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而深刻的力量

2016-01-06 14:33阚莉
世界教育信息 2015年16期
关键词:普林斯顿大学图灵橙色

阚莉

编者按:普林斯顿大学(Princeton University)位于美国新泽西州的普林斯顿,是一所享誉世界的私立研究型大学,八所常春藤盟校之一。2015年6月2日,普林斯顿大学在拿骚楼(Nassau Hall)前的草坪上举行了2015届本科生毕业典礼,校长克里斯托弗·伊斯格鲁布(Christopher Eisgruber)发表主题演讲。伊斯格鲁布校长于2013年4月被任命为普林斯顿大学第20任校长并于同年7月上任。在演讲中,伊斯格鲁布校长对比了校园内外的世界,强调了普林斯顿大学一直与外面的世界保持密切联系,并有参与政治的传统。他通过阿兰·麦席森·图灵和弗雷德里克·道格拉斯的故事,鼓励学生心系世界,心怀美丽而深刻的力量。文章由本刊特约译者根据普林斯顿大学网站公布的英文演讲稿编译,本刊编辑部审校,标题系本刊所加。

几分钟后,在座的各位将会作为这所大学新培养出的毕业生穿过普林斯顿大学的费兹兰道夫门(FitzRandolph Gate)①。在你们踏出这个大门之前,我很荣幸能借此机会,对你们说几句话。

对很多普林斯顿人来说,费兹兰道夫门几乎具有超自然的意义。这道门不仅是校园的边界,还是两个世界的边界:门的一边是一个得天独厚的拥有非凡资源、耀眼人才与诚挚友谊的美丽校园,学生或褒或贬地称之为“橙色泡泡”(Orange bubble)②;门的另一边是一个充满实际困难的动荡的世界,从令人生畏的全球挑战到普通的个人问题,如找房子和付房租。

当然,校园和世界的界限不是,也从来不像“橙色泡泡”比喻的那样尖锐。这个世界通过大学找寻它的出路,以多样的方式来影响校园生活。反过来,普林斯顿大学力图通过学习和领导力(Learning and Leadership)影响世界——如1879届毕业生伍德罗·威尔逊(Woodrow Wilson)③所说的,“普林斯顿大学为国家服务”,以及1976届毕业生索尼娅·索托马约尔(Sonia Sotomayor)④去年所说的“普林斯顿大学为人类服务”。

今年,我们见证了与此相关的有形并尖锐的表达,包括为美国黑人申张正义的校园抗议。这些学生领导的活动进一步发扬了在这个校园内具有两个多世纪历史的政治参与的传统——这种传统早在费兹兰道夫门存在之前就道出了普林斯顿大学与世界的联系。确实,大约在250年前,当1765届学生从当时名为新泽西学院的普林斯顿大学毕业的那天,他们决心只购买美国制造的衣服,以此抗议英国税收政策。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普林斯顿大学和外部世界的联系以各种方式呈现出来,有时是显而易见的,有时几乎是遁而无形的。例如,在1938年,据《纽约时报》(New York Times)报道,在举办毕业典礼的那周,虽然一开始学生和教师抗议大学决定授予新泽西州州长阿瑟·哈里·摩尔(Arthur Harry Moore)荣誉学位的决定,但是,6月21日的毕业典礼仪式是平静而美好的。

据《纽约时报》称,那天有2000多人聚集在拿骚楼(Nassau Hall)前,而“阳光透过参天大树”“橙色帆布围在平台的前面,只有青铜虎的耳朵露在帆布之外,这对青铜虎已经守护在181岁的拿骚楼前29年了”。是啊,这就是橙色泡泡!当温和的阳光从拿骚楼洒向橙色的帆布时,亚洲和欧洲乌云密布,在那里发生的事件很快让世界陷入一场可怕的战争并且发生了历史上最可怕的种族大屠杀之一。⑤

令人惊讶的是,《纽约时报》当年用各种细节描述了普林斯顿大学本科生获奖者——不仅列举了派恩荣誉奖(Pyne Honor Prize)得主,还列举了一些并不著名的奖项的获得者,如为新生棒球运动而颁发的勒罗伊吉福德凯洛格杯(Leroy Gifford Kellogg Cup)的获得者。然而,这篇文章,对于普林斯顿大学研究生学位获得者只字未提。因此,读者并不知道在那天下午52个获得博士学位的毕业生中有一位名为阿兰·麦席森·图灵(Alan Mathison Turing)的英国年轻数学家。

