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鸣鹤”意象与唐代古琴审美

2016-03-02 22:28李开林
关键词:雅乐古琴唐诗

李开林

(南开大学 文学院,天津 300071)



唐诗“鸣鹤”意象与唐代古琴审美

李开林

(南开大学 文学院,天津300071)

摘要:鹤善鸣善舞,其清亮高朗的音色、高雅优美的姿态与古琴演奏默契相通。唐诗营造的鼓琴意境里,琴、鹤常常形影相伴。鹤鸣之音具有“和”“清”“高远”的特点,不仅符合唐人古琴审美理想,更被视作“大雅正声”的化身。唐代雅乐凌夷替坏,俗乐、胡乐和佛道之音混入其中,作为雅乐演奏的代表乐器——古琴走向衰微。诗人赞美鹤鸣之音实际表达了对新声竞起、雅乐沦丧的现实反思以及复归先王闳正淳雅之音的理性诉求。

关键词:唐诗;鸣鹤;古琴;雅乐

“鸣鹤”意象是诗歌当中一个常见的意象,其源头可上溯至《诗经》与《周易》。最初它的出现只有两层含义,一是代表隐逸在野的贤人,二是表达中心信孚、同声相应之意*《诗经·小雅·鹤鸣》诗曰:“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周易》中孚卦九二爻辞:“鸣鹤在阴,其子和之。”。后世的文学艺术作品中“鸣鹤”意象不断丰富其内涵,目前的研究已经为我们挖掘解读了“鸣鹤”意象所代表的祥瑞、长寿、求仙、出仕等等寓意。然而除了“鸣鹤”的形体、习惯所赋予它们的象征寓意之外,其实它还有独特的“声音”属性值得关注:鹤极善鸣,其清唳被誉为“奇音”“玉音”,具有“藻质”。古人认为它“鸣中律、舞应节”,是通音知乐的灵鸟。在唐诗当中我们发现大量记述古琴演奏的诗歌常常有鸣鹤相伴,而唐代恰恰又处于音乐剧烈变革的时期,雅乐凌夷替坏,古琴演奏走向式微,诗人对于鹤鸣之音的欣赏和赞美隐含了唐人怎样的古琴审美旨趣?“鸣鹤”之“音”在唐代又具有了怎样的新含义?本文试解决上述两个问题。

一、“鸣鹤”意象具有的音乐特质

“鸣鹤”意象与音乐发生关系,古人认为是鹤不仅善鸣且善舞,鸣中宫商而舞应弦节,乃通音知乐之灵鸟。鹤随乐而鸣翩翩起舞的记载屡见不鲜。淮南八公《相鹤经》曰:“鹤者……鸣则闻于天,飞则一举千里。鹤二年落子,毛易黑点,三年产伏复,七年羽翮具,复七年飞薄云汉,复七年舞应节,复七年昼夜十二时鸣中律。”[1]卷30由于种种神奇的表现,鹤被誉为“羽族之宗长,仙人之骐骥”,其中“舞应节”“鸣中律”更是为鹤披上了一层负气含灵的艺术外衣。《韩非子》中记载师涓援琴鼓清徵之调:“有黝鹤二八道南方来,集于郭门之扈。再奏而列,三奏延颈而鸣,舒翼而舞,音中宫商。”[2]81《渚宫故事》记载说有人送湘东王一只雌鹤,一日雄鹤飞赴堂中与雌鹤“交颈颉颃,抚翼闻奏钟磬,翻然共舞,婉转低昻,妙契弦节。”[3]卷420鹤常常闻乐起舞而鸣,且舞姿优美,深得高雅之士的喜爱。晋羊祜镇荆州,江陵泽中多有鹤,尝取之教舞以娱宾客。白居易曾养双鹤,刘禹锡与之戏玩,“翔舞调态一符相书”,让刘氏不得不感叹其“信华亭之尤物也”[4]424。

关于鸣鹤起舞最富有传奇色彩和悲剧意味的记载莫过于吴王葬女之事。传吴王阖闾与夫人及女共食蒸鱼,其女不忍吴王食其残鱼,自觉受辱而自杀,阖闾葬之于郡西阊门外,“乃舞白鹤于吴市,令万民随观之”[5]74。梁元帝《飞来双白鹤》诗曰:“紫盖学仙成,能令吴市倾。逐舞随疎节,闻琴应别声。”[6]578即言舞鹤之姿倾倒吴市万民的魅力。鹤长颈促身、髙胫粗节,加上叫声清亮,这样的生理构造为它成为音乐和舞蹈的宠儿创造了良好的条件。

