦地反复举例说明,从打仗到革命,从树叶的自然规律到文艺的美学规律。其实,马克思主义创始人不仅在一般哲学原理上阐明了共性与个性的辩证关系,而且在美学的基本原理中也阐述过共性与个性的辩证关系。恩格斯在1885年11月26日致敏·考茨基的信中就指出,艺术典型就是共性与个性的辩证关系。他说:“对于这两种环境里的人物,我认为您都用您平素的鲜明的个性描写手法给刻画出来了;每个人都是典型,但同时又是一定的单个人,正如老黑格尔所说的,是一个‘这个。”黑格尔所说的“这个”也就是具体的共性与个性辩证统一的“典型人物”。具体在文学艺术作品的内容和形式方面,斯大林曾经强调过,社会主义文艺都应该既具有革命的、无产阶级的内容共性,又具有民族形式的个性。在《论东方民族大学的政治任务》(1925年5月18日)中,他明确地提出:“内容是无产阶级的,形式是民族的,一这就是社会主义所要达到的全人类的文化。无产阶级文化并不取消民族文化,而是赋予它内容。相反,民族文化也不取消无产阶级文化,而是赋予它形式。”这些直接启发和影响了毛泽东美学和文论的中国化。因此,《同音乐工作者的谈话》直截了当地提出了音乐和文艺的民族形式与民族风格的问题。

第二,反对艺术上的“全盘西化”。毛泽东说:“艺术上‘全盘西化被接受的可能性很少,还是以中国艺术为基础,吸收一些外国的东西进行自己的创造为好。”毛泽东根据马克思主义的历史唯物主义和辩证唯物主义关于规律的普遍性的基本原理,指出了忽视中国民族音乐规律的错误倾向产生的原因。他说:“说中国民族的东西没有规律,这是否定中国的东西,是不对的。中国的语言、音乐、绘画,都有它自己的规律。过去说中国画不好的,无非是没有把自己的东西研究透,以为必须用西洋的画法。当然也可以先学外国的东西再来搞中国的东西,但是中国的东西有它自己的规律。音乐可以采取外国的合理原则,也可以用外国乐器,但是总要有民族特色,要有自己的特殊风格,独树一帜。”在这样的基础上,毛泽东反对“全盘西化”,要求“洋为中用”,学习外国好的东西来创造中国特色的东西,具有民族形式和民族风格的东西。他说:“现在各种各样的东西都可以搞,听凭人选择。外国的许多东西都要去学,而且要学好,大家也可以见见世面。但是在中国艺术中硬搬西洋的东西,中国人就不欢迎。这和医学不同。西医的确可以替人治好病。剖肚子,割阑尾,吃阿司匹灵,并没有什么民族形式。当归、大黄也不算民族形式。艺术有形式问题,有民族形式问题。艺术离不了人民的习惯、感情以至语言,离不了民族的历史发展。艺术的民族保守性比较强一些,甚至可以保持几千年。古代的艺术,后人还是喜欢它。”他特别强调了艺术与人民的习惯、感情、语言息息相关,离不开民族的历史发展。所以,我们学习外国的东西还是为了创造出自己的东西。他说:“我们要熟悉外国的东西,读外国书。但是并不等于中国人要完全照外国办法办事,并不等于中国人写东西要像翻译的一样。中国人还是要以自己的东西为主。”也就是说,我们既要学习外国好的东西,也要搞民族化,但是,根本上还是要发挥我们自己的主体性。他说:“我们当然提倡民族音乐。作为中国人,不提倡中国的民族音乐是不行的。但是军乐队总不能用唢呐、胡琴,这等于我们穿军装,还是穿现在这种样式的,总不能把那种胸前背后写着‘勇字的褂子穿起。民族化也不能那样化。乐器是工具。当然工具好坏也有关系,但是如何使用工具才是根本的。外国乐器可以拿来用,但是作曲不能照抄外国。”他还根据社会主义革命的新形势来论述文艺的多样化和民族化。他说:“地球上有二十七亿人,如果唱一种曲子是不行的。无论东方西方,各民族都要有自己的东西。西方国家发展了资本主义,在历史上是起了作用的。但是现在世界的注意力正在逐渐转向东方,东方国家不发展自己的东西还行吗?”因此,毛泽东还是主张“社会主义的内容,民族的形式”,把这一个列宁主义原则运用到中国的文艺实践与美学和文论实践中,反对文艺和美学上的“全盘西化”。他说:“不中不西的东西也可以搞一点,只要有人欢迎。全盘西化,有人提倡过,但是行不通。马列主义的基本原理应该接受,不接受是没有道理的,也不利。第二国际曾经否定这些基本原理,但是被列宁驳倒了c中国也有过‘第二国际——江亢虎的社会党,影响很小。马列主义的基本原理在实践中的表现形式,各国应有所不同。在中国,马列主义的基本原理要和中国的革命实际相结合。十月革命就是俄国革命的民族形式。社会主义的内容,民族的形式,在政治方面是如此,在艺术方面也是如此。西洋的一般音乐原理要和中国的实际相结合,这样就可以产生很丰富的表现形式。”毛泽东就是这样纵横捭阖,从艺术到政治,从现实到历史,论证了马克思主义及其美学与文论中国化的必要性和重要性,揭示了“全盘西化”的错误和危害,并且具体地把“社会主义的内容,民族的形式”的列宁主义的文化艺术和美学原则中国化了。

