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平遥堡寨式聚落的地方遗风

2016-02-03 23:00黄若愚HuangRuoyuZhaoHui
山西档案 2016年4期
关键词:山西

文/黄若愚 赵 慧 Huang Ruo-yu Zhao Hui

山西平遥堡寨式聚落的地方遗风

文/黄若愚 赵 慧 Huang Ruo-yu Zhao Hui

The Regional Style of Fort-type Settlement in Pingyao of Shanxi Province

古时朝代更迭频仍,社会局势动荡,在平遥的乡野村间民众自发修建了大量的堡寨式聚落,集居住与防御于一体以卫民生。这些堡寨保存完整,特点突出,能够全面展现堡寨的形态与内涵。在实地考察、测绘的基础上,通过文献研究,挖掘和探讨平遥堡寨的地方遗风,揭示形成这些特色的社会原因,以期全面解读平遥堡寨的地方特色。

平遥;堡寨;多堡;防御;里坊

平遥史称“古陶”,作为华夏文明发祥地之一山西的腹地,有着深厚的文化积淀和久远的历史传承。明清之际,由于动荡的朝代更迭和复杂的社会组成,平遥民间大兴堡寨,集居住与防御于一体以求长居久安。这些堡寨式聚落留存至今,并基本保存完整,能够全面展现聚落的形态和内涵。

一、多堡集聚,寓意吉祥

平遥的民间堡寨主要有两种形式,一是一堡即为一村,二是多堡聚为一村。平遥的10个历史文化名村中有8个为堡寨式聚落,其中一村多堡式就达到7个,如梁村5堡,段村6堡,更有梁坡底村新、旧堡一共11个之多,由此可见平遥多堡式聚落居多。

古时朝代更迭频仍,战乱纷生,民间自筑高墙设防,集聚以卫民生,并取得了一定的防御成效,于是在乡野村间广为兴建。其中一堡式聚落因为能够集中力量发挥强大的自卫功能而广受民间甚至官府的青睐,一度盛行不衰。而多堡式聚落由于防御力量分散且薄弱,不为民间提倡,甚至遭到合并或者废置。明朝嘉靖年间,蔚州乡坤尹畊著有《乡约》一书,记载了堡寨建制的相关事宜。书中二约《堡势》一章对一堡式和多堡式的聚落防御实力做了比较,认为小堡“抱关无人,执戟尽废,虏入失守,归咎于官”,倡议多堡合一,提高防御能力,“并则力合,力合则变弱为强矣”。并提出了详细的并堡方案,遂“堡真并矣”。[1](p3)到了清朝,堡寨修筑还是倾向于一堡式聚落。在聚落的防御层面,一堡式村落成为民间营建的主流,至少可以说在明嘉靖到清嘉庆时期如此。而平遥堡寨基本也都建于该时期内,却表现出相反的建置倾向,并且随着时间的推进,堡寨呈现出增殖的趋势,逐渐集聚壮大,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平遥堡寨异于其他地区的建置背景。

首先,堡寨的增殖说明随着朝代渐定,平遥地区局势安稳,为人口的繁衍提供了先天的庇护,导致原生聚落无法满足人口繁衍所带来的住居需求。山西自古多战事,《读史方舆纪要》云:天下之形势,必有取于山西也。而清朝定疆以来,随着边防战线的北移,平遥在动乱的山西很少受到战乱的波及,得以休养生息,改善民生。这种社会状况可以在平遥县志中看出端倪。康熙年间所撰《平遥县志》卷八《杂志》一章载:皇统间,城遭大兵……嘉靖二十一年,北兵大举南掠……隆庆元年,北兵攻陷石州,移兵平遥……崇祯十七年,闯寇过县……顺治六年,姜瓖叛乱,大兵恢复。[2](p336)但平遥也并非毫无外患,匪乱偷盗成为民众防御的主要对象。《创建栖真庵碑记》所载:有明之末,盗氛孔炽,楚均州房竹间据为巢穴,连年累岁骚扰糜宁。[2](p244)这些匪乱偷盗成为堡寨聚落得以生长延续的主要动因。防御对象的转变,使得堡寨原本要求严格的防御标准有所降低。在乡民的意识中,军事性的堡寨也日渐等同于普通的村庄,其原先具有的军事防御功能也蜕变成为乡民提供安居乐业空间的生活性功能。因此,堡寨式聚落向多堡式方向发展有了安全上的可能,同时又解决了人口繁衍所带来的紧迫的住居压力。