作为鸟类,与人进行心灵沟通的桥梁是“听得懂”各种各样的乐器。“鹤鸣中律”指的便是鹤鸣之音与音乐的节奏相一致。鹤与多种乐器都有天然的亲缘关系,《本草集解》曰“鹤骨为笛甚清越”[3]卷420,《临海记》记载:“昔有晨飞鹤入会稽雷门鼓中,于是雷门鼔鸣,洛阳闻之。”后来此鼓被斫,“白鹤飞出,翱翔入云,此后鼓无复远声”[3]卷420。正因为有了白鹤在内所以鼓声才能从会稽传播到千里之外的洛阳。鸣鹤之音还能与钟声相应和。郑谷《题兴善寺》诗曰:“巢鹤和钟唳,诗僧倚锡吟。”[7]7756与笙演奏也可以默契相投。徐浑《赠萧炼师》诗曰:“吹笙延鹤舞,敲磬引龙吟。”[7]6129等等。

在诸多乐器中,鹤鸣之音与古琴的音色最为接近,其高雅之姿亦与古琴的优雅气质最为投缘,因此鸣鹤通于乐器而最契古琴。通过乐器之音以吸引鹤的到来,鸣叫起舞以相应和的情况最多地出现在古琴演奏的场景中。刘得仁《赋得听松声》曰:“拂空增鹤唳,过牖合琴声。”[7]6300刘得仁专注听高松之声,觉得神清气朗,此时天空中拂过鹤鸣,松声、琴声与鹤鸣之声相合无差,仿佛是一出高雅多韵的交响乐演奏。鲍溶也有诗曰:“玉琴招鹤舞裴回”[7]5530,罗邺诗曰:“闲弄玉琴双鹤舞”[7]7512,李端诗曰:“倚琴看鹤舞,摇扇引桐香”[7]3276。均言琴声吸引鹤鸣且舞,营造了一种高雅闲逸的生活情趣。

鹤鸣之音不仅通于琴音,由于二者的音色相近,鹤声、鹤响便直接代指古琴之声。卢仝《风中琴》诗曰:“五音六律十三徽,龙吟鹤响思庖羲。一弹流水一弹月,水月风生松树枝。”[7]4372他将古琴演奏之音律声响比喻为“龙吟”与“鹤响”。韦庄《题许仙师院》诗曰:“山色不离眼,鹤声长在琴。”[8]169则直以鹤声代指琴声。著名的琴曲《别鹤操》即得名于鸣鹤意象。《琴操》记载说商陵牧子取妻五年无子。父兄将欲为改娶,妻闻,中夜警起,倚户悲啸。牧子闻,援琴鼓之,痛恩爱之永离,因弹别鹤以舒愤,故曰别鹤操[9]卷上。鹤步行规矩,雌雄相随,情笃而不淫,离散之时叫声凄厉动人,所以《别鹤操》的创作是摹拟了鹤的情性与鸣声。元稹听妻弹《别鹤操》,白居易和诗解释其义,说道:“起闻双鹤别,若与人相似。”所以“写之在琴曲,听者酸心髓。”[10]464鸣鹤之音与古琴之音不仅相通相近,有时甚至是融而为一的,甚至在声音的更高层面——情感上也与人息息相通。除《别鹤操》之外现流传下来的与鹤相关的琴曲还有《鹤鸣九皋》《鹤舞洞天》《猿鹤双清》《瑶天笙鹤》《双鹤听泉》等等,在历代琴谱里著录次数多达41处[11]。而关于古琴的称谓也多涉及鹤,比如以“鹤轸”为琴的代称,以“鹤山”指琴的尾部,“鹤琴”并称指代高雅之物。“鸣鹤”意象与古琴的紧密关系在所有鸟类里面是独一无二的。

二、“鸣鹤”意象与古琴审美旨趣

既然鹤鸣之音与古琴演奏有如此紧密的关系,那么我们是否可以从鹤音之美来发现唐代古琴演奏的审美旨趣?古代没有记录声音的工具,而用来定音的律管也已无存,从典籍入手研究古琴的乐律实际上也会大打折扣[12]11-12。但是古琴的审美与古代音律的制定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提取乐器演奏的音色所引起的心理印象进而感知和评价听到的音乐高下优劣。《管子·地员篇》曰:“凡听徵,如负豕,觉而骇;凡听羽,如马鸣在野;凡听宫,如牛鸣中;凡听商,如离群羊;凡听角,如雉登木以鸣。”[13](P1134-1136)上文所谓马鸣、牛鸣等等都是音色引起的感觉,而非旋律的数值体现。说“鹤鸣中律”“鹤鸣角声”或者羽声其实都是一种心理印象。伯牙鼓琴,钟子期说“峨峨兮若泰山”,“洋洋兮若江河”,亦是听琴的印象描述。这样的传统在唐代亦然。白居易有《乌赠鹤》与《鹤答乌》诗,所言为两首琴曲,一为《乌夜啼》,一为《别鹤怨》。诗人将乌与鹤的鸣叫之声比拟为琴曲的角声与羽声,也是听琴的心理感受的形象化描述。实际上《乌夜啼》的取名和旋律与“乌夜啼叫”毫无关系,它是西域焉耆语Uyat的音译,为含羞之意[14]112。因此自春秋至唐一直留有以动物之声拟音色音调品评乐曲的悠久传统。