第三,提倡艺术上的“标新立异”。毛泽东说:“表现形式应该有所不同,政治上如此,艺术上也如此。特别像中国这样大的国家,应该‘标新立异,但是,应该是为群众所欢迎的标新立异。为群众所欢迎的标新立异,越多越好,不要雷同。雷同就成为八股。过去有人搞八股文章,搞了五六百年。形式到处都一样就不好。妇女的服装和男的一样,是不能持久的。在革命胜利以后的一个时期内,妇女不打扮,是标志一种风气的转变,表示革命,这是好的,但不能持久。还是要多样化为好。”毛泽东把文艺民族化与“标新立异”联系起来,就把列宁主义的民族形式和民族风格的理论观点给具体化、主体化、个性化、创新化了,并且以鲁迅为例、以中西医学为例生动地把马克思主义列宁主义及其美学和文论的中国化讲活了。他说:“民族形式可以掺杂一些外国东西。小说一定要写章回小说,就可以不必;但语言、写法,应该是中国的。鲁迅是民族化的,但是他还主张过硬译。我倒赞成理论书硬译,有个好处,准确。”他又说:“要把根本道理讲清楚:基本原理,西洋的也要学。解剖刀一定要用中国式的,讲不通。就医学来说,要以西方的近代科学来研究中国的传统医学的规律,发展中国的新医学。音乐的基本原理各国是一样的,但运用起来不同,表现形式应该是各种各样的。比如写游记,我们一起去游香山,游的地方虽然一样,但是每个人写出来的就不一样。”他以唐明皇为例说明要继承中国文化和文艺的优秀传统,吸收外国好的东西,把学到的外国东西中国化。他说:“要把外国的好东西都学到。比如学医,细菌学、生物化学、解剖学、病理学,这些都要学。也要把中国的好东西都学到。要重视中国的东西,否则很多研究就没有对象了。中国历史上有好多东西没有传下来。唐明皇不会做皇帝,前半辈会做,后半辈不会做。他是懂艺术的,他是导演,也会打鼓,但是没有把东西传下来。还要靠你们。你们是‘西医,但是要中国化,要学到一套以后来研究中国的东西,把学的东西中国化。”毛泽东要求的就是既要学好外国的东西,又要有自己民族的自信。他说:“学了外国的,就对中国的没有信心,那不好。但不是说不要学外国。”“近代文化,外国比我们高,要承认这一点。艺术是不是这样呢?中国某一点上有独特之处,在另一点上外国比我们高明。小说,外国是后起之秀,我们落后了。鲁迅对于外国的东西和中国的东西都懂,但他不轻视中国的。只在中医和京剧方面他的看法不大正确。中医医死了他的父亲。他对地方戏还是喜欢的。”他要求大家不要像慈禧太后那样闭关自守,排除异己,而是要学会外国的东西,用来创造自己的新东西。他指出:“我们接受外国的长处,会使我们自己的东西有一个跃进。中国的和外国的要有机地结合,而不是套用外国的东西。学外国织帽子的方法,要织中国的帽子。外国有用的东西,都要学到,用来改进和发扬中国的东西,创造中国独特的新东西。搬要搬一些,但要以自己的东西为主。要《死魂灵》,也要《阿Q正传》。鲁迅翻译了《死魂灵》《毁灭》等等,但是他的光彩主要不在这方面,是在创作。”他强调:“中国的文化应该发展。外国的乐曲不会听,不会奏,是不好的。外国作品不翻译是错误的,像西太后反对‘洋鬼子是错误的。要向外国学习,学来创作中国的东西。”