即使他们知道这个人,也许也不会在意。图灵博士论文的题目为《基于序数的逻辑系统》。我们可以推测出,当摩尔州长在接受荣誉学位之后,被介绍给这位英国博士生时,他可能产生的反应应当是极其有趣的。正如今日政客们常做的事情,州长也许会抱怨普林斯顿大学在浪费金钱,因为她在资助像“基于序数的逻辑系统”这样的抽象问题,而不是可以即时应用的实用问题。

摩尔州长可能会惊讶地发现,那位才华横溢的年轻数学家在完成这所大学历史上最著名的博士研究的同时,无法忽视费兹兰道夫门以外的世界。面对即将全面爆发的欧洲战争的困扰,图灵开始在普林斯顿大学做实验,研制可用于加密信息的新型机器。一位研究生同伴让他进入物理系机器商店,并教会他怎样使用车床。

在闲暇时,图灵和他的朋友们在研究生院,在复杂的拼图游戏的基础上开发出寻宝游戏。肖恩·威利(Shaun Wylie)是图灵的研究生同学,精通于这些游戏。因此,在图灵回英格兰之后,图灵请他帮忙接手了这个项目。在普林斯顿大学里,不管是在图灵之前,还是在他之后,无数段友谊产生在平静时光中的闲暇日子里,在日后一些紧迫的环境中得到磨砺和升华。

你们中的一些人若从“橙色泡泡”中走得足够远,到达电影院,将会知道图灵离开普林斯顿后的一些故事。电影《模仿游戏》(The Imitation Game)讲述了图灵的故事。我不得不说,这部电影一定是好莱坞第一部根据普林斯顿大学出版的由牛津大学数学家所著的关于普林斯顿大学研究生院校友的书改编的大片。

图灵的天赋使他成为不可或缺的战争电码译员——碰巧,他与今日的荣誉学位获得者之一,曾因破解日本密码而获得铜星奖(Bronze Star)的约翰·保罗·史蒂文斯(John Paul Stevens)承担过同一项任务。图灵曾领导破译英格玛密码(Enigma Cypher)的团队。可以不夸张地说,这位才华横溢的博士生的工作既从纳粹手中拯救了人类文明,也为数字革命奠定了概念基础。对研究生同学来说,在理论数学领域从事深奥的研究是不错的选择。

如果你们已经看过《模仿游戏》,会知道外面的世界用迫使他压抑自己的性认同这种极其残忍的方式侵犯阿兰·图灵在“橙色泡泡”中的生活。这些不公最终导致对他的刑事定罪,也导致他在41岁时自杀。图灵的传记作家安德鲁·霍奇斯(Andrew Hodges)写道,这位年轻的数学家在普林斯顿大学的社交生活是“一种伪装,像(那个时代)任何同性恋人一样,他生活在一场模仿游戏中”。他被迫寻求接收“成为一个本不是他的人……他的自主人格是被违背和侵犯的”。

图灵过世的61年后,我们生活在一个更加宽容的社会。的确,其中部分原因要归功于今日荣誉学位获得者约翰·保罗·史蒂文斯和黛博拉·坡瑞兹(Deborah Poritz)所确立的法律判例。我们希望很快就能看到所有的美国人都可以自由表达自己的性取向,而不用担心歧视或暴力。

尽管今日你们进入的世界远不同于1938年迎接阿兰·图灵的世界,但你们的世界同样充满了令人不安的挑战。人类活动使自然环境承受压力。暴力威胁着很多地方。不平等在很多国家迫近历史高点,包括美国。

近一年来,多名警察杀害黑人男性的事件已经烙印在我们国家的历史上,美国总统称之为“慢速-滚动的危机”。今天,我们面临的危机只是深深嵌入美国历史和灵魂的挑战的最新的一次反复。从一开始,这个国家的多样性就挑战着国家的领导者并检验共和党治理的局限性。

