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绽放的芥子花

2016-03-07 12:15徐建英
小小说大世界 2016年2期
关键词:湖村痞子小姑子

徐建英

在湖村人的眼里,芥子就是破鞋。

女人茶余饭后提到她,一脸的不屑,目光有意无意地扫向自家男人,探寻,审视,都有。男人则小心翼翼应着话,生怕不小心给自家女人抓上话柄,那以后的日子就得鸡飞狗跳了。

男人堆时,话就野了。听人说你跟芥子亲嘴啦?那何止,被窝都钻过。真的啊?快说说看。你上次不是说芥子也被你亲过吗?怎么反问我。那是当然,亲的还是……啧啧!那的个白啊……说话的人一脸陶醉。

他们扯这类白话时,远远看到路过的芥子,话止了,音落了,树叶掉在地上都能听到细微的瑟瑟声。芥子问,都在聊啥呢?没聊啥呢,有人应。随后有人笑,接着一伙人笑,笑声多了些意味。这样的笑,让寡居多年的芥子心中刺扎般痛。

芥子的男人自小身体多病,她和小姑子换亲,成了大嫂的小姑子生下侄儿后,卧床多年的男人攥着芥子的手眼睛死死盯着芥子,不甘不愿地松手走了。芥子从此花枝招展地留在湖村,有好心人劝:芥子,打扮得这么招摇小心惹是非啊!芥子笑:日子都过成这样了,还不让人舒心活几天?劝的人摇摇头一脸惋惜。

村里的痞子良曲听到这些荤段子后,再看芥子时,眼睛就带了钩子。

良曲在湖村人眼里,是个无恶不作的痞子。哪家鸡丢了,牛失了,上门走动的亲戚被劫了,不用问,良曲干的。可是不敢找他,良曲这样的人,哪个敢找呢?

有一年,隔壁的芦溪湾有户人嫁女,轿夫喊借路时冲撞了良曲,夜里他把人家的喜礼一股脑扛进了山里,乡里的民防团带人以剿匪的名义上山过几次,每次都是人去屋空,寨子里只有几只老鼠叽叽喳喳地爬来爬去。

良曲是一个月黑风高之夜醉醺醺地来芥子家的,良曲才拔开芥子家的大门栓,一盆水从门顶倾泄而下,随后“啪”地一声门在内被锁上了。良曲气得踢门大骂:芥子,你这只千人骑万人压的臭破鞋,把门给老子打开。

芥子在房内细声细气地说:你再踢,踢出柄刀子莫赖我。

良曲酒醒一半:今晚老子醉了,明晚来跟你算账。

滚!芥子骂。

第二天有人问良曲:昨晚你去了芥子家了?良曲一怔后应:老子昨晚在芥子家睡的,咋啦?一伙人笑,声音干干的。

又一个月光如水的夜里,良曲悄悄潜去芥子家后门,良曲刚刚翻过芥子家早塌了的院墙,汪汪的几声狗吠嚎扑过来后,跌坐在地的良曲翻身一扫腿掀翻了狗,扑上去几拳头狗就没了声息。屋子里立即传来芥子的哭声:良曲,你这挨千刀的痞子,你进来试试,进来我就割死在你面前。良曲一怔,一声不响地整理那道垮塌了的院墙。

第二天有人又问良曲,你昨晚在芥子家几点走的?良曲一挥拳头,喊:给老子滚!

有人看到良曲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站在芥子家大门口的,他提着礼盒,理理衣服后又理理头发,轻轻地敲门,三声过后,良曲说:芥子,我是良曲,可以进来和你谈谈吗?

门“砰”地一下开了。

从芥子家出来,良曲心事重重,之后杳无音讯了。

湖村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一伙穿着黄军装说话叽里咕噜的人进了村里,他们见男人就抓,见东西就抢。芥子和村里的女人一样,天天躲在地窖里,只是细心人发现,芥子的大辫子不知几时起给剪了。

芥子知道良曲的消息,是西山爆炸案发生半个月后,那伙叫鬼子的人到处找一个叫良曲的游击队员,听说藏匿在西山的弹药点被捣了。芥子在一个深夜悄无声息地爬上了西山,在那片被弹药炸得焦黑焦黑的山凹里,芥子掏出贴身的手帕,轻轻棒起一把焦土放进那绽着红花的手帕中。

在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良曲说:芥子,我一条光棍子自己为自己提亲来了,你要是不嫌弃现在就依了我。芥子小心地把手帕铺在炕上时,良曲笑说:就咱俩?就不须整这些仪式了吧?芥子没说话。当阳光洒在炕上,铺向手帕上那朵绽放的点点花红时,良曲懵了,懵了的良曲片刻愕然后,跳下炕,头也不回地对芥子说:林芥子,我伍良曲会混出人样来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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