这些实际上都是在阐述和说明“洋为中用,古为今用”的基本方针。所以,毛泽东说:“应该越搞越中国化,而不是越搞越洋化。这样争论就可以统一了。要反对教条主义,反对保守主义,这两个东西对中国都是不利的。学外国不等于一切照搬。向古人学习是为了现在的活人,向外国人学习是为了今天的中国人。”毛泽东鼓励参加座谈会的音乐工作者要有民族自信心,学习西洋的,但是不要全盘西化,而是要创造出自己的民族的形式和风格。他说:“你们是学西洋的东西的,是‘西医,是宝贝,要重视你们,依靠你们。不要学西洋的东西的人办事,是不对的。要承认他们学的东西是进步的,要承认近代西洋前进了一步。不承认这一点,只说他们教条主义,不能服人。教条主义要整,但是要和风细雨地整。要重视他们,但是要说服他们重视民族的东西,不要全盘西化。应该学习外国的长处,来整理中国的,创造出中国自己的、有独特的民族风格的东西。这样道理才能讲通,也才不会丧失民族信心。”正是在这种思想的指导下,到了1964年9月27日毛泽东对中央音乐学院一个学生的来信进行批示时明确规定了“古为今用,洋为中用”的方针。毛泽东为中国文艺所制定的这个对待中外优秀文化和文艺遗产的方针,实质上也就是马克思主义列宁主义关于无产阶级文化和文艺要继承—切历史上的优秀文化遗产的思想的中国化。在《苏维埃政权的成就和困难》(1919年4月17日)中,列宁指出:“必须取得资本主义遗留下来的全部文化,用它来建设社会主义。必须取得全部科学、技术、知识和艺术。没有这些,我们就不能建设共产主义社会的生活。”在《共青团的任务》(1920年10月2日)中,列宁重申了这个观点:“无产阶级文化应当是人类在资本主义社会、地主社会和官僚社会压迫下创造出来的全部知识合乎规律的发展。”“只有用人类创造的全部知识财富丰富自己的头脑,才能成为共产主义者。”毛泽东确实是创造性地运用和发展了列宁的有关思想,为中国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的美学和文论以及文艺的繁荣发展指明了方向,规定了方针政策。

二、“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方针

《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问题》(1957年2月27日)和《在中国共产党全国宣传工作会议上的讲话》(1957年3月12日)是毛泽东依据马克思主义列宁主义的科学社会主义理论对中国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的一系列重要问题所做的探索和研究。在新中国建立以后国内的大规模的急风暴雨式的阶级斗争已经基本结束,国内的矛盾主要是社会关系和生产力的矛盾以及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和生产力发展的矛盾,因此,集中解决人民内部矛盾问题就成为了主要方面。为了在新形势下发展社会主义的科学文化和文学艺术,毛泽东提出了“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正确方针。

第一,这个方针“是根据中国的具体情况提出来的,是在承认社会主义社会仍然存在着各种矛盾的基础上提出来的,是在国家需要迅速发展经济和文化的迫切要求上提出来的”。这正是马克思主义的实事求是精神的体现,也是毛泽东把马克思主义列宁主义美学和文论中国化的具体表现。

1951年毛泽东为中国戏曲研究院成立题词“百花齐放,推陈出新”;1953年,毛泽东提出,历史研究的方针是“百家争鸣”;1956年4f128日,在中共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上的总结讲话中的第五点,明确提出“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应该成为我们的方针。毛泽东说:“艺术问题上百花齐放,学术问题上百家争鸣,我看应该成为我们的方针。‘百花齐放是群众中间提出来的,不晓得是谁提出来的。人们要我题词,我就写了‘百花齐放,推陈出新。‘百家争鸣,这是两千年以前就有的事,春秋战国时代,百家争鸣。讲学术,这种学术也可以讲,那种学术也可以讲,不要拿一种学术压倒一切。你讲的如果是真理,信的人势必就会越多。”5月2日,毛泽东又在最高国务会议第七次会议上正式提出实行“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双百方针”。1957年2月27日在《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问题》的讲话中,3月12日在《中国共产党全国宣传工作会议上的讲话》中,毛泽东进一步系统地论述了“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他明确宣布:“百花齐放,百家争鸣”,这是一个基本性的同时也是长期性的方针,而不是一个暂时性方针。

