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巴之间：曙光难破陈冰

王海霞

2015年12月25日，印度总理莫迪踏上巴基斯坦土地，成为11年来首位访问巴基斯坦的印度总理。一时间，国内外媒体反响强烈，将此举视为印巴关系转暖的积极信号。印巴关系能否真正“柳暗花明”？莫迪的访问能否开启印巴关系的新篇章呢？

莫迪突访现曙光

12月25日，在阿富汗喀布尔访问期间，印度总理莫迪突然在社交网站推特上发布留言称，“期待今天下午与纳瓦兹·谢里夫总理在拉合尔会面。”当天恰逢巴基斯坦总理谢里夫生日，莫迪在另一条推文中写道，“和谢里夫总理通了话并祝他生日快乐。”当天下午，莫迪乘机抵达巴基斯坦拉合尔，谢里夫亲往机场迎接，其后两人在谢里夫寓所进行了约两个小时的会谈。当晚，谢里夫在机场送别莫迪。巴基斯坦外交部秘书艾扎兹·乔杜里将莫迪的“意外”来访形容为一次“善意的访问”。乔杜里称，双方同意加强对话，增进民间交流，并敲定于下月举行双边外秘级会谈。实际上，在访阿期间，莫迪已或明或暗、不止一次地提及了巴基斯坦。他认为，阿富汗要取得成功，离不开包括巴基斯坦、伊朗在内的邻国相助。另外，要肃清阿境内的恐怖主义威胁，必须确保边境安全——暗指一些恐怖分子从巴基斯坦潜入。2004年1月，时任印度总理瓦杰帕伊访问巴基斯坦首都伊斯兰堡，出席第12届南亚区域合作联盟峰会。后来随着印巴关系趋紧一直没有印度总理踏上巴基斯坦土地。莫迪此举被许多媒体和政客视为印巴双边关系转暖的信号。印度外长斯瓦拉杰认为，莫迪此举表现了“政治家风度”，是外交上的“大手笔”。巴主要反对党人民党主席比拉瓦尔对莫迪的访问表示欢迎，他在推特上说，“持续的接触是解决所有悬而未决问题的唯一途径。”印度人民党认为，这一访问开创了与巴改善关系的新途径。

正当大家期待双边关系转暖的时候，印度北部旁遮普邦的空军基地遭到疑似来自巴基斯坦的恐怖分子的袭击。2016年1月2日凌晨，数名武装分子潜入靠近巴边界的印度伯坦果德空军基地，企图破坏基地内的米格-29战斗机和直升机，他们与印安全部队发生了枪战，造成六名印度军人死亡。印巴关系因而有所回落，原定于1月举行的两国外秘对话被推迟。印度官方称，“穆罕穆德军”（巴基斯坦宗教武装组织——编者注）与此次袭击事件有关。巴基斯坦总理办公室发表声明说，根据巴方初步调查结果和有关方面提供的信息，巴方逮捕了“穆罕默德军”的一些成员。

事实上，莫迪未在伊斯兰堡而是在谢里夫的家乡拉合尔与后者会面，本身就发人深省。虽然访问是在巴军方默许下进行的，但结束不久印空军基地即遭疑似来自巴基斯坦的恐怖分子袭击，某种程度上彰显出巴各方势力互相掣肘。

“世纪宿敌”的爱恨情仇

印巴分治后，双方先后爆发过三次大规模战争。之后多年，双方领导人和官员为改善关系不断进行对话和谈判，两国关系时紧时缓。2004年，两国启动和平进程，到2008年上半年共进行了五轮全面对话，两国关系有所缓和。2008年11月，印度孟买发生连环恐怖袭击事件。由于印方认定该案为巴境内伊斯兰极端武装“虔诚军”所为且巴三军情报局曾暗中支持，两国关系急转直下，对话终止。进入 2011年，双方关系逐渐解冻，和平进程重启，缓和势头越来越明显。两国高层互动频繁，经贸合作愈加密切。

