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大利亚政府土著民族政策的演变历程

刘晓丹

（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学与人类学研究所，北京　100081）

澳大利亚政府土著民族政策的演变历程

刘晓丹

（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学与人类学研究所，北京100081）

在解决土著民族问题方面，澳大利亚政府具有代表性，制定和实施了很多土著民族政策。本文着重阐述澳大利亚土著民族在殖民时期的经历，以及澳大利亚政府成立后在不同时期实施的土著民族政策，分析这些政策的历史背景、由来以及对土著民族的影响。

澳大利亚；土著民族；同化政策；多元文化政策

土著民族是澳大利亚的第一民族，他们在澳大利亚大陆上已经居住了六万年以上。在此之前，这片大陆上没有其他人居住，所以澳大利亚土著民族一直认为他们才是澳大利亚大陆真正的主人。二百多年前，当欧洲殖民者从北半球迁居南半球，土著民族就开始奋起反抗。1788年2月7日，菲利普宣誓就任新南威尔士总督兼驻军司令官，英国开始了在这片土地上的殖民统治，即对土著民族殖民统治的开始。本文着重阐述澳大利亚土著民族在殖民时期的经历，以及澳大利亚政府成立后在不同阶段实施的土著民族政策，分析这些政策的历史背景、由来以及对土著民族的影响。

一、霸占和迫害政策

这一阶段从1788年至1925年，跨度长达137年。澳大利亚土著民族在接受殖民统治之前，他们就有了比较复杂的社会组织，形成了有关使用和管理土地的相关法律。他们过着居无定所的生活，但却平和安逸。但这种生活被白人殖民者的到来完全打破，土著民族的命运也从此改变。1788年当大英帝国菲利普船长登陆悉尼湾，土著民族本能地手拿棍棒反抗白人到来。土著民族起初想外来人纳入自己的社会体系，但是欧洲人不愿意融入土著民族的生活。随着殖民者的扩张，土著民族开始保护家园奋勇反抗。这些对殖民者的反抗结果无济于事，这块大陆很快被大英帝国占有，英国成了宗主国，他们在澳大利亚土地上，肆无忌惮地霸占他们看好的土地。殖民者的脚步马不停蹄，直到他们成为这片大陆的“主人”，而原来的主人逐步沦落成英国的臣民。“为了对付土著人，殖民者可谓机关算尽。在新南威尔士，总督部署了骑警部队来对付土著人，后来还征召土著人加入骑警部队。这种武装部队的机动性和火力令人无法抗拒，而征召土著人入伍是大英帝国的一贯伎俩，即利用被征服民族去打击那些不肯就范的群体。”除此之外，殖民政府利用水痘、天花、麻疹等疾病杀害了免疫力极其低的土著人。“由此可见，在英国殖民时期，澳洲土著人过着比其他任何土著人都更苦难的日子，他们被压在社会最底层，丧失了生存价值，没有社会地位。”

19世纪中期，新南威尔士、维多利亚、南澳大利亚、昆士兰、西澳大利亚和塔斯马尼亚本是六个独立的殖民地，各自为政。直到1900年7月9日英国议会通过澳大利亚联邦宪法，六个殖民地合并为“澳大利亚联邦”，成为英国的一个自治领。澳大利亚独立后的第一次联邦议会，制定了白澳政策。这一阶段的政府，无论是殖民政府，还是澳大利亚联邦政府，他们对土著民族的政策就是以不断霸占、迫害为主，直到土著民族失去了家园所属权和管理权。

这一阶段的澳大利亚的土著民族政策，有些学者称其为“保护”政策。但是殖民者出台所谓的保护土著民族的措施，在我看来也都是以消亡土著民族为目的。所以阮西湖先生觉得这一阶段的政策更为准确的是霸占和屠杀，我就在其基础之上加以改动为霸占和迫害政策。

二、歧视和隔离政策

如果说第一阶段殖民政府和澳大利亚政府对土著民族的霸占和迫害，是对土地和其他物质方面豪取和占领的话，那么第二阶段的歧视和隔离政策，则是从精神层面进行排斥和分隔。这项政策起始于1926年，终止于1951年，时长25年。