第二,“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是中国促进社会主义时代艺术发展和科学进步的方针,是促进我国社会主义文化繁荣的方针。

在《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问题》中,毛泽东指出:“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是促进艺术发展和科学进步的方针,是促进我国的社会主义文化繁荣的方针。”这个“双百方针”既是毛泽东吸取群众智慧的结果,也是他把马克思主义列宁主义美学和文论的基本原理运用来指导社会主义文艺和文化事业的实践结晶,同时还是他把马克思主义列宁主义美学和文论中国化的探索成果。马克思早在1842年写作《评普鲁士最近的书报检查令》时就已经显示出文艺多样性和文艺自由的美学思想。他指出:“你们赞美大自然令人赏心悦目的千姿百态和无穷无尽的丰富宝藏,你们并不要求玫瑰花散发出和紫罗兰一样的芳香,但你们为什么却要求世界上最丰富的东西——精神只能有一种存在形式呢?我是一个幽默的人,可是法律却命令我用严肃的笔调。我是一个豪放不羁的人,可是法律却指定我用谦逊的风格。一片灰色就是这种自由所许可的唯一色彩。每一滴露水在太阳的照耀下都闪现着无穷无尽的色彩。但是精神的太阳,无论它照耀着多少个体,无论它照耀什么事物,却只准产生一种色彩,就是官方的色彩!精神的最主要形式是欢乐、光明,但你们却要使阴暗成为精神的唯一合适的表现;精神只准穿着黑色的衣服,可是花丛中却没有一枝黑色的花朵。精神的实质始终就是真理本身,而你们要把什么东西变成精神的实质呢?谦逊。歌德说过,只有怯懦者才是谦逊的,你们想把精神变成这样的怯懦者吗?也许,这种谦逊应该是席勒所说的那种天才的谦逊?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们就先要把自己的全体公民,特别是你们所有的书报检察官都变成天才,况且,天才的谦逊当然不像文雅的语言那样,避免使用乡音和土语,相反,天才的谦逊恰恰在于用事物本身的乡音和表达事物本质的土语来说话。天才的谦逊是要忘掉谦逊和不谦逊,使事物本身突现出来。精神的谦逊总的说来就是理性,就是按照事物的本质特征去对待各种事物的那种普遍的思想自由。”马克思在这里强调了精神和精神生产的“百花齐放”的本质特征,要求普鲁士政府尊重人民和作家的精神自由和思想自由。这种思想后来在列宁的《党的组织和党的文学》中进一步发展成为社会主义文艺的指导思想。列宁指出:“无可争论,写作事业最不能机械划一,强求一律,少数服从多数。无可争论,在这个事业中,绝对必须保证有个人创造性和个人爱好的广阔天地,有思想和幻想、形式和内容的广阔天地。”毛泽东把马克思主义列宁主义美学和文论中国化,按照美的规律、文艺规律、科学规律来发展中国社会主义文艺、科学等文化事业。事实上,从“双百方针”提出以后的历史和现实的状况来看,凡是执行了“双百方针”的时候中国社会主义文艺和科学就得到了蓬勃发展,凡是不执行“双百方针”的时候,社会主义文艺和科学就被破坏,直到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文艺百花园一片凋零,科学事业也一蹶不振,而到了改革开放新时期以后,文艺和科学又枯木逢春犹再发,百花齐放满园春。