莫迪上台后，印巴关系仍一波三折。2014年5月，莫迪邀请包括巴总理谢里夫在内的南亚多国领导人参加其就职典礼，向外界传递积极信号，给外界带来印巴关系转好的预期。由于莫迪在涉克什米尔问题上更为强硬，2014年8月，因不满巴基斯坦驻印度高级专员会见克什米尔地区独立派领导人，印度取消了外秘会谈。当年11月举办的南亚区域合作联盟加德满都峰会期间，两国总理甚至没有举行单独会谈。印巴在克什米尔实控线及边境附近也多次交火。2015年7月，莫迪与谢里夫在俄罗斯乌法出席上海合作组织峰会期间举行了会谈，双方同意举行国家安全顾问级别会谈，两国关系出现转圜迹象。然而，原定于8月24日的这一会谈最终未能实现。巴外交部表示，由于印方反对巴基斯坦会见克什米尔地区领导人以及在会谈中讨论克什米尔问题，巴方决定取消原定与印方在新德里的会谈。11月30日，在出席巴黎气候变化大会间隙，印总理莫迪与巴总理谢里夫进行了短暂会谈。巴媒认为此次会面打破了两国关系僵局。2015年12月6日，印巴国家安全顾问在泰国首都曼谷举行秘密会谈，会后发表的联合声明称，双方在“坦诚、友好和建设性氛围”中举行了对话，讨论了有关和平与安全、反恐、克什米尔争议区域及维护两国边境稳定等议题，双方同意推进两国间“建设性接触”。12月8日，印度外长斯瓦拉杰访问巴基斯坦，成为三年来首位访巴的印度外长。12月25日，莫迪突访巴基斯坦。但其后不久，印空军基地遭袭。

陈冰之厚，曙光难破

近年来，内外因素交织促成两国关系时好时坏，屡有反复。对印度而言，一方面，巴基斯坦的支持对于其“邻国优先”的外交政策至关重要。印度总理莫迪就任以来，以国内发展为工作重点，重视发展与南亚各国的关系、维持地区稳定。在外交上，推行“邻国优先”的外交政策，释放积极信号，发展与邻近国家的关系，为国内发展创造良好外部环境。另一方面，莫迪又通过对巴“强硬”、“打民族牌”提高国内支持度，在涉克什米尔问题上更为强硬并屡借反恐敲打巴基斯坦。莫迪不断在国际外交场合指责巴基斯坦支持恐怖主义、威胁地区和国际安全。

就巴基斯坦方面而言，总体上，巴方希望能与印度改善关系。一方面，巴基斯坦更为重视西线（阿富汗），因而维持东线（印度）稳定更符合其利益。另一方面，巴正积极推进中巴经济走廊建设，以促进其国内发展，希望维持相对稳定的外部环境。但同时，随着印度在中国及美国外交中地位的提升，巴担心美“弃巴扶印”及巴对中战略重要性下降。对印强硬，可促使美国适当与印保持距离，以免打破地区平衡。此外，巴政府和军方虽有意改善印巴关系，但因涉及利益和功绩分配，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互相掣肘的结果。

莫迪突访巴基斯坦不久，印空军基地即遭疑似来自巴基斯坦的恐怖分子袭击，印巴关系未来或将反复，短期内难以取得重大进展。印巴矛盾由来已久，高层间互动虽可推进两国和解进程，但克什米尔问题、恐怖主义等诸多因素却随时可使两国关系再次陷入僵局。上海合作组织已启动程序接受印巴两国，未来两国对话平台增多，互动和交流愈加频繁，利于双边关系向好发展。但短期内，难以在根本问题上取得重大突破且易反复。

在克什米尔问题上，双方立场难以统一。两国外交受内政掣肘，难以妥善解决争端。印方认为，巴方应退出所占领的克什米尔领土，并停止支持以争取克什米尔独立或脱离印度管辖为诉求的穆斯林极端武装。印度还坚持由印巴双方协商解决克什米尔问题，反对外界介入和由当地公民投票解决。巴方则主张，通过实施联合国有关决议，由克什米尔人民通过公民投票决定归属，并力主克什米尔问题国际化，希望国际社会调停或第三方介入。

两国在反恐问题上亦存在分歧，印度历来将境内的恐怖主义活动归咎于巴基斯坦，指责来自巴基斯坦的武装人员制造了2008年的孟买连环恐怖袭击事件，强调改善双边关系的关键是巴基斯坦停止支持其境内的反印武装。在高层会谈议题上，印坚持先谈反恐，巴基斯坦则主张从克什米尔领土争议问题谈起。

同时，多年来的军备竞赛也使双方难以建立信任。印巴领土相邻且长期对峙，多年信任缺失导致两国积极发展武器装备。印度正积极发展国内军备制造业，推动军备行业本土化，引入国外先进技术，提高国内生产能力和生产水平。2015年，印度成功试射了可搭载核弹头的烈火-4战略弹道导弹，以及K-15潜射弹道导弹，并第三次成功试射了“烈火5型”长程弹道导弹等;巴基斯坦则于2015年12月成功试射了可覆盖印度全境的“沙欣-3”远程地对地弹道导弹。

此外，两国还存在宗教上的对立。印度以印度教为主，巴基斯坦以伊斯兰教为主，与两大宗教相关的法律、习俗、典籍、历法等均存在较大不同。这些差异将继续成为印巴关系中的不稳定因素。

（作者为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助理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