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白衬衣的颜色

2016-01-30 22:47施施小妆
家庭生活指南 2016年5期
关键词:白衬衣洗衣粉山水

文◎施施小妆

一件白衬衣的颜色

文◎施施小妆

她一边洗澡一边想着一会儿许征回来了,问起这份84水她怎么回话,她或许会说飞机上邻座不小心,把咖啡泼到了她身上,或许会说,这件衬衣不够白,她想要它更白一点。

无衣可穿

苏溱在淘宝上瞧了整整两天,几乎就要把淘宝网里的衣物翻了个底朝天,可就是没有找到她要找的东西。

下月初,她要去北京参加一个文化研讨会,她是代表公司形象的。

周末,她对着镜子试了衣柜里所有的衣服,那些宝贝儿平常穿着,回头率都挺不错,写字楼里都有人直接叫她风景的。

可她觉得,但凡穿着洗涤过数回的衣服进入重要的场合,或是去见重要的人,都是不适合的,衣服是有故事的,而且有的故事,也是要新的衣服来迎接的。

这季节,那场合,她觉得最适合她气质的应该是一件白色的上面有手绘图案的衬衣。

向朋友打听能做手绘的店,董芳介绍了一个叫罗朗的,说此人在学院路开彩绘工作室,据说以前还曾给某个三线明星绘过T恤。

那天下了班,苏溱便和董芳去找他。

他工作室的门关着,董芳电话里问,才知他在外地。不想就放弃,苏溱便接过电话对他讲了一下她的要求,满以为他会给个好的建议,或是看董芳的面子尽快赶在她去北京前回来,没想到听完她的话,他竟然说:“绘个脸谱吧!”

苏溱听了,纠结得眉毛都似乎拧掉了好几根。拉着董芳继续扫街似地找这种工作室,虽说又找到几家,可比那个罗朗还不靠谱,他们的创意均是广告衫那个调调,什么绘个心啊,绘个爱啊等等。

苏溱在网上眼都熬红了,颈椎抻得都有点儿疼了。

让许征帮着捶一捶、捏一捏,可人家活儿是照干了,问题也没少问,在了解了她如此辛苦的原委后他说:“亲爱的,你其实穿啥都漂亮,难不成你想去北京变仙女?”

苏溱笑了一下,她知道许征心里在想啥。她的如此慎重,大概又激发了他的脆弱,怕被识破,所以如此抵御。

两年来,两个人对彼此的性情和说话方式都是相当了解的,原先就是着迷得醉半天都不夸奖的。她移开他的手,想要故意在网上再找找,也不是想看看他那吃飞醋的模样,只是他习惯如此,她便也习惯如此了。

良久,许征终于有点儿妥协了,胳膊盛着半壁深情绕过来,将她覆盖了,仿佛在覆盖他们之间那层不和谐的空气似的。

这通常是最后的招式,他有点儿酸有点儿霸道地说:“溱溱,出门在外,不许你有想法。”

她刚刚被他带动的热情凉了半截,眯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到底是她投错了爱情,还是许征投错了胎,大男人风格这么悬疑这么酸辣的还真少见。

婚姻疲倦

苏溱本来想随意去北京算了,免得许征在家里觉得她去北京是要偷腥似的。

自从半年前,苏溱有两次同学聚会没有带许征同往,其中还有一次玩儿得彻夜不归后,这男人的性情就转基因似地给变了,先是跟她在一些生活习惯上处处不合拍,然后就是隔三差五地在他们的小窝里唱反调。

如果说唱反调也是情侣间的一种不走寻常路的调剂方式的话,它起初倒还能勾起他们彼此因为在意而起的小醋意、小委屈,然后就自有了一番小情小调的哄和宠。只是后来,苏溱明白,哄和宠原来是最不经用的,现在他俩似乎就只剩下纯粹的那份斗心计下的快乐了,任何一番对话,非得弄得话中有话才过瘾,任何一种感情,也非得弄得真中有假、假中有真,仿佛谁玩儿扑朔迷离的手段高明一点儿谁才是对生活更热情。

两个人也曾几次借月色促膝谈到星星都睡了,但是效果并不明显,因为星星再起床时,许征就又悬疑上了,苏溱便也又跟他斗上了。

小情侣的事,外人真就还弄不出个一二三来,好几回两人那斗嘴话里的针尖儿都快砸破了别人家玻璃,弄得好心的大妈跑来做他们的思想工作,而有几次也遇上脾气不好的大妈,大妈推窗探身地朝这边骂,可不管是被劝还是被骂,他们就是不提分手两个字。

仿佛彼此心里都知道,要说出这两个字,还差那一点儿气候、一点儿意外的经历。

公司老总又找苏溱谈了一次,让她务必要准备充足,务必要细节也不疏忽地把他们公司的文化和良好形象宣传到北京去。

美好的思想先入为主后就没法再更改,苏溱还是觉得有着墨青色手绘图案的白衬衣好。

她决定提前三天去北京,在北京找人画。

许征送她到机场,叮嘱的话,句句摆出来,句句都像是从酸菜坛里提出来的一样。

幸好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让她可以不再听许征念经。

她假装是公司打来的,示意许征离开。许征走后,她想对那个陌生的号码说“对不起您打错了”时,那边却嚷嚷着说:“你是苏溱吧,我看到你了,等等我,我来了。”

改变放纵

苏溱没想到,那个罗朗回来后竟然会找到她的朋友董芳,说要给她绘衬衣的事,当董芳说她要提前去北京找人时,他着急地说,他想到了一个好的创意,北京不一定就有。

这人还真是好玩儿,他问了她的航班,然后让董芳带着他追来了,他要跟她同去。

近人学人,苏溱其实也是学会了许征的一些习惯的,比如带着笑容来讽刺。她心里坏笑,想捉弄这个人,于是挑着眼角问:“罗先生赴京,不是为我吧,是要给范冰冰绘个T恤吧?”