第三,这个方针的具体内容在于:“艺术上不同的形式和风格可以自由发展,科学上不同的学派可以自由争论。利用行政力量,强制推行一种风格,一种学派,禁止另一种风格,另一种学派,我们认为会有害于艺术和科学的发展。艺术和科学中的是非问题,应当通过艺术界科学界的自由讨论去解决,通过艺术和科学的实践去解决,而不应当采取简单的方法去解决。”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为了判断正确的东西和错误的东西,常常需要有考验的时间。历史上新的正确的东西,在开始的时候常常得不到多数人承认,只能在斗争中曲折地发展。正确的东西,好的东西,人们一开始常常不承认它们是香花,反而把它们看做毒草。哥白尼关于太阳系的学说,达尔文的进化论,都曾经被看做是错误的东西,都曾经经历艰苦的斗争。我国历史上也有许多这样的事例。同旧社会比较起来,在社会主义社会中,新生事物的成长条件,和过去根本不同了,好得多了。但是压抑新生力量,压抑合理的意见,仍然是常有的事。不是由于有意压抑,只是由于鉴别不清,也会妨碍新生事物的成长。因此,对于科学上、艺术上的是非,应当保持慎重的态度,提倡自由讨论,不要轻率地作结论。我们认为,采取这种态度可以帮助科学和艺术得到比较顺利的发展。”实际上,毛泽东是在吸取了苏联的经验教训而提出了“双百方针”。苏联在斯大林时代的某个时期就否定了社会主义社会的矛盾和斗争,在文艺界宣扬所谓“无冲突论”,在科学界以李森科的学说压制和排斥摩尔根的基因理论,搞一花独放和一言堂,给文艺和科学带来了极大危害,甚至也给中国文艺和科学带来了不良影响,所以,毛泽东以马克思主义的唯物辩证法来解决中国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的文艺和科学问题。这是很正确的,然而,到了匈牙利事件以后,国际风云变幻,毛泽东把国际国内的阶级斗争形势估计过允就产生了1957年的所谓“反右斗争”,其中就有一些中国知识分子由于反对苏联的某些错误做法和理论观点而被划成“右派分子”。这就充分证明了,“双百方针”是处理文艺和科学中的矛盾和斗争的唯一正确的方针,包括毛泽东自己在内,一旦违背了这一方针,就必然会犯错误,使得社会主义文艺和科学事业遭受损失。

第四,这个方针就是要在斗争中发展艺术和科学。毛泽东说:“马克思主义也是在斗争中发展起来的。马克思主义在开始的时候受过种种打击,被认为是毒草。现在它在世界上的许多地方还在继续受打击,还被认为是毒草。在社会主义国家里,马克思主义的地位不同了。但是就是在社会主义国家,还是有非马克思主义的思想存在,也有反马克思主义的思想存在。在我国,虽然社会主义改造,在所有制方面说来,已经基本完成,革命时期的大规模的急风暴雨式的群众阶级斗争已经基本结束,但是,被推翻的地主买办阶级的残余还是存在,资产阶级还是存在,小资产阶级刚刚在改造。阶级斗争并没有结束。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之间的阶级斗争,各派政治力量之间的阶级斗争,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之间在意识形态方面的阶级斗争,还是长时期的,曲折的,有时甚至是很激烈的。无产阶级要按照自己的世界观改造世界,资产阶级也要按照自己的世界观改造世界。在这一方面,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之间谁胜谁负的问题还没有真正解决。无论在全人口中间,或者在知识分子中间,马克思主义者仍然是少数。因此,马克思主义仍然必须在斗争中发展。马克思主义必须在斗争中才能发展,不但过去是这样,现在是这样,将来也必然还是这样。正确的东西总是在同错误的东西作斗争的过程中发展起来的。真的、善的、美的东西总是在同假的、恶的、丑的东西相比较而存在,相斗争而发展的。当某一种错误的东西被人类普遍地抛弃,某一种真理被人类普遍地接受的时候,更加新的真理又在同新的错误意见作斗争。这种斗争永远不会完结。这是真理发展的规律,当然也是马克思主义发展的规律。”也就是说,社会主义时期阶级斗争依然存在,还需要坚持通过斗争发展真理的规律。不过,这种阶级斗争已经发生了形式和形势上的变化,主要是在意识形态领域和思想斗争方面进行着,因此,我们必须执行“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毛泽东说:“我国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之间在意识形态方面的谁胜谁负的斗争,还需要一个相当长的时间才能解决。这是因为资产阶级和从旧社会来的知识分子的影响还要在我国长期存在,作为阶级的意识形态,还要在我国长期存在。如果对于这种形势认识不足,或者根本不认识,那就要犯绝大的错误,就会忽视必要的思想斗争。思想斗争同其他的斗争不同,它不能采取粗暴的强制的方法,只能用细致的讲理的方法。现在社会主义在意识形态的斗争中,具有优胜的条件。政权的基本力量是在无产阶级领导下的劳动人民手里。共产党有强大的力量和很高的威信。在我们的工作中尽管有缺点,有错误,但是每一个公正的人都可以看到,我们对人民是忠诚的,我们有决心有能力同人民在一起把祖国建设好,我们已经得到巨大的成就,并目将继续得到更巨大的成就。资产阶级分子和从旧社会来的知识分子的绝大多数都是爱国的,他们愿意为蒸蒸日上的社会主义祖国服务,并且懂得如果离开社会主义事业,离开共产党所领导的劳动人民,他们就会无所依靠,而不可能有任何光明的前途。”毛泽东指明了马克思主义唯物辩证法的一条基本法则:“真的、善的、美的东西总是在同假的、恶的、丑的东西相比较而存在,相斗争而发展的。”并且运用这一基本原理来分析中国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的具体实践,从而充满着执行“双百方针”的信心和决心。

