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经》七十五难发微

梁天坚　广西中医药大学　530001　南宁市明秀东路179号



《难经》七十五难发微

梁天坚广西中医药大学530001南宁市明秀东路179号

关键词《难经》；七十五难；阴阳；虚实；金虚；易经；医易运用

《黄帝八十一难经》（简称《难经》）七十五难一般认为是解答针灸学“泻南补北”针法及其原理的，原文如下：“经言，东方实，西方虚；泻南方，补北方，何谓也？然：金、木、水、火、土，当更相平。东方木也，西方金也。木欲实，金当平之；火欲实，水当平之；土欲实，木当平之；金欲实，火当平之；水欲实，土当平之。东方肝也，则知肝实；西方肺也，则知肺虚。泻南方火，补北方水。南方火，火者，木之子也；北方水，水者，木之母也。水胜火。子能令母实，母能令子虚，故泻火补水，欲令金不得平木也。经曰：不能治其虚，何问其余，此之谓也。”纵观历代各家《难经》注释，均侧重于“泻南方，补北方”的五脏五行生克制化关系，鲜见对“东方实，西方虚”等蕴含的易学原理进行解释。为此，笔者以为有必要对这一问题进行深入的探讨。

1　“东方实，西方虚”的阴阳虚实观

“东方实，西方虚”体现了伏羲先天八卦方位图显示的自然界阴阳变化规律［1］。《周易参同契》说：“乾坤者，易之门户，众卦之父母，坎离匡郭，运毂正轴”、“坎戊月精，离已日精，日月为易，刚柔相当”。朱熹考释道：“先天之位，乾南坤北，离东坎西是也。”［2］《礼记·祭义》曰：“日出于东，月生于西，阴阳长短，终始相巡。”董仲舒《春秋繁露》的“阳尊阴卑”、“阴阳终始”等篇记载：“春夏阳多而阴少，秋冬阳少而阴多”、“是故阳常居实位而行于盛，阴常居空位而行于末”。《灵枢·根结篇》说：“……春夏，阴气少阳气多，……秋冬，阳气少阴气多。”以上文献说明秦汉时期对东方主春、属木、阳多阴少为实、在五脏为肝、在八卦为离卦、其象为日；西方主秋、属金、阴多阳少为虚、在五脏为肺、在八卦为坎卦、其象为月等有了成熟的认识，形成了“与四时合其序”、“天人相应”的整体观念。《难经》七十五难在吸收阴阳学说基础上，以离坎卦象“东方实，西方虚”作为前提，认识到人体与自然界一样存在“肝阳易实、肺阴易虚”的生理病理现象，故总结为“东方肝也，则知肝实；西方肺也，则知肺虚”。我们从元代精通理、医两家理论的朱丹溪对“日月（东西）、阴阳虚实”的认识也可以得到印证，如《格致余论》说：“经曰：阳者，天气也，主外；阴者，地气也，主内。故阳道实，阴道虚”、“日实也，亦属阳而运于月之外，月缺也，属阴禀日之光以为明者也，人身之阴气其消长视月之盈缺”。可见，七十五难以“东方实，西方虚”为前提，而“东方实，西方虚”又是以阴气阳气的多少、八卦方位和性质等自然属性来决定虚实的。

2　“泻南方，补北方”的五行制化胜复非常态关系

七十五难解释曰：“金、木、水、火、土，当更相平。东方木也，西方金也。木欲实，金当平之；火欲实，水当平之；土欲实，木当平之；金欲实，火当平之；水欲实，土当平之。”这里作者解答的“欲实”和“当平”是五行生克制化的一般性规律。由于自然界本身就存在“东方实，西方虚”的先决条件，故临床上也多出现“肝病易实或肺病易虚”的情况，在金虚无法对木“金当平之”的情况下，《难经》提出用“泻南补北”的方法来帮助五行胜复关系的纠正。木实金虚，木气胜必然侮金克土，通过“泻火补水”中“泻火”即降心火，通过“子盗母气”既削弱木实，使肝阳难亢，又减轻“火胜金”之害；而“补水”的作用一是水为金之子，子能令母实，金实则实现“子复母仇”，二是起到滋水涵木、潜藏肝阳的目的，是双管齐下的稳妥办法。故经文接着解释说：“南方火，火者，木之子也；北方水，水者，木之母也。水胜火。子能令母实，母能令子虚，故泻火补水，欲令金不得平木也。”《周易参同契》言：“金水合处，木火为侣。”木火居乾道，金水处坤道，根据五行之“旺相死囚休”规律，东方木实则火相，而金囚水休，故作者提出“泻南方，补北方”的治疗方案表面上是五行胜复，其实质是阴阳平衡，作者虽然讨论的是五行生克制化和胜复关系，但个中仍让我们体会到了五行、五方与八卦之间的微妙关系。

