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距离影响下的政府领导方式研究

雷洋

(中共中央党校 政法教研部，北京 100091)



权力距离影响下的政府领导方式研究

雷洋

(中共中央党校 政法教研部，北京 100091)

摘要：改革开放以来，影响我国权力距离的文化传统、市场经济发展水平、受教育水平等要素都发生了巨大变化，我国社会的权力距离较之前也发生了很大变化。然而政府领导方式却没有随之转变，以致各种社会矛盾和冲突频发。因此，政府领导方式应随着权力距离变化的趋势而做出相应的转变。

关键词：权力距离；领导方式；转变

我国正处于剧烈的社会转型期，各种思想不断碰撞，人们的价值体系和行为方式也逐渐发生改变。人们对于权力不再过分崇尚和敬畏，促使政府领导方式发生了潜移默化的改变。换言之，人们对权力的认识可能是领导方式的重要影响因素之一，而这就涉及跨文化理论中的权力距离。

一、权力距离及其内涵

“权力距离”一词最早出自荷兰实验社会心理学家Mauk Mulder，他把“权力距离”定义为“拥有较少权力的个人(I)和拥有较多权力的他人(O)之间权力分配不均的程度, 其中I和O处于同一社会体系”[1]。荷兰管理心理学家Hofstede 在其研究中引申了这一概念。其跨文化理论得到国际学术界的高度评价，被誉为跨文化领域最重要的研究，具有里程碑式的指导意义。而权力距离也成为文化研究领域中重要的理论概念。

权力距离反映的是不同国家的人对于“怎样对待人与人之间不平等”这一基本问题的回答。根据Hofstede的研究，可以把权力距离(power distance)界定为“在一个国家的机构和组织中，弱势成员对于权力分配不平等的期待和接纳程度。也就是说，对权力距离的描述是以弱势成员的价值体系为基础的”[2]49。但权力分配的方式往往是根据强势成员(领导者而非被领导者)的行为来做出解释的。

权力距离的大小可以用指数PDI(Power Distance Index)来表示，它告诉我们一个国家之中人们之间的依赖关系。指数越高，表示个体的权力距离取向越大。在高权力距离国家中，权力集中到少数人手中，下级对上级有相当大的依赖性。下级或者偏爱这种依赖性(表现为专制型或家长式的领导)，或者彻底抵制，显现出依赖与反依赖的两极分化。易形成等级制、集权化的组织结构。在低权力距离国家中，上下级彼此天生平等，下级更容易与上级通过协商的方式解决问题，并会适时反驳上级的意见，其组织结构一般比较扁平[2]60。

二、影响我国权力距离的因素

Hofstede在衡量国家文化特征的研究中指出，不同的文化背景对权力距离的影响是不同的。在西方文化背景下，“权利意识”深入人心，人们对权力分配的不平等现象具有强烈的反抗精神，权力距离指数较低。与之相反，东方文化背景影响之下的权力距离指数就相对较高。换句话说，在高权力距离社会中，人们对不平等现象通常的反应是漠然视之或忍受。何以如此， Hofstede的研究指出，不同社会中不同阶层的存在、人们受教育程度的高低以及所从事职业的不同都会影响人们对社会中不平等现象的接受程度，进而导致不同的权力距离指数[2]54。随着这些因素发生变化，权力距离也会发生相应的变化。中国的高权力距离指数与中国文化传统有着密切的联系。

(一)儒家文化传统

儒家思想在古代成为封建正统的统治思想之后，逐渐渗透到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成为中国人的行为准则，一直延续到今天。不可否认，儒家思想对于维持封建社会稳定起到了巨大作用，但其中的糟粕也加剧了人与人之间的不平等，时至今日亦未能完全祛除，“三纲”“五伦”就是表现之一。尊卑有别，人们更易于接受上级的领导和约束。家长权威、一言堂则在家庭中更加细致地体现了这一点。可以说，高权力距离才更加符合中国的文化传统。