鉴于鸣鹤意象与古琴的密切关系,从鹤鸣之音的美学特质我们可以间接发现唐代古琴演奏的审美旨趣。(一)和:唐代古琴审美首先欣赏的是一种和乐之美。何谓和乐之美?首先是指乐声相谐,其次是指乐情顺和。在演奏和欣赏的活动中因人与天地、人与人之间的同乐相谐关系而获得情感的愉悦,这就是和[15]39。韩愈 《同宿联句》诗曰:“清琴试一挥,白鹤叫相喑。欲知心同乐,双茧抽作纴。”[16]288取来古琴手挥七弦,有白鹤鸣叫相应,因为同心所以感到快乐,就像是两股丝线紧密配合纺织布帛一样。孤鹤的鸣叫是难以产生和乐之感的,只有当它与同伴同声相应之时,或者随着古琴的演奏而鸣叫起舞之时,和乐之美感随之而产生。《周易》中孚卦九二爻辞曰:“鹤鸣在阴,其子和之。我有好爵,吾与尔靡之。”即描绘了一幅外有同声应和从而内心快乐的场景。古琴的演奏,特别在意演奏者与听琴者的心理共鸣,否则就会因内心失和令琴音失去美感。白居易曾听人演奏五弦琴,其“第三第四弦泠泠,仿佛夜鹤忆子笼中鸣”[10]69-70,便将五弦之声比为笼中之鹤的鸣叫,因为“听之不觉心平和”。五弦的声音非“正音”,他欣赏的是“一弹一唱”“曲澹节稀”的古琴演奏,故言“恶郑之夺雅”。如果内心无和乐之感,那么再新奇的声音也会失去美感。(二)清:鹤声清。涉及鹤鸣的唐诗无不以鹤鸣之音为清音。清音有两层含义,第一层是与杂相对,即以纯粹无杂质的环境来衬托鹤鸣之音的清亮和单纯。《集韵》说鹤常常夜半而鸣,“其声高朗,闻八九里”[3]卷420。夜里万籁俱寂,没有噪音的干扰,更能显出鹤鸣之音的清。第二层是与俗相对,即鹤鸣之音不同于凡鸟,与鸡鸣乌啼、鸱鸮之叫有别。古琴演奏亦然。赵抟的《琴歌》以绿琴无人欣赏为喻抒发了自己怀才不遇的辛酸经历。诗曰:“绿琴制自桐孙枝,十年窗下无人知。清声不与众乐杂,所以屈受尘埃欺。”[7]8752因为琴声不与众乐相杂,所以备受冷落。“凤啭吟幽鹤舞时,捻弄铮摐声亦在。”尽管琴声好似凤、鹤的鸣叫,但是这种清声却充满“哀怨苦”,因为当今俗耳喜闻“鸱枭鸣”。以对比的方法写出古琴之音不杂不俗,正与鹤鸣之清音相通。(三)高远:鹤声高远。中孚卦上九曰:“翰音登于天。”“翰音”意为飞音,言鹤声之高。《诗经·鸣鹤》诗曰:“鹤鸣九皋,声闻于野。”“九皋”为深泽,言鹤声之远。因鹤常于空中鸣叫,风的作用使鹤声显得更加高远。张仲素《缑山鹤》诗曰:“清唳因风远,高姿对水闲。”[7]4135无名氏《鹤鸣九皋》诗曰:“香凝光不见,风积韵弥高。”[7]8877因为高远使人觉得此声来自天外而非凡音,带上了一种仙乐的色彩。孟郊《晓鹤》诗说“晓鹤之音”堪比“婆罗门之声”,鹤鸣“既非人间韵,枉作人间禽”,是“天上律”,而不应在“尘中”相寻[7]4258。李群玉《山中秋夕》诗曰:“抱琴出南楼,气爽浮云灭。松风吹天箫,竹路踏碎月。后山鹤唳定,前浦荷香发。境寂良夜深,了与人间别。”[7]6571诗人抱琴弹奏,此时后山鹤唳,前浦荷发,夜已渐深,琴声、鹤声、松风之声共同营造了一种“了别人间”的意境。《老子》说“大音希声”,最美的音乐不是乐之响,而是乐之意,不是用耳朵听到,而是用心感受到。鹤或鸣于深泽,或鸣于山谷,或鸣于云霄,不见其影但闻其声,使人愈发觉得鹤声清朗高远别有韵致。而至美的音乐演奏仿佛也不是双眼所见双耳所听的人间之乐,而是幽眇高远但是能触动心弦的天上之音。鹤鸣之“妙比仙音” 实通于音乐之“此曲只应天上有”的至高境界。