在地形条件上,平遥平坦开阔的地理形势为堡寨的次生级分化提供了无限的空间可能,使其能够在内在机制的主导下自由生长。同时,居民对美好生活的希冀和对吉祥安康的期盼在聚落形态形成上的渗透也不可忽视。在平遥的堡寨中,不乏以“凤凰堡”命名者,更有甚者将村落的布局法则归结为“凤凰展翅”的意象。其中梁村格局为“凤凰展翅”,段村、东泉村为“凤凰双展翅”。就东泉村来说,村南凤宅坡为凤首,正中贯穿南北的主街为凤脊梁,主街旁的南街北街是凤的双腿,老东崖、南沿上分别为东西双翅,北堡、三教庙、老花园为凤尾。[3](p173)在聚落社会里,民俗传统不自觉的将其需求和价值、欲望、情感转化在物化的聚落环境里。

二、“家”、“堡”同构,防御特征明显

堡寨式聚落与普通村落的不同之处在于外部防御构筑上。平遥的堡寨式聚落都建有高大厚实的墙垣,由素土夯实,环绕闭合,有些还在外部砌筑砖石加固。堡寨通常由堡门打破墙垣的连续和封闭,连接内外。同时堡门也成为聚落防御的薄弱之处,作为建置的重点,所以堡门往往由砖石砌筑成拱形门楼,深邃坚实,内部可设门房,供守护之用,表现出严密的防御结构。而堡内民居院墙高耸封闭,气势逼人;宅门高大厚重,均为砖石砌筑,不乏拱券结构者。堡寨与宅院的外围构筑显示出一致的结构形态和建造理念。如建于清康熙年间的段村兴盛堡,堡门为砖拱结构,门洞宽2.5米,进深10.3米,内部设有门房,堡门之上建有土地庙。

有清一代,平遥虽无战事但自明朝就匪祸盗乱不断。《平遥敬神安民记》载:辛未夏,五流贼渐聚,大肆猖獗,凡所过着攻陷殆尽,焚戮无遗,惨刻万状,耳不可闻,口不可言也。[4](p697)特别是晋商的发迹,更是招致祸患,民众深受其害。如此恶劣的居住环境,使久经天灾与人祸的民众在安居环境的营建上就不得不步步为营,构筑多重防御体系。在堡寨层次上,以外围墙垣作为外部线性防御层级,起着全面和重点防御的作用。在堡寨内部,居民宅院作为第二个防御层级,成点式防御特征,也发挥着一定的防御功能。古时以平面作战为主,堡寨聚落御敌的建构层次也大体成水平展开。[5]堡寨与院落一大一小,由外向内,就构成了“外围墙垣——住户单元”的双重防御体系。

另一方面,平遥是晋商的发源地之一,平遥的堡寨式聚落多是富商的后方家园。由于职业特点,商人对于居住安全的考虑可谓重中之重,而堡寨聚落在防御守卫方面的良好效果必然会成为商人营建住居空间的参考,商人的宅院形制又成为平民住房建设的效仿对象。高墙、厚筑、高窗、坚实的大门都能成为人们安居家园的依赖因素。大聚落的城是由若干小聚落的堡构成,而聚落的堡又与居住单元显示出同构的属性。这些共同的防御构筑特征成为“城——堡——家”营建的内在机制,极具活力。而且高耸封闭的建筑形态与商人在城市、集镇上经营的店铺所处的空间环境形成鲜明的对比。久居商界,身处繁杂喧闹的环境,商人必然会对其产生强烈的逆反心理。这种商人特有的心理倾向也必然会促成高墙深宅的建筑形态的产生。