罗朗哈哈大笑,直视她说:“范小姐不够资格的,倒是苏小姐你有。”

苏溱愣了一下,也笑开了说:“得了,你可千万、可千万别跟我说脸谱。”

罗朗的手指触上鼻翼,有点儿坏又有点儿可爱的一笑,说:“苏小姐想怎样就怎样,我的画笔听你的召唤。”

“为什么?”

“因为你的名字,让我想到诗经,想到要载山载水。”

前座有人咳嗽一声,提醒他们不要在机仓里制造暧昧气氛。苏溱止住了声音,却不知为何,心里如潮。

因为要三天后才能入住研讨会主办方订的宾馆,一路飞行,有些东西早已暗暗生成,和罗朗出机场时,苏溱没有从他手里接过她的行李箱。

刚住进钟鼓楼的一家小宾馆,许征的电话就追了过来,苏溱望着床上那件她正要拿去给罗朗的白衬衣,突然觉得许征这人,苍白简单得就跟它一样,因为它,她也苍白了。

异地的雨声都是带情调的,异地的白衬衣也想要疯狂放纵一点儿了。放下电话后,苏溱来到罗朗的房间,她想要完成一种想了许久的改变。

罗朗好像知道她,他把她一把从门外拉进门内,将她抵在关着的门上说:“你,给我画吗?”

她发抖着点头。这个下午,像是准备好了要迎接故事的下午,傍晚时分,一张单人床上,平铺着画着抽象山水的墨青色图案的白衬衣,另一张单人床上,躺着终于终于改变了的、有着新山水的苏溱。

三天,她做着另外一个人,做着一件她喜欢的白衬衣。虽然偶尔会有迷离和恍惚,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但是她却控制不了要做跟平常不一样的自己。

许征每晚都来电话,好像从电话里可以嗅到她身上的气味一样,她觉得很好笑,笑过之后突然有一种清醒,她跟许征之间,其实早就没有了许多东西,要不然,她也不会如此轻易地就呈现出完整的自己。

回归温暖

苏溱回来那个下午,一个人在飞机上把跟罗朗在一起的那几天从头至尾忆了个遍。直到她激动而又甜蜜地觉得,几小时后,出了机场,她更愿意先见到罗朗。

罗朗因为有急事,是提前回来的。

她曾经觉得许征如一件白衬衣,但是现在她身上的白衬衣上有着罗朗的山水。她觉得跟许征之间,终于可以了断了,她不喜欢许征那样的男人,不喜欢跟这样的男人生活在一起时不得不改变的她自己。

出了机场后,她约罗朗在公司附近的一家超市里见,上次罗朗跟她在北京时说过,他最喜欢自己的心在最烟火的地方狂跳。

只是偏偏很无奈,这天超市做活动,人特多,罗朗打电话问她在哪里,她说了好几次,罗朗都没有找到,最后,她站在洗化柜前打电话给罗朗,说她在奥妙这里。

5分钟后,她看到一个熟人过来,便假装没找到自己如意的东西,绕到洗化柜的后面。

从货物的缝隙里,她看到罗朗过来了,跟她一样,四下张望,然后伸手假装去取一袋洗衣粉。

她正要叫他,却看到有一双手抢在了罗朗的前面,拿过那袋洗衣粉。

然后她听到这样一段对话:“你也喜欢这个牌子的洗衣粉啊!”

“是啊,它好像很畅销,好像该上货了,嗯,这一袋还是留给你吧!”

“那谢谢啊,我是要用它给我老婆洗衣服呢。”

“哦,是吗?你,可真逗!哈哈!”

很奇怪的对答,很奇怪的执着,很奇怪的笑声,很奇怪的感觉,突然地,有那么一点点久违的甜蜜和惊喜浮上心头,苏溱也没猜测到它竟然会那么强大地去蔓延,直至超市里的嘈杂以及为寻找什么而来来去去的人,都似乎不存在了。

她退到隔排的卫生用品柜,在那里纠结了又纠结。那个声音,是许征的,他的确是只买奥妙的洗衣粉。

罗朗的电话打来,问她到底在哪里?她摁断,然后短信过去说:我很累,就回家了。

她看到罗朗离开了,许征还拖着购物车在找东西,她低着头,抓了一瓶84急急地离开,因为她知道许征一会儿就要到卫生用品柜来的,她的七度空间,一直都是他买的。

苏溱穿过人群往外面走时,从来没有感觉像今天这样需要许征揽给她的那半壁深情的胳膊过,但是她不能啊,她身上的白衬衣还有罗朗的山水,罗朗的气味。

离开超市时,眼睛余光里,她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真正地落下了,它落在了最俗气最喧闹的超市里,落在了最烟火而又最真实的一场奔赴里。

苏溱赶在许征前回到家,把84倒进盆里,加水稀释后,把白衬衣泡在里面。看着白衬衣上的山水一点一点的浮离散掉,她觉得自己做得很干净,也很对,之所以认为对,是因为她在为之前的错后悔。

她一边洗澡一边想着一会儿许征回来了,问起这份84水她怎么回话,她或许会说飞机上邻座不小心,把咖啡泼到了她身上,或许会说,这件衬衣不够白,她想要它更白一点。

但是不管要怎么说,她都已经准备好了自己干净的后背,她相信,她要的山水,许征的手臂也可以画,她这半壁深情跟他的那半壁,从此会完整。

编辑/王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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