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从军之路

2016-03-02 05:44口述杨璐整理文跃锟
云南档案 2016年5期
关键词:电讯野战军军装

■口述:杨璐整理:文跃锟

我的从军之路

■口述:杨璐整理:文跃锟

杨璐1949年6月于南京

抗战胜利后我在南京中南中学(教会学校)读高中,由于家境贫寒,读了一学期就辍学了。1949年4月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我到南京新街口买东西,看到《新华日报》上刊登了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野战军军政大学在南京招生的广告,招生简章说明需要招电讯、卫生、后勤、文艺、新闻等学科专业。看到报纸后,我心里非常高兴,因为我曾想过等高中毕业后,就去学电讯或读卫校,毕业后好找工作。没想到军政大学招生而且还有我喜欢的电讯、卫生等专业,真是高兴极了。我当即就到招生广告上所指定的中央银行报名处报名,中央银行门口的布标上书写着“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野战军军政大学报名处”,有几个工作人员,他们都头戴黄绿军帽,军帽正中嵌着一枚金光闪闪的八一五角星,身穿整齐的黄绿军装,军装的左边胸前缀嵌上着一块胸佩,胸佩上书印着“中国人民解放军"七个醒目的大字。他们腰间都系了一根四指宽的牛皮带,皮带上挎着一支小手枪,打着绑腿,脚穿布鞋,真是无比的威风。特别是那四个女兵,一律齐耳的短发,年龄和我相仿。她们穿着军装真是英姿飒爽,让我羡慕不已,心想我有那么一天也像她们一样,穿着军装真是幸福极啦。报名处站满了前来报名的男女学生,我等了一个多小时才报了名,报考电讯专业和卫生专业。一周后,军政大学组织考试,我记得考题是社会发展史知识,并要求写一篇自传。两周后,我在《新华日报》上看到我的名字,激动的心情无以言表。马上跑回去告诉了好朋友金艳萍,然后坐上公共车到了离家20里外的军政大学所在地——孝陵卫报到,领到了一套崭新的军装和牛皮带、胶鞋等,被编在六大队(女生大队)三中队三分队十一班,大队政委是刘湘萍(其丈夫是谢富志)。听说当时京、泸、杭到军政大学报名的学生就有一万多人。

报到第二天,我请假回家告知大姐(因父亲早逝,母亲在日本飞机轰炸南京时被炸死,大姐将我们三姊妹带大,我还有个二姐和弟弟)我已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野战军军政大学。大姐当时没有说任何话,第二天我准备归队时,发现被大姐锁在房里,到了中午趁人不备时,我才翻窗子逃了出来。逃跑时,我在前面跑,大姐在后面追,还边追边喊“抓住她抓住她”。马路两边的人很奇怪叫抓住谁,我头也不回一口气跑到新街口对面的国府路(现在叫南京市长江路),跳上到孝陵卫的公共汽车,终于回到了学校。

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野战军军政大学直属女生大队三中队进军西南前合影1949年10月南京孝陵卫

我们在学校学习了《社会发展史》《中国革命史》及基本军事知识,有时,刘伯承校长和邓小平政委亲自给我们上大课。刘伯承校长作报告时说:“中国一百多年来的历史是屈辱的历史,中国人民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打败了蒋介石国民党反动派。干革命就是要准备流血牺牲的,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啊”。邓小平政委作报告时说:“革命要过关,首先要过三大关,这三大关即帝国主义关、封建主义关、社会主义关。除了这三大关还有无数的小关”。邓政委还说:“我们第二野战军军政大学是让学生们来学政治、学社会发展史,学革命道理的。”这时我才明白,一心想学技术是不太正确的,我们必须改造自己的世界观,树立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思想。刘校长、邓政委的报告让我懂得了一些革命道理,经过4个月的紧张学习,根据第二野战军进军大西南的整体部署,我们随二野大军挺进西南。

