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珍的诗(三首)

2016-03-01 00:00玉珍
四川文学 2016年1期
关键词:天黑信纸句号

玉珍

那年冬天我的外公

他很长时间没醒

现在永远不会醒了

那场最后的清醒在夜半

他睁开眼,唯有死亡如此亲切

—那么庞大的虚空,啃噬着寂静

没有人围在他身边,他的子孙后代

都太累了,鼾声就像灰尘

他已经老得无法再老,那种老

接近于渺小的句号

他想起门前金黄的草垛

那些放牧过的牛群和鸭子,在火烧云下休息

他的儿孙们,都在树下乘凉

不能再想起更多了

他感到累

两颗彷徨的眼珠子,艰难地转动

从干枯的眼眶,滚出一滴泪水

他就那么走了—在一个冬天的夜半

一个瘦削的句号

钉死在苍老的床榻上

去天国的信

很久没有收到纸信了,执笔抒怀,已被人心疏落。

但我还是常写,这是个宽泛的过程,不只是倾诉。

手心纸笔的触感,比键盘温暖,笔画里有我的气息,

字迹端正或潦草都是我的,包括指纹

油墨是香的,信纸染上呼吸,可以闻香识人,

笔迹中站立我的骨骼,那才是我的信,

和全部的世人有着区别的—真正的信,

起于心落于笔。写一句感慨一句

读信的人见字如面,泪水涟涟。

这是我写给逝人的,活着的浮躁哪能承担得起

—某些死灰般顽固的真心。我知道

他正在等信,像个孩子,守着未开的糖果盒

在一小片飘着香气的火焰中,我看见他亲吻信纸的脸

有一种意念正在达到效果,我的倾诉在灰烬里重生

天黑了我在听世界

天黑了我看见牛羊回家

黑暗中黑暗的影子互相重叠

乌鸦回巢了

东大街疲惫,藏着幽绿的猫眼

失眠的人写金钱漠视的诗

醉生者死于梦中,谁在暗度陈仓?

剧作家—把你的悲剧扔上断头台

由眼泪照出人生的荒诞

可冰条不够晶莹,冷还不够彻底

一场雪根本扫不清斑点

要怎样活才能更清晰?

所有人睡的时候我在听世界

哑巴在张开他的喉咙

瞎子在灯光下哭泣

一个瘸腿少年

徒手掐灭了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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