1901年澳大利亚联邦成立，在关于联邦成立的十多年的公开辩论中，土著及托雷斯海峡岛民并没有参与任何形式的磋商。他们在很大程度上被忽视了。当联邦奠基之父们倾力推出治国宪法时，他们只在两处涉及土著人：宪法第51条第26 款规定：“为了维护澳大利亚联邦的和平、秩序以及良好的管理，联邦议会将依据宪法拥有对各州除土著以外的任何种族的居民制定特别法律的权利，而这被认为是有必要的。”宪法第127条规定：“在统计联邦或州或联邦其他地方的人口时，土著居民不得计算在内。”这些规定反映了土著及托雷斯海峡岛民被从澳大利亚联邦社会整体排除出去的状态，土著人得不到非土著澳大利亚人所应享有的权利、承担的责任以及理应享受的福祉。

歧视政策实施时，澳大利亚政府尚未取得内政外交的独立，直到1931年澳大利亚政府有了政治自主权。当时的澳大利亚白人一度认为土著民族身份下贱，略带种族歧视的意味。一些有着欧洲血统的澳大利亚人认为澳大利亚土著民族终究会灭亡，因为他们落后低下，不具备在文明现代社会生存下去的条件，这是当时白人至上主义者的普遍思想。欧洲殖民者的后裔中，有一部分是和当地土著民族的混血居民。一味地实施歧视政策，也会影响到混血土著民族的生存，因此一些专家把研究重点转移到了混血土著民族的问题上。这一时期的政策，开始从歧视到隔离。

“把土著及托雷斯海峡岛民的孩子从他们的家庭强行带走的显著目的就是通过种族混合把这些孩子吸纳或同化到非土著人社会。”正如1937年《布里斯班电讯报》所报道的，“在百年之内，纯黑人将消失。但是，混血土著问题将与年俱增。因此，他们的想法是把纯黑人隔离起来，并且把混血土著吸纳进白人人口中。也许这将需要一百年的时间，也许更长，但是，土著将走向消亡”。1937 年，联邦政府和州政府负责土著事务的官员就对土著居民实行同化政策举行会议，并达成共识。“他们认为，纯血统的土著居民终将消失，问题是土著混血后代问题。为了使土著后代接受白人文化，混血儿童不能再由他们的母亲来抚养，而应该放在欧洲人居住区的孤儿院或白人家中抚养。”

从30年代直到50年代的这一时期澳大利亚政府对土著民族的政策以歧视和隔离为主，这是殖民政策的延续，同时也受到了当时种族主义思想的影响。显然这种政策的实施不会促进澳大利亚政府和土著民族的和谐相处和共同发展，会更加引起双方矛盾的加深。相比霸占和迫害的手段，并没有任何进展，这不得不让澳大利亚政府反思如何有效推进土著民族的管理模式和方法。

三、同化政策

伴随着歧视和隔离，澳大利亚政府推行了另一意识形态的领域干预政策，即同化政策，这是歧视和隔离政策的延续。从1951年至1971年的20年间，这一政策在澳大利亚政府与土著民族之间产生了很多作用与反作用。

1951年当哈鲁斯克被任命为澳大利亚政府土地部长，他特别关注土著民族问题。当歧视和隔离在澳大利亚推行毫无进展的情形下，同化政策应运而生。澳大利亚政府希望土著民族和混血土著民族逐步忘掉自己的身份，最终融入到白人社会中去。澳大利亚政府宣称同化政策是给土著人带来好处，但这种指导思想还是脱离不了种族主义。同化政策的推行中，混血土著儿童首当其冲。他们被带到离父母遥远的地区，成千上万的孩子被安置在福利院或者白人家中。这种做法一直持续到20世纪70年代，土著儿童受到了极大伤害，他们甚至都找不到自己的父母，迷失在自我身份的认定中。他们是一群既缺失了亲情，又缺失了民族文化依托的一代。

随着澳大利亚政府对土著民族的各种政策控制的加深，土著民族开始为自己争取民主而反抗。从20年代开始，土著民族开始反抗澳大利亚政府，要求合法的公民权益。第一个抗议同化政策的团体在悉尼诞生，叫澳大利亚土著进步会社。1928年澳大利亚历史上开启了第一次土著人要求土著权利的运动，他们要求平等自由的生活。从那时候起的近30年里，他们组织了各种罢工活动，从土地权利到工资待遇等各个方面与政府交涉。除了土著民族的自身运动，当时白人进步学者和国际舆论也对澳大利亚土著政策进行呼吁和反抗。1967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专家会议通过了《种族宣言》，这无疑给澳大利亚土著民族打了一针强心剂，他们的运动不是孤立的。