(二)封建官僚体制

中国自隋唐以来实行科举制选任官员。不可否认，科举制对封建社会的发展起到了巨大的作用，也为西方国家开辟文官制度提供了依据。它开启了普通人通往仕途的大门。“学而优则仕”，当官成了读书人毕生最高的目标追求，官阶的高低成了衡量人们社会地位和人生价值的标杆。而中国长达两千多年的封建专制主义制度使得这种“官本位”思想日益泛滥，加之以集权和等级为特征的官僚体制，权力距离就被逐渐拉大。直到今天这种思想依然存在，特权的存在恰说明了这一点。

(三)市场经济发展水平

通过Hofstede对全球74个国家和地区的研究，可以发现市场经济成熟的程度与国家和地区权力距离之间是成反比的关系[3]87。开放、竞争、交换等是市场经济的主要特征，市场经济越发达则意味着这些特征也就越活跃。在市场经济发展过种中，原来封闭的状态逐渐走向开放。新的思想、理念的输入促使人们权利意识逐渐增强，由此也就带来了社会权力距离的减小。

(四)受教育水平

不同的受教育水平对个人权利的关注度不同。因此，教育对权力距离也有着很重要的影响。教育发展程度较高的国家或地区，国民素质普遍较高，人们的权利意识也会逐渐增强。相反，教育发展程度较低的国家则并非如此。

(五)信息传播方向

在官僚组织体系中，上下级之间有严格的等级限制。上级有权决定何时以何种方式传播信息，下级在信息传播的过程中只是被动的接受者，并不能主动地获取某些特定的信息，亦不能发表相反的意见，对权力分配的不公较易接受。因此，组织内部的权力距离就较大。

目前，上述影响中国权力距离的因素发生了变化，权力距离在不断缩小。经济全球化使西方的科技和文化传入国内，中西相互融合对于权力距离的减小有明显的促进作用。而我国市场化水平也在这一过程中稳步提高。Hofstede的研究表明，国家的市场化程度越高，社会的权力距离就越小。与此同时，我国公民受教育程度也在大幅度提高。受教育水平的提高降低了人们对权力的遵从。最后，互联网的快速普及使信息传递更加便捷，使得各级领导的信息垄断特权逐渐丧失，社会权力距离呈减小的趋势。

由此可见，我国社会的权力距离在不断减小。但是政府的领导方式却没有发生相应的改变。在权力的行使上，领导依然热衷于行使专制的权力，下级只是被动的接受，难以发挥积极性；在政府决策上，下级参与的程度相对较低，即便通过下级的投票也难以改变最终的决策结果；在政府公共关系的协调上，政府和公众之间缺乏有效的沟通渠道。Triandis的研究表明，领导方式应当与下属对权力距离的认识保持一致[4]。如果领导方式与下属感知的权力距离之间相匹配，组织绩效就高；反之，组织绩效就低。如果下属认为组织不公，但他接受权力不平等这一事实，那么这种不公平感对组织绩效的影响作用就会小一些[5]。因此，由权力认知存在的偏差导致的矛盾急剧增加，以钉子户、暴力反抗拆迁等为代表的民抗官事件频发，一个重要的原因就在于社会权力距离在减小，人们对权力的遵从意愿在下降，但领导方式依然是专制式的。改变这种现状，就需要改变当前的领导方式。

三、当前政府领导方式的转变方向

综上所述，领导方式应由适合高权力距离的专制型领导向适合低权力距离的民主型领导转变。

(一)授权有度，分权与集权相结合

有效的授权是一项重要的管理技巧，授权得当参与方均可受益。如果授权幅度过大，则容易导致管理失控，造成不必要的风险；如果授权不足，就容易分散领导的注意力，同样也不利于发挥下属的主观能动性。因此，授权要有度。首先，授权是建立在充分信任的基础之上进行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就体现了这一点。其次，授权之前应当对下属的优劣势与工作能力有清楚的了解，实行梯度式放权，使其在能力范围内发挥所长。再次，授权工作要及时反馈与评估，实行相应的监管，以免偏离组织的目标。

(二)加强群体决策

之所以加强群体决策，是因为群体决策优于个人决策。群体决策可以带来更多的信息和备选方案，还可以提高群体人员对决策结果的认同，在执行决策时就可以减小可能遇到的阻力。但我国传统上是一个等级森严、家长作风盛行的国家，信奉个人决策和个人负责制。因此，受这种传统影响，我国政府在落实群体决策时仍需进一步完善。