在这个国家刚建立的时候,大多数政治理论家和许多美国人认为,只有当他们的国家小而均质时,民主可以蓬勃发展。1771届的毕业生詹姆斯·麦迪逊(James Madison)⑥讲过一句名言,一个庞大而多样化的共和政体比小的共和政体更能有效地捍卫自由。他与另外两位作者合著的《联邦党人文集》(Federalist Paper)成为政治学的经典,也是美国历史上的一部基础文献。但麦迪逊的解决方案至多是其中的一部分,因为他从来没有直接面对奴隶制的严重不公或种族不平等的挑战。

詹姆斯·麦迪逊获得本科学位的212年之后,普林斯顿黑人校友协会给这所大学塑了弗雷德里克·道格拉斯(Frederick Douglass)⑦的半身像。这个半身像现在坐落于与这个院子相邻的斯坦霍普会堂(Stanhope Hall)之中。斯坦霍普会堂是普林斯顿大学第三古老的建筑,近年来成为普林斯顿大学的非裔美国人研究中心所在地。昨天,由普林斯顿大学董事会全票通过,斯坦霍普会堂成为这所大学非裔美国人研究系的所在地。

道格拉斯和所有人一样强烈而炽热地表达着美国人的愿景。他坚信,面对奴隶制、不平等和美国政治上的所有瑕疵,宪法被公正地解释为保障所有人的权利和自由。1860年,在苏格兰格拉斯哥的演讲中,他说,“宪法规定:‘我们(美利坚合众国的)人民……不是我们白种人,不是我们公民,不是我们特权阶层,不是我们上层阶级,不是我们下层阶级,不是我们出身英国家世的,不是我们出身法兰西或者苏格兰家世的,而是‘我们人民。”

道格拉斯敢于表达一种完全大胆的梦想——一个尽管我们的差异、冲突和罪恶会抵触对方,但由一个通向自由的承诺联结在一起,我们所有人仍可以作为人民在一起的梦想。他的愿景在那个丑陋环境时代下是美丽的、深远的和无所畏惧的。

自诞生以来,美国一直是一个多元化的地方,也是一片充满大胆梦想家的土地。它一次次从那些抵抗一切不平等并分享梦想的人中获益,这个梦想就是我们将有可能超越差异成为团结一致的民族。它得益于敢于相信学术和教育可以带来进步和发现的个体,也得益于在最黑暗的日子里帮助我们解决最困难问题的领导者。

从现在起几分钟后,当你们从费兹兰道夫门走过去之后,你们将会走进一个迫切需要你对远大梦想作出承诺的世界。这些天,我们听到很多对于实用性、功能性和功利性的需要。我心里都明白,你们确实需要找到一间公寓,并且不得不付租金。但我希望你们会找时间去追求美丽而深刻的信念,不仅是为了实现这些信念,而是因为如阿兰·图灵和弗雷德里克·道格拉斯用他们各自不同的方式提醒我们, 美丽和深刻的信念有时比传统世界以实用主义的名义所赞扬的一切更加强大和有益。

因为着眼于美丽而深远的信念,所以今日我们聚集在这里,在外部世界的动荡中充满喜悦,祝贺你们取得的成就,也祝福你们在这个校园之外的旅程中一切顺利。我和同事们,校友们和董事们都希望你们将普林斯顿大学的精神带向世界,我们期待并欢迎你们随时回到普林斯顿大学。我们相信你们的能力足以应对前方的挑战,因为你们——我们的研究生和本科毕业生——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永远是普林斯顿大学2015届优秀的毕业生。

恭喜,并致以最美好的祝福!

注释:

①费兹兰道夫门:修造于1905年,只有重要人物采访、新生入校及毕业生离校时,人们才会通过这扇门。

②橙色泡泡:普林斯顿大学的校旗、校微、校服,以及校园建筑都充斥着大量橙色,下文中的纳索会堂曾被命名为“House of Orange-Nassau”,橙色在这里指代普林斯大学。文中指学生生活在与世隔绝的校园,而一出校门,校园的“保护”或“限制”作用就像“泡沫”一样被戳破。

③伍德罗·威尔逊:美国第28任总统。

④索尼娅·索托马约尔:美国最高法院法官,出生于贫民区。

⑤指第二次世界大战(1939-1945)中犹太人被大屠杀。

⑥詹姆斯·麦迪逊:美国第4任总统。

⑦弗雷德里克·道格拉斯:十九世纪美国废奴运动领袖。

编辑 吕伊雯 校对 潘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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