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忽雷》与《北里志》、《乐府杂录·琵琶》的渊源

邢洪丽

（黑龙江大学，黑龙江 哈尔滨 150080）

《小忽雷》与《北里志》、《乐府杂录·琵琶》的渊源

邢洪丽

（黑龙江大学，黑龙江 哈尔滨 150080）

本文以《小忽雷》这部剧为原点，探寻《小忽雷》这部剧的源流演变，简要介绍了影响这部剧发展的作品。从《小忽雷》对《乐府杂录·琵琶》的吸收借鉴之处，而引出两部作品的不同，从而体现出《小忽雷》这部清传奇的奇异创新之处。再叙述《北里志》这部小说与《小忽雷》对妓女的描写，本文着重选取了两部剧的交叉共同拥有的人物润娘展开叙述。

《小忽雷》；《北里志》；《乐府杂录·琵琶》郑盈盈；粱厚本；润娘

一、《小忽雷》的源流演变

《小忽雷》这部剧以小忽雷这部乐器而得名，自然就与其有着一定的渊源。关于《小忽雷》的作者历来也备受争议，笔者认为《小忽雷》这部作品确实是因为孔尚任而产生，但是他只是间接作者，真正的直接作者是顾彩，这部剧可以说是孔尚任和顾彩合力之作。“历来学术界都认为《小忽雷》传奇是孔尚任和顾天石合作的，近来却有人提出它的作者仅只顾天石一人。这种看法是不符合事实的。”［1］王毅在其论文中做了详尽的论述，笔者在这里不做赘述。孔尚任与小忽雷的缘分始于购买小忽雷，从此他成为小忽雷的重要收藏家之一。

段安节的《乐府杂录·琵琶》具有浓厚的浪漫色彩，为后来《小忽雷》的情节提供了很好的素材，小忽雷也成为了贯穿全剧的线索。《乐府杂录》讲述了唐文宗时期“有内人郑中丞，善胡琴”，郑中丞善于弹奏小忽雷，偶因小忽雷的一个匙头被她不小心弄坏了，便送到宫外赵家修理。当时有一个名叫梁厚本的吏员，一次在河中钓鱼，忽然看见有什么东西浮在水面上，等到打捞上来，才发现在长方形的盒子内躺着一位美女，这位美女脖子上被勒着，解开领巾，此女还幸存。这名女子就是郑中丞，因为触怒了皇帝，而被缢杀，然后又被扔到河中。梁厚本私下里娶她为妻，梁厚本贿赂乐匠，把小忽雷赎回，每次到了晚上才可以弹奏，二人过着隐居的生活。恰巧有一天，一个放风筝的太监路过他们的住所，听到有人正在弹奏小忽雷，“私于墙外听之”听出是郑中丞的指拨，于是他向皇帝汇报了这件事，庆幸的是皇帝恩赦他们无罪，并且成全了二人的婚姻。宋朝钱易的《南部新书》中，曾经载了小忽雷的来历：韩晋公在朝……戎县尹募樵夫伐之，取其干，载以归。召良将斫之……遂为二琴，名曰大者曰“大忽雷”，小者曰“小忽雷”。因便殿德皇言乐，遂献。大忽雷后来传入禁中所有，而小忽雷在亲仁坊里。

二、《小忽雷》对《乐府杂录·琵琶》的增删改饰

《乐府杂录》中的郑中丞：“文宗朝，有内人郑中丞，善胡琴……郑尝弹小忽雷……”到了《小忽雷》中就更加丰满，她一出现就成为政治投机商郑注的妹妹，且年仅五岁就与梁厚本定了亲。可见在这种背景下，不同于《乐府杂录》的是，在《小忽雷》中郑盈盈和梁厚本不再是陌生人，而是从小就定了亲的。