第五,这个方针要求斗争是用辩证方法和科学分析的。毛泽东说:“资产阶级、小资产阶级,他们的思想意识是一定要反映出来的。一定要在政治问题和思想问题上,用各种办法顽强地表现他们自己。要他们不反映不表现,是不可能的。我们不应当用压制的办法不让他们表现,而应当让他们表现,同时在他们表现的时候,和他们辩论,进行适当的批评。毫无疑问,我们应当批评各种各样的错误思想。不加批评,看着错误思想到处泛滥,任凭它们去占领市场,当然不行。有错误就得批判,有毒草就得进行斗争。但是这种批评不应当是教条主义的,不应当用形而上学方法,应当力求用辩证方法。要有科学的分析,要有充分的说服力。教条主义的批评不能解决问题。我们是反对一切毒草的,但是我们必须谨慎地辨别什么是真的毒草,什么是真的香花。我们要同群众一起来学会谨慎地辨别香花和毒草,并且一起来用正确的方法同毒草作斗争。”这个正确的观点既是毛泽东吸取苏联斯大林时代的教训提出来的,也是中国共产党历次整风运动的经验总结。可惜的是,毛泽东对于这个正确的观点却在特定的条件下产生了_一些偏向,对于一些人民内部矛盾,特别是文艺界和意识形态领域的思想斗争和不同意见采取了_一些“左倾”的做法,从而酿成了文艺界的一系列过头的批判斗争,甚至出现了“反右斗争”那样的“扩大化”的严重错误,乃至出现了以文艺界的阶级斗争为导火线的“文化大革命”十年浩劫。这些都反证了毛泽东所制定的“双百方针”的正确性。

第六,这个方针还规定了辨别香花和毒草的标准。毛泽东指出:“百花齐放、百家争鸣这两个口号,就字面看,是没有阶级性的,无产阶级可以利用它们,资产阶级也可以利用它们,其他的人们也可以利用它们。所谓香花和毒草,各个阶级、阶层和社会集团也有各自的看法。那么,从广大人民群众的观点看来,究竟什么是我们今天辨别香花和毒草的标准呢?在我国人民的政治生活中,应当怎样来判断我们的言论和行动的是非呢?我们以为,根据我国的宪法的原则,根据我国最大多数人民的意志和我国各党派历次宣布的共同的政治主张,这种标准可以大致规定如下:(一)有利于团结全国各族人民,而不是分裂人民;(二)有利于社会主义改造和社会主义建设,而不是不利于社会主义改造和社会主义建设;(三)有利于巩固人民民主专政,而不是破坏或者削弱这个专政;(四)有利于巩固民主集中制,而不是破坏或者削弱这个制度;(五)有利于巩固共产党的领导,而不是摆脱或者削弱这种领导;(六)有利于社会主义的国际团结和全世界爱好和平人民的国际团结,而不是有损于这些团结。这六条标准中,最重要的是社会主义道路和党的领导两条。提出这些标准,是为了帮助人民发展对于各种问题的自由讨论,而不是为了妨碍这种讨论。不赞成这些标准的人们仍然可以提出自己的意见来辩论。但是大多数人有了明确的标准,就可以使批评和自我批评沿着正确的轨道前进,就可以用这些标准去鉴别人们的言论行动是否正确,究竟是香花还是毒草。这是一些政治标准。为了鉴别科学论点的正确或者错误,艺术作品的艺术水准如何,当然还需要一些各自的标准。但是这六条政治标准对于任何科学艺术的活动都是适用的。在我国这样的社会主义国家里,难道有什么有益的科学艺术活动会违反这几条政治标准的吗?”毛泽东在这里把马克思主义列宁主义最精髓的阶级分析方法运用到中国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的具体实际之中,做出了合乎中国国情的马克思主义列宁主义的科学分析,从而给人民大众辨别鲜花和毒草提供了切实可行的正确标准,也给执行“双百方针”规定了实事求是的是非界限。而且,毛泽东十分清楚这些标准与“双百方针”是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与中国实际相结合的产物,并不是可以到处套用的公式。他说:“以上所说的观点,都是从我国的具体的历史条件出发的。各个社会主义国家和各国共产党的情况各不相同。因此,我们并不认为,它们必须或者应当采取中国的做法。”这就把毛泽东和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层所进行的把马克思主义美学中国化的伟大实践的本质特征昭示于天下。