第二野战军军政大学全校近万名学员分批进军云、贵、川、康四省。我所在的女生大队将分第一、二梯队分别出发。我被编在第一梯队一团一营二连(女生连)三排十一班,我们一团有1000多人,由马继孔政委、宋立夫团长带队于1949年10月16日开始向大西南进军。我们是出发的头一天接到命令的,晚上班里的大多数同学都和我一样早早把背包打好,坐在床上等天亮。一是因为想着要离开家乡南京了,很激动;二是怕部队集合了打不好背包耽误时间。凌晨4点30分集合号响起,大家背着背包冲出宿舍跑到操场上集合,当时外面漆黑一片,操场上只听得见口令声和跑步声。经过3个小时的急行军,我们从孝陵卫到达了南京下关码头,正准备坐渡船过江时,国民党5驾飞机从云层里钻出来,伏冲下来对我们行军的队伍进行猛烈的轰炸,大家紧急疏散,到处找地方躲藏。江中一艘摆渡船被国民党的飞机投下的炸弹炸着了,火光“劈里啪啦”地燃烧着,滚滚浓烟把天空都染黑了。当时摆渡船上有两辆公共汽车,还有好几辆黄包车,渡船上的人们惊惶失措,跳水的跳水,叫的叫,哭的哭,乱成一片。

轰炸结束后,我们在南京下关码头坐摆渡船过了江,踏上了进军大西南的“小长征”之路。每天背着30多斤的背包,开始要走40里路,以后都是5、60里,甚至上百里。我们是两人合用一套被褥,我和盛琴同志合盖一套,她背盖的,我背垫的。晚上一般都宿营在农民家,因行军太累,大家一躺下就睡着了,凌晨集合号一响又背上背包冲到操场上集合,开始了一天的行军。

部队进入湘西、贵州后,走的都是陡峭的山间小路。我们时而在山间急行军,时而在溪水中艰难行进。女生比男生困难多,特别是生理期间,就很麻烦,还要行军几十里,真是非常的艰辛。记得梅霞玲遇难的那天晚上,我们走在湘西的大山里,大家都把军装反过来穿,露出白色的里子,以便让后面的人看到。大概是晚上10点左右,突然听到喊声:有人掉到山下的水潭里了。大部队只能在山间羊肠小道上就地休息,等待武装连的同志去解救那个女生。拂晓时,武装连的同志把那个女生救了上来,她已经被淹死了,大家都忍不住哭起来,行军前还活蹦乱跳的一个人,现在说没就没了。部队走时挖了一个坑,将她就地掩埋,便继续前进了。后来听说收容队把梅霞玲的死讯通知了家属。

离贵州黄果树瀑布不远,有一个叫槐树湾的地方,半山腰上有两、三百人的国民党残匪,对我们进行了袭击,子弹“嗖嗖”的从头上飞过,队伍里有人被打倒。我们迅速隐蔽起来,由有战斗力的武装部队进行了反击,战斗中男生连的两个同志受伤,一个脑门上被打了个大洞,血汩汩地往外冒,人已经牺牲了,另一个左肩被打了一枪。这时我真正体会到了刘伯承校长和邓小平政委的谆谆教导:“干革命就是要准备流血牺牲的,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啊”。“革命要过关,要过生死关。”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志牺牲,加上第一次看到血腥的场面,许多女生都哭了起来。

经过三个多月的强行军,我们于1950年1月到达了昆明小石坝,云南省委在小石坝举行了盛大的欢迎仪式,省委书记陈赓、省长宋任穷到场做了讲话。我们在小石坝休整了一个半月,同时又进行了总结、评比,还学习了云南各少数民族的风俗习惯及注意事项。随后被分到各专县,我和32位同志在指导员任贵生(后曾任省委组织部副部长、省农机厅厅长)的带领下到武定军分区报到,武定军分区将我们分到禄劝县工作,我被安排在禄劝县公安局保卫科,后来一直在禄劝县水务局工作至离休。

如今我已是86周岁的耄耋老人了,当年一起报考军大的同学都已是古稀老人,有的已做古。回首当年报名参加二野军大,虽没学成自己喜欢的电讯、卫生专业,但我从未后悔过自己的选择,在我的脑海里,革命的崇高理想永远高于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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