同化政策的失败，说明澳大利亚政府忽略了自身所处的自然和社会环境。作为一个移民国家，一味地推崇英国殖民文化，无视土著民族文化，这必然与自身所处的社会文化氛围发生冲突。另外，由于“白澳政策”的影响，澳大利亚人和土著民族缺乏了解，硬性地让土著民族放弃传统文化，接受外来文化是非常困难的。这种同化政策带有强烈的种族主义色彩，根本不具备实现同质社会的条件。

四、一体化政策

当同化政策受到土著民族的反抗抵制而失败后，澳大利亚政府开始实施一体化政策。同化政策导致土著民族逐步丧失了自己的民族主权和民族文化，是土著民族极其反感和抵制的，再加上进步学者和国际舆论的干预，澳大利亚政府不得不改变策略。这种一体化政策相比同化政策，对土著民族来讲更容易接受。

1972年澳大利亚政府开始实施一体化政策，这是澳大利亚民族政策的一大转变，这一进步是与土著民族不断为自己争取权益的运动分不开的。当澳大利亚政府用歧视、隔离、同化政策限制土著民族发展时，土著人口的增长和民族意识的觉醒，让澳大利亚政府意识到这种土著民族自觉事态势不可挡，绝非简单粗暴的方法就可以达到统治目的。与此同时，土著民族的城市化比重提高也促进了土著民族的迅速发展，他们的子女有更多的机会接受教育，民族自尊心得到前所未有的提升，并建立了土著民族自己的组织。

除了土著民族自身努力之外，澳大利亚进步力量也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他们反对种族歧视，反对同化政策，宣扬人道主义，这些都给澳大利亚政府带去压力。澳大利亚政府最终承认土著民族有权保留种族特点，有权保留独特社会，并有权决定土著民族的未来。一体化政策允许土著民族选择居住地，为土著民族建立保留地，允许他们返回故乡。这些让土著民族对土地所有权有了进一步要求，本来就属于土著民族的澳大利亚仅剩下不到十分之一的土地才是土著民族所有。所以，返回家园即对土地权的要求是延续土著民族生命赖以生存的条件。

五、多元文化政策

提及澳大利亚的民族政策，不得不提多元文化政策，它的存在与发展与一体化政策并存且相互作用。当20世纪60年代澳大利亚政府的同化政策失败后，面临错综复杂的多民族成分，澳大利亚政府不得不向加拿大效仿，推行多元文化政策，即允许各民族保留自己的生活方式和民族特点，这与土著民族的一体化政策如出一辙。

除了生活在澳大利亚的土著民族以外，自英国殖民者到达澳大利亚以来，已先后有来自世界120个国家、140个民族的移民到澳大利亚谋生和发展。澳大利亚成为典型的移民国家，被喻为“ 民族的拼盘”。澳大利亚土著民族在此繁衍生息，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文化体系和生活方式。移民们脱离属于自己的文化母体，游离到陌生之地，他们自身就变成了某一文化的载体，之后又将自身的文化留在新生活的土地。这说明澳大利亚文化的创造主体不是单一的，而是来自世界不同种族和民族，它的多源性铸造了它的多元性，所以多元文化成为澳大利亚社会一个显著特征。

综上所述，澳大利亚政府对土著民族的政策先后从早期的霸占政策，到歧视和隔离政策，再到同化政策，又到一体化政策，整个过程是随着土著民族的发展而不断变化的。从变化趋势来看，现如今的政策是有利于土著民族发展的。现在的土著民族享受了澳大利亚公民权利以及政府的福利待遇。土著民族的教育、经济、卫生也随着政府政策的改变而逐渐改进。这也是澳大利亚土著民族为维护民族主权和种族地位不断争取的结果。澳大利亚政府对土著民族政策的调整符合人道主义的进步，也必将得到国际社会的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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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斯图亚特·麦金泰尔.澳大利亚史［M］.上海：东方出版中心.

［11］唐纳德·霍恩，徐维源译.澳大利亚人——幸运之邦的国民［M］. 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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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晓丹（1977-），女，天津，助理研究员，任职于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学与人类学研究所，研究方向：世界民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