三、“鸣鹤”意象与复归雅乐的诉求

唐代是俗乐极盛而雅乐极衰的时代,雅乐演奏的代表乐器古琴也落入“玉徽光彩灭,朱弦尘土生”(白居易《废琴》)的落寞境遇。难得再闻的琴声与高空划过的鹤鸣,仿佛是遗失已久的大雅正音,不由得让人追思与怀念。窦庠《留守府酬皇甫曙侍御弹琴之什》曰:“青琐昼无尘,碧梧阴似水。高张朱弦琴,静举白玉指。洞箫又奏繁,寒磬一声起。鹤警风露中,泉飞雪云里。泠泠分雅郑,析析谐宫徵。座客无俗心,巢禽亦倾耳。卫国知有人,齐竽偶相齿。有时趋绛纱,尽日随朱履。那令杂繁手,出假求焦尾。几载遗正音,今朝自君始。”[7]3043琴声的演奏与鹤鸣风中、泉飞云里发生的声响产生共鸣,座客与巢禽都被这美妙的“正音”所倾倒,而这“正音”已经久违多年了。鹤鸣之音与古琴演奏是难入俗耳的,世无钟子期,伯牙的琴声就会零落荒芜而无人欣赏。刘戬《夏弹琴》(一作刘希戬诗,又作刘希夷诗):“碧山本岑寂,素琴何清幽。弹为风入松,崖谷飒已秋。庭鹤舞白雪,泉鱼跃洪流。予欲娱世人,明月难暗投。感叹未终曲,泪下不可收。呜呼钟子期,零落归荒丘。死而若有知,魂兮从我游。”[7]8726欲以琴音娱世人,但是世人的俗耳怎么会接受高雅的声音呢?一曲还未弹完便已经泪不可收了。

琴音好似鹤鸣,纵使美妙如同“风中铎”,也无法挽回“清角已沉绝,虞韶亦冥寞”[17]25的结局。“虞韶”谓虞舜时的《韶》乐,为六代乐之一。“清角”亦为雅曲名。中国乐律发生大变化以玄宗时为最,玄宗极力提倡俗乐而弃雅乐,雅乐几乎荡然无存[18]22。唐以来乐器的主体是琵琶,所以赵抟在《琴歌》里才有“琴声若似琵琶声,卖与时人应已久”的感叹。

反对俗乐侵夺雅乐最甚的是白居易。元稹和白居易都有一首《五弦弹》。元诗把五弦附会成“五贤”,而白诗自注曰“恶郑之夺雅也”,言五弦为邪声,不若古调。五弦名手赵璧的演奏令元稹啧啧称奇,白诗也是写赵璧弹五弦,却把琴音写得十分可怕。五弦琴今不传,知其为“北国所出”,类似琵琶,但不用拨,而用指弹。白诗曰:“远方士,尔听五弦信为美,吾闻正始之音不如是。正始之音其若何,朱弦疏越清庙歌。一弹一唱再三叹,曲澹节稀声不多。融融曳曳召元气,听之不觉心平和。人情重今多贱古,古琴有弦人不抚。”[10]69-70白居易将五弦弹的声音比喻为笼中哀鹤的鸣叫,凄惨可怖。雅乐一字一音,曲澹节稀,贵于庄重肃穆,而俗乐则用转腔之法,一字不止一音,其下者流于萎靡躁妄,云泥之别即刻可感觉到[19]126。大雅之音听之使人内心平和,仿佛是被清水洗过,有一种净化精神的感觉,而俗乐则“凄凄切切复铮铮”,“杀声入耳肤血憯”,带来的是一种刺激神经的快感。