三、里坊遗迹明显,内部格局有序

平遥堡寨式聚落的内部形制在一定程度上受到地形条件影响的情况下,基本都极力表现出有序的街巷空间和规整的宅院布局。曾有学者对平遥堡寨的内部形制做过研究,认为平遥的堡寨与古代的里坊极为相似,甚至可以追溯到西周的闾里制度。主要有以下几点依据。其一,杨宽先生据《管子·八观篇》所载“大城不可以不完,郭周不可以外通,里域不可以横通,宫垣关闭不可以不修”认为:“里”只有一条直通的道路,在路的一头或两头设里门。其二,据《管子·小匡》“制五家为轨,轨有长,十轨为里,里有司”,以及《公羊传·宣公十五年》载“一里八十户,八家共一巷”,里中除主街之外,还有与之垂直的小巷。[6]当然,最重要的特点是“里”的四周环以墙垣。而平遥的堡寨式聚落也表现出类似的特征。如平遥梁村南乾堡墙垣高大厚实,由素土夯筑,沿南北主街各开一堡门,垂直于主街有支巷三条;天顺堡堡墙由黄土夯实而筑,外砌青砖,南北主街两端各有一堡门,东南方巽门已毁,并有东西小巷三条。此外,还有另一条线索。《管子·立政篇》载:“审闾闬,慎筦键,筦藏于里尉。置闾有司,以时开闭。闾有司观出入者,以复于里尉。凡出入不时,衣服不中,圈属群徒,不顺于常者,闾有司见之,复无时。”说明闾里的门禁相当严格,配有看门人专门负责里门的开闭,审查出入者。[7](p17)而段村兴盛堡有与之相匹配的空间配置。在兴盛堡拱形门洞内中部位置设有一处门房空间,入口为高2米、宽0.9米的单开门,门扇右侧有0.6米见方的窗洞一处,内部抬高0.3米,大概有近4平方米的面积,能够满足人员基本活动的需要。据此可以推测该堡昔日曾有专人守门,负责堡寨日常出入的安全事宜,与里的相关形制非常相似。

里坊制作为西周以来社会基层的管理制度和编户形式,因为具备一定的社会管理成效一直被沿用。直到北宋,商品经济的迅速发展迫切要求打破封闭的市场模式,里坊制才有所改变,坊墙被拆掉,原有的管理职能也被革除。而到明代,在社会基层实行里甲制,这样就有了一条较为明确的从里坊制到里甲制的社会基层组织的演变脉络。关于里坊,康熙年间的《平遥县志》记载其时城内设有十坊,城外乡村设三十里,作为社会组织制度。《平遥县志》卷八《杂志》一章有“平居里闬及市井之间”的记载,而“里闬”指的是“里门”。所以平遥堡村的居住形态和布局方式与里坊的传承关系也就比较明确了。同时这种类似里坊制的堡寨形制也为研究里坊制甚至里闾制提供了弥足珍贵的活化石资料。

乡土聚落的形成往往与该地区的地域背景和风俗人情是分不开的。平遥的堡寨聚落亦是如此,不仅受到朝代更迭和地方局势的影响,而且民俗信仰和商业文化对聚落形态的修正也不可湮灭,其所形成的地方遗风特色鲜明而且底蕴深厚,能为研究平遥的风土建筑,甚至该时期的社会、政治、经济等人类文化学内容提供珍贵的参考及补充。

(本文系山西省艺术科学规划课题“山西晋中明清民居研究”的成果。)

(责任编辑:杨秋梅)

[1] (明)尹畊.乡约[M].上海:商务印书馆,1936.

[2] 王夷典录疏.平遥县志[M].太原:山西经济出版社,2008.

[3] 山西省建设厅编.山西古村镇[M].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2007.

[4] 张正明,王勇红.明清山西碑刻资料选(第1辑)[Z].太原:山西经济出版社,2009.

[5] 王绚,黄为隽等.山西传统堡寨聚落研究[J].建筑学报,2005,(8).

[6] 张玉坤,宋昆.山西平遥的"堡"与里坊制度的探析[J].建筑学报,1996,(4).

[7] 宋昆.平遥古城与民居[M].天津:天津大学出版社,2000.

K878

A

1005-9652(2016)04-0027-03

黄若愚(1990—),男,河南南阳人,太原理工大学艺术学院硕士研究生。

赵 慧(1962—),男,山西原平人,太原理工大学艺术学院教授,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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