另外，“东方实，西方虚；泻南方，补北方”是古代汉语偏正复句结构的由因及果复句，我们从这一句式也看得出作者欲表达的意思，“泻南方，补北方”是以“东方实，西方虚”为因果条件的，也就是说《难经》认为“东实西虚（木实金虚）”是自然界阴阳变化的固有特性，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并非只是“假设”木实，或例举木实金虚来解释五行关系［3］，更不是由于作者未提及的中土之虚的原因［4］。《难经》强调在遵循“天人相应”的自然法则基础上主动调整五行胜复关系，而不能机械地实施“实者泻之，虚者补之”或“培土生金”的治则，六十九难“虚则补其母，实则泻其子”的治则也不适合七十五难涉及的问题。值得强调的是，七十五难暗示了“泻南方，补北方”中侧重“补北方”的重要意义，因为金虚导致的木实是相对的，抑木只能治标也不持久，更容易矫枉过正。金虚又使火相对亢，木实则乘土侮金，补土或生金于事无益，火亢又乘金侮水，故唯有补肾，通过补水→克火、涵木潜阳→金气自强→克木报复，从而实现“子能令母实”（补肾实肺）、“欲令金不得平木也”的目的，如此巧妙的治疗“金虚”方法，达到了经文中强调的“不能治其虚，何问其余”的高级境界。古今医家对《灵枢·本输》曰：“少阳属肾，肾上连肺，故将两脏”多有见仁见智的解释［5］，而七十五难提出“补北方”的依据也正是源于《内经》的元气生成、运行与少阳三焦“将”肾肺两脏的理论，这也许是《难经》七十五难设“难”的原因。

3　小　结

《周易·系辞上》曰：“天地变化，圣人效之。”《难经》七十五难之“东方实，西方虚”蕴含着先天八卦之自然阴阳虚实变化，而“泻南方，补北方”则为后天八卦之阴升阳降之气化流行和五行制化与胜复的规律，创造性地提出了“泻南补北”法则来纠正因木实金虚而引起的五行胜复关系紊乱。该法不仅在针灸临床中历久弥新，而且更被多学科多病种广泛地应用，取得了很好的疗效［6］。明代孙一奎《医旨绪余》的“不知《易》者不足以言太医论”篇说：“但经于四圣则为《易》，立论于歧黄则为《灵》《素》，辨难于越人则为《难经》，书有二而理无二也。”［7］《礼记·经解》赞曰：“洁静精微，《易》教也。”《难经》七十五难援易说医，亦至精至微哉！

参考文献

［1］张其成.易图探秘［M］.北京：中国书店出版社，1999：65－68.

［2］朱熹.周易参同契考异［M］.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1988：7，16.

［3］刘寿永.易经难经新释［M］.北京：中医古籍出版社，1998：648－649.

［4］李磊，尤存香《.难经》七十五难新解［J］.中医药通报，2011，10（1）：36－37.

［5］朱玉忠.对“少阳属肾，肾上连肺，故将两脏”的理解［J］.中医药文化，1993（4）：16-18.

［6］罗本华.论泻南补北法及在针灸上的运用［J］.辽宁中医学院学报，2004，6（3）：209-210.

［7］明·孙一奎.医旨绪余［M］.南京：江苏科学技术出版社，1983：4.

（2015－12－30收稿/编辑刘强）

文章编号：1003-0719（2016）01-0044-02

中图分类号：R221.9

文献标识码：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