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从来不会开花

2016-02-04 02:57方苑
幸福 2016年29期
关键词:藤条村人藤蔓

文/方苑

就像从来不会开花

文/方苑

地瓜、红薯,一到我们南方山村便被叫做苕。

一样的食,名称不一样,水土不一样,还真有不一样的地方。春天,走在西北高原的街道,看到筷子般细长、飘着白胡须般根系的苕苗被扎成一捆捆的卖,心中甚是骇然:苕苗细长白绵的根系是从何而来、该如何栽种呢?

家乡的苕苗是没有根系,也没必要有根系的。

春天一到,村人提着几个留着做种的苕,埋在土质较肥沃的菜园里。不久,枝枝叶叶的藤条便会爬满菜地。到了种苕的季节,人们就拿着剪刀将丈许长的藤蔓从出土处剪断,象装柴禾似的,装满一箢箕挑回家。拿着小凳坐在家门口,聊天的工夫就将丈许长的藤条剪成半寸长,一把把叠好。然后,就将这寸许长的藤条一根根插在高山上难浇水难施肥的贫脊土地里。

要不了多久,苕苗就会密布山地。人们又将种苕的新藤剪掉,摘掉叶的小茎与青椒一起泡在咸菜缸里,又脆又酸,有点酸豆角的味道,而叶和藤切碎喂猪,既催肥又防病。

该收获了,来到山地,只见深埋在土底下的苕将土地撑得裂开一道道花纹似的小裂缝。顺着小裂缝几锨下去,然后再朝上一翻:哇!尺许长、胖如小葫芦似的苕挂满藤条。像掘童话似的,几锨下去,总会刨起一串,从不叫人失望。几乎是一口气一腔惊喜地刨完整块地,有点累了有点渴了有点饿了,随手拿起一个苕,用刀几下削去皮,白细的苕肉咬在嘴里,又脆又甜,其滋味可与苹果相比;如上笼蒸熟,黄软的苕瓤,又香又甜;倘吃不完,便切片、晒干、油炸,黄喷喷香脆脆,比小麻花还好吃。最有趣的吃法,是在晚饭熟后,柴禾的火焰已灭,但红亮亮的炭火还存,便抓紧时机丢几个苕在里面。清晨上学时,手往炉膛的柴灰里一摸,软软的,绵绵的,拿出来拍拍灰,在掌心里磨娑几下,在柴火里几经鼓涨又经冷却的皮,很快与苕瓤分离开来,吃在嘴里,香粉适宜,有一种板栗的风味。

营养丰富,味道极美的苕,只有极少的部分成为孩子们嘴里的零食,或在青黄不接的时候被做成稀饭,绝大部分却都用来喂猪。究其因,就是因为它易得好种的原故吧?几个种苕的藤蔓就能栽大块土地,不怎么管理,一到收获时,却堆成了让人发愁的小山。

我想,它之所以被村人称为“苕”,也是因为它不知索取,默默生长在村里最遥远最贫脊又最不引人注目的地方吧?这样被人冷落,即使摆不起架子,也该乞些才是,你却仍感激不尽地以最硕大的姿态聚集着丰收——你傻到了何种程度,你不叫苕谁叫苕?

田地承包到户时,有十个儿子的吴妈家不再从遥远的山上背苕藤回来当猪料,她家的谷糠猪还吃不完呢!夏日里,没经过剪藤摘蔓的苕地里,开出一朵朵铜钱般大小的小白花,十分美丽。

多少朝多少代多少辈的村人,谁见过苕开花?村里顿时惶惶不安起来,总担心灾难会砸掉他们刚刚富起来的好日子,便悄悄摘掉苕地里的花儿,就像它从来不会开花不曾开过花一样。

后来,人们都富起来了,都不屑从山上累死累活地背苕藤做猪料。结果,山地上的苕花开了一片,不卑不亢,美如百合。

摘自新浪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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