《小忽雷》第四出：“俺意欲招为妹婿，一来与枢密有了瓜葛，二来权府刮目相看，三来图他日后前程远大，你我面上有光。”这句话道出了郑注的心声，无形中为郑盈盈日后的情感纠葛埋下了伏笔。到争琴起衅（第六出）为梁厚本的仕途衰落埋下了祸根，他得罪了五访使太监仇士良，同时也暗示了郑注即将倒戈，要将妹妹许配给仇公公的侄儿：“梁门已失势，那婚姻，休再提……这仇府呵，真豪富，有势威，俺与他订朱陈，有周庇。”（第十四出）但是郑盈盈的意志非常坚定：“岂知奴生是梁门人，死是梁门鬼，休想有一毫变心也。”（第十七出）郑盈盈一心守节，郑注也不能耐她如何，他却让盈盈选秀进宫：“此乃仇公公要选美女教歌，奉承新主。俺家郑盈盈，正该献于他去！”（第二十二出）《小忽雷》中的郑盈盈比《乐府杂录》中的郑中丞，情感道路坎坷，她成了政治投机商获取权益的筹码，郑注为了一己私欲操纵她的婚姻。《小忽雷》这部剧把盈盈坚守婚姻，郑注利用妹妹的姻缘作为纽带与政治斗争紧密地联系在一起，政治色彩加强。

与此同时《小忽雷》比《乐府杂录》中的人物性格更加鲜明，也更具反抗性。从盈盈抗拒郑注的安排足以看出，梁厚本不畏权贵：“我便姓梁名厚本，别人怕你，我不怕你！”（第六出）得罪了仇公公，因而在第二十出中梁厚本“运筹有功，当居第一”，却被仇公公因私仇一笔抹杀，换成了郑注冒滥军功。足以影射出，唐代的宦官如此卖官鬻爵、假公济私，使贤良之人受到埋没。《小忽雷》中梁厚本，已经不再是权德舆的旧吏，而是备受权德舆的爱婿独孤郁与白居易赏识的青年才俊，并以梁守谦的侄儿、梁正言的胞弟的身份出现在剧中。他同样也出现在白居易被贬官、裴度平淮西、仇士良擅自弄权、甘露之变等政治背景之下，最后在第四十出才得以昭雪：“朕偶遗之，非所以劝多士也。今补赐进士及第，除授翰林侍读知制诰。”得到皇帝的重用，与盈盈终成良配。

《乐府杂录·琵琶》中小忽雷不是梁厚本花重金所得，而是因为郑盈盈善于弹奏琵琶，时值甘露之变“人莫有知者，厚本赂乐匠赎得之”。在《小忽雷》中安排成梁厚本从古董店买走小忽雷，却被仇士粱夺去，所以小忽雷本来就归梁厚本所有，到后来失而复得，使故事情节的安排更加具有戏剧性，同时又具有合理性。《小忽雷》丰富了《乐府杂录·琵琶》情节，比如说郑中丞被杀的原因、白居易与刘禹锡等人加入剧中，这是《乐府杂录·琵琶》中所没有的，《小忽雷》加大了篇幅，情节发展具有曲折性，情节安排上穿插历史事件，使这部剧内容更加充实。

三、《北里志》与《小忽雷》对妓女（润娘）的描写

《小忽雷》中润娘的形象与《北里志》里的楚儿、《琵琶行》中的琵琶女有着不解之缘。“小说以第一人称的笔法展开真实故事的叙述，在具有真实感和亲近感的同时，无疑也增加了作品的感染力。”［2］《北里志》是一部描写唐代士子狭邪生活的实录式笔记小说，书中描述了士人与妓女的生活，反应当时的社会风貌。

《北里志》中的楚儿：“楚儿者，素为三曲之尤。以退暮为万年捕贼官郭锻所纳，置于他所，楚儿在倡中狂逸特甚，及被拘系，未能悛心。”（《说郛》本）《小忽雷》中的润娘：“妾身楚儿，小字润娘。虽系烟花贱质，颇称士女班头……京师有曹、穆两善才，琵琶为世间第一。”（第九出）润娘心系郑光业，郭锻与郑光业同访润娘之时，润娘却被郭锻看中，娶做二夫人。润娘不禁发出一声哀叹：“这桩事可怎么处？都是郑郎害了奴也！”（第九出）表现出润娘对身为妓女的无奈。《北里志》中作者对楚儿的态度带有轻蔑，《小忽雷》中的润娘比《北里志》多了些许的同情。