首先，政府要对不同利益群体的价值取向进行整合，协调不同利益群体的目标冲突，把公共利益置于首要位置。其次，要坚持民主集中制，确保少数人的意见得到充分表达。最后，可以采取方法上的创新，如采用头脑风暴法、德尔菲法等。这样，不同利益群体之间对问题易于形成一致的看法，在综合各成员意见的基础上达成的决策在实施过程中也易于被理解和接受，可以得到各群体的支持与配合。

(三)加强与公众的沟通

在自媒体时代，信息的传播速度惊人，像以往一样控制信息变得越来越困难。因此，各级政府领导应该加强与公众的沟通，充分利用当前先进的信息沟通工具(如政务微博、网上对话等)，建立完善有效的沟通机制，缩短政府与公众的距离。同时，要把握公众舆论，为政府决策提供依据，做到政务公开和信息公开，满足公众的知情权，争取得到公众的了解和支持，从而树立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良好政府形象。

(四)尊重下属工作人员的需求

政府部门能否履行其职责与功能，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在于能否发挥其工作人员的积极性与主动性。合理使用人才、留得住人才是一个组织不断发展的源泉。首先，要善于发现下属优点，扬长避短，因材任用。其次，实行目标管理，充分发挥参与式管理的作用，重视下属的意见，提高他们的工作热忱和积极性，实现组织的良性沟通与互动。最后，对待下属要一视同仁，不能偏颇，做到公开、公平、公正。

(五)采用整合的方法解决冲突

我国目前正处于社会转型时期，各种社会矛盾和冲突频发。过去对于矛盾和冲突的解决多采用压服的方法，并伴有强制性的手段，效果似乎也很好，主要是因为人们对权力的服从意愿较强。而现在社会的权力距离逐渐减小，如果不改变解决矛盾和冲突的方法，继续采用压服或者强制性的手段，很可能就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冲突，达不到预期的效果。通过整合的方法解决矛盾和冲突，常常必须引入某些新的观念，找出冲突双方的利益和愿望的结合点，这样才能满足冲突双方真实的要求，从而实现双赢。

权力是领导的基础，正确认识我国权力距离的变化趋势对于改变政府领导方式有着重要的作用。特别是我国社会正处于剧烈变革时期，如何正确认识权力、合理使用手中的权力对各级政府领导来说是一项必修课。Hofstede权力距离的提出及其分析对我们有重要的借鉴意义，当然，也有大量问题需要继续探讨和研究。

参考文献：

[1] MULDER. Power Equalization through Participation [J]. Administration Science Quarterly, 1971(1)：31-38.

[2] 霍夫斯泰德.文化与组织：心理软件的力量[M].李原，孙健，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0.

[3] HOFSTEDE G. Culture’s Consequences: Comparing Values, Behaviors, Institutions and Organizations across Nations [M]. London: Sage Publications, 2001.

[4] TRIANDIS. The Psychological Measurement of Cultural Syndromes [J]. American Psychologist, 1996(4):407-415.

[5] BEGLEY T M, LEE C, FANG Y, LI J. Power Distance as a Moderator of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Justice and Employee Outcomes in a Sample of Chinese Employees [J]. Journal of Managerial Psychology, 2002(8):692-711.

(责任编辑：李翔)

收稿日期：2015-10-08

作者简介：雷洋(1987—)，男，河南淮滨人，中共中央党校政法教研部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行政管理理论与实践。

中图分类号：D63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4444(2016)01—0070—03

Research on Government Leadership under the Influence of Power Distance

LEI Yang

(Teaching and Research Department of Political Science and Law, Party School of the Central Committee of CPC, Beijing 100091, China)

Abstract:Since the reform and opening up, the cultural tradition, the level of market economy development, the education level and other factors affecting Chinese power distance have changed greatly. The power distance of China’s society has also changed significantly compared with before. However, the government leadership has not changed accordingly, resulting in a variety of frequent social contradictions and conflicts. Therefore, the government leadership should make corresponding changes with the change of power distance.

Key words:power distance; government leadership; chang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