《在中国共产党全国宣传工作会议上的讲话》基本上重申了“百花齐放,百家争鸣”这个方针,不过更加强调了“放”的方针。毛泽东说:“百花齐放,百家争鸣,这是一个基本性的同时也是长期性的方针,不是一个暂时性的方针。同志们在讨论中间是不赞成收的,我看这个意见很对。党中央的意见就是不能收,只能放。”这表明“双百方针”是经过深思熟虑和不断实践的结果,是马克思主义美学中国化的结晶。毛泽东重申了“双百方针”的科学性和普适性。他说:“百花齐放是一种发展艺术的方法,百家争鸣是一种发展科学的方法。百花齐放、百家争鸣这个方针不但是使科学和艺术发展的好方法,而且推而广之,也是我们进行一切工作的好方法。这个方法可以使我们少犯错误。有许多事情我们不知道,因此不会解决,在辩论中间,在斗争中间,我们就会明了这些事隋,就会懂得解决问题的方法。各种不同意见辩论的结果,就能使真理发展。对于那些有毒素的反马克思主义的东西,也可以采取这个方法,因为同那些反马克思主义的东西进行斗争,就会使马克思主义发展起来。这是在对立面的斗争中的发展,是合于辩证法的发展。”从而更加明确了“双百方针”是合乎马克思主义唯物辩证法的,也是符合中国社会主义实际的,也就是说,它是马克思主义美学中国化的表现。毛泽东指出:“人们历来不是讲真善美吗?真善美的反面是假恶丑。没有假恶丑就没有真善美。真理是同谬误对立的。在人类社会和自然界,统一体总要分解为不同的部分,只是在不同的具体条件下,内容不同,形式不同罢了。任何时候,总会有错误的东西存在,总会有丑恶的现象存在。任何时候,好同坏,善同恶,美同丑这样的对立,总会有的。香花同毒草也是这样。它们之间的关系都是对立的统一,对立的斗争。有比较才能鉴别。有鉴别,有斗争,才能发展。真理是在同谬误作斗争中间发展起来的。马克思主义就是这样发展起来的。马克思主义在同资产阶级、小资产阶级的思想作斗争中发展起来,而且只有在斗争中才能发展起来。”这些道理已经被实践证明是完全正确的,是马克思主义美学中国化的正确方针。只是由于晚年毛泽东错误估计了20世纪中期国际国内的阶级斗争形势,没有很好地执行“双百方针”,出现了阶级斗争扩大化的极“左”错误,虽然经过短时间的调整,执行“双百方针”在20世纪60年代初有所好转,但是,1966年的所谓“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却完全破坏了“双百方针”,摧残了文艺百花园和科学百家苑,把中国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引向了崩溃的边沿。到了改革开放新时期以后,经过了拨乱反正、正本清源的实践,开创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伟大事业,才使得“双百方针”得到真正的贯彻执行,出现了文学艺术和科学技术的新的春天,中国特色当代美学的建构成为了中国当代美学工作者的共同认识。这就再一次证明,马克思主义美学中国化才是发展中国文学艺术和美学文论的唯一正确的康庄大道,“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方针是繁荣和发展社会主义文艺事业和美学文论的唯一正确的方针。

毛泽东晚年虽然犯了极大的错误,但是,他所开创的马克思主义美学中国化的正确道路却是我们应该和必须坚持和发扬的。历史证明,毛泽东是马克思主义美学中国化的主要奠基人,他不仅具体实践了马克思主义美学中国化的道路,而且建构了毛泽东思想美学和文论,给马克思主义美学和文论的中国形态奠定了基础。毛泽东思想美学和文论的主要特征就是它的文艺的党性原则,工农兵方向,人民至上论,“洋为中用,古为今用”“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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