《北里志》中楚儿容颜渐老后，被郭锻纳为妾。楚儿被郭锻“置于他所”。楚儿总是不安寂寞，越出本分，她常常倚在窗前招呼、挑逗以前的客人。楚儿与郭锻相遇时“楚儿遂出帘招之”（《说郛》本））映衬了“狂逸特甚”。《小忽雷》中郑光业笑对润娘：“你也来了，一向好么？”（第十二出）为此，两部作品中润娘因与郑光业搭话而遭到郭锻的鞭笞。《北里志》中楚儿持彩笺给郑光业，诗曰：“应是前生有宿冤，不期今世恶姻缘。蛾眉常碎巨灵掌，鸡肋那胜子路拳。只拟吓人传铁券，未应教我踏金莲。曲江昨日君相遇，当下遭他数十鞭。”（《说郛》本）郑光业马上取笔答之曰：“大开眼界莫言冤，毕若遭伊也是缘。无计不烦轻偃蹇，有门须是疾连拳。据论当道加严箠，便合披缁念法莲。如此兴情都未减，始知昨日是蒲鞭。”（《说郛》本）《小忽雷》第十二出中也有此段二人对话，总体上相同，想必表达的意思也一致。润娘派人送诗笺给郑光业，向他诉苦，可是郑光业在答诗中却劝她遁入空门，郑光业对润娘的感情可能仅限于逢场作戏，更多的是贪图美色而已。润娘身为妓女的身份，郭锻对润娘的残忍，郑光业对润娘的漠视，都彰显出来。

不同于《北里志》，《小忽雷》把自居易笔下琵琶女的故事和《北里志》中关于楚儿的故事结合，融入到这部剧中。使润娘有了天涯沦落的凄苦之感，而且剧中梁厚本、郑盈盈的相遇与润娘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从润娘巧遇梁生、巧遇差官、巧遇白居易，为其日后巧遇盈盈埋下了伏笔。第十五出润娘因弹奏琵琶，与白居易、梁厚本相识，白居易“当作《琵琶行》长歌奉赠！” 梁厚本“带有红绡一幅，要与润娘试手。”第二十四出：“如此说来，娘子你莫非润娘否？”第二十六出：“原来是润娘！怎香车稳坐宫妆俏，问彩凤何时上九霄？”梁厚本遇润娘。在第二十九出梁厚本对润娘诉说思妻之苦：“润娘，你是我知心人。小生自宜春院中被逐出来，那一日不想念我娇妻也！”以至于夜有所梦“因对谱思想盈盈，一时睡着，忽得一梦。”梁生与盈盈初次见面在第二十七出：“闻得润娘在内教歌，且自寻他告诉去……润娘在哪里……看此女子美秀而文，技艺又精，敢问是谁家女子……呀，郑注之妹，就是小生的聘妻了！”盈盈才发现眼前这位男子是自己未曾谋面的夫君：“这等说来，他便是梁郎也呵！”梁生发出了求助之音：“润娘呵，可怎生慈悲搭救、玉成夫妇？”表现出了梁厚本对此时处境已经无计可施，迫切希望夫妻团圆。在第三十六出终于团聚，但是却以另外一种形式相见。郑盈盈被投尸御河，恰逢梁厚本在御河垂钓，她才得以获救。“敢问小娘子尊姓芳名……原来就是盈盈小姐，我的妻呵！”这一声惊叹，涵盖了多少相思与艰辛。

《小忽雷》、《北里志》、《乐府杂录·琵琶》中的某些情节具有异曲同工之妙，可以说《小忽雷》这部剧有自己的故事，又融合了《北里志》、《乐府杂录·琵琶》的精髓，得以加工创作。明代杨士奇等编《文渊阁书目》，将《北里志》置于卷八，此类共收录十五部作品：《虬髯客传》、《侍儿小名录》、《北里志》［3］……《北里志》作为一部狭邪小说，其中楚儿的形象为《小忽雷》中润娘的塑造作了铺垫，《乐府杂录·琵琶》中有关于郑中丞与梁厚本的爱情记载，也为《小忽雷》后来的情节虚构提供了有益借鉴。

注释：

［1］王毅.论《小忽雷》传奇［J］.武汉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84（4）.

［2］王晓娟.试谈《北里志》的小说特征［J］.榆林学院学报，2009（10）. ［3］杨士奇，等.文渊阁书目［M］.北京：商务印书馆，1935：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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