诗歌与音乐关系密切,在音乐演奏当中以鹤鸣之音比拟大雅正声亦相通于诗歌创作。陈子昂《与东方左史虬修竹篇》正是以音乐的演奏比喻文学创作的诗篇。黄帝的乐官伶伦用南岳之竹制成乐器,“遂偶云和瑟,张乐奏天庭。妙曲方千变,箫韶亦九成”[20]10。美妙的音乐引来“低昂玄鹤舞,断续彩云生”。“箫韶”为舜乐,可知陈子昂是以能引来舞鹤的大雅之音比喻东方左史虬的诗歌创作。李白《鸣皋歌》是送友人岑勋之作。他将岑君比作“反顾之黄鹤”,希望他“动鸣皋之新作”,“扫梁园之群英,振大雅于东洛”[21]506。亦是以鹤鸣比拟大雅之音。

要之,不管是文学苑囿还是音乐世界,“鸣鹤”都与古琴以及雅乐正声同音共律。在唐代,雅乐混入俗乐,俗乐、胡乐、仙乐杂入雅乐,使得早已失去古貌的雅乐更加面目全非,鹤鸣之音与古琴之音的形影相伴即如大雅正声的一曲绝响,回荡在众声喧哗的土地上。诗人则借此表达了对新声竞起雅乐沦丧的反思,以及返归闳雅醇正的复古诉求。虽然鹤鸣之声与古琴之音和雅乐歌舞的相通,是由音色引起的印象和感觉的相通,无法通过律吕计算而精确验证,但这恰恰体现中国古代艺术思维重直觉、重感受、直指心灵体验的鲜明特色。可以这么说,“鸣鹤”就是古琴演奏的形象外化,它的高雅之姿、清亮音色与无形的音符产生共鸣,“形”“声”互动,共同彰显了灵性、高贵与雅致的生命情致。

参考文献:

[1]徐坚.初学记[M].清光绪孔氏三十三万卷堂本.

[2]韩非.韩非子[M].长沙:岳麓书社,2006.

[3]张英.渊鉴类函[M].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4]刘禹锡.刘禹锡集[M].北京:中华书局,1990.

[5]赵晔.吴越春秋校注[M].长沙:岳麓书社,2006.

[6]郭茂倩.乐府诗集[M].北京:中华书局,1979.

[7]彭定求.全唐诗[M].北京:中华书局,1980.

[8]李谊.韦庄集校注[M].成都:四川省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86.

[9]蔡邕.琴操[M].清嘉庆平津馆丛书本.

[10]白居易.白居易集[M].北京:中华书局,1979.

[11]中国艺术研究院音乐研究所.琴曲集成[M].北京:中华书局,2010.

[12]王光祈.王光祈音乐论著二种[M].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011.

[13]管子.管子[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

[14]关也维.唐代音乐史[M].北京: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2006.

[15]修海林,罗小平.音乐美学通论[M].上海:上海音乐出版社,1999.

[16]韩愈.韩昌黎全集[M].北京:燕山出版社,1996.

[17]元稹.元稹集[M].北京:中华书局,1982.

[18]许之衡.中国音乐小史[M].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011.

[19]胡兰成.中国的礼乐风景[M].北京:长安出版社,2013.

[20]陈子昂.陈拾遗集[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

[21]瞿蜕园.李白集校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

(责任编辑蒋成德)

On the Aesthetic Image of "Whooping Crane" and Guqin in the Tang Poetry

LI Kai-lin

(College of Liberal Arts, Nankai University, Tianjin, 300071)

Abstract:The crane can both dance elegantly and whooping clearly which fit harmoniously to the performance of Guqin and that is why they are often appeared together in the Tang poetry.The sound of crane not only meets the aesthetic ideal of Guqin in Tang Dynasty but also embodies the elegant and classic music.However, with the mixture of other introduced music like folk music, Hu music and Buddhist music,the elegant performance of Guqin gradually declined.Actually the whooping crane that the poets praised just represented their realistic reflections and rational appeals of the renaissance of the formal court music.

Key words:Tang poetry; whooping crane; Guqin; elegant music

中图分类号:I207.2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4-3571(2016)02-0066-04

作者简介:李开林(1987- ),男,甘肃张掖人,南开大学文学院博士,主要从事中国文学思想史研究。

收稿日期:2016-01-15

猜你喜欢
雅乐古琴唐诗
国家非遗 古琴艺术
唐诗写柳之妙
朝鲜李朝时期宫廷雅乐的传承与发展
日本雅乐的传承与流变兼论中国雅乐的价值重构
春夜讲唐诗记
寻琴记:古琴的前世今生
唐诗里的日与月之争
唐雅乐大曲存辞考略
张俊波 情寄古琴,乐以忘忧
寻访千年古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