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伤寒论》“四神汤”

许　洁　王晞星



浅析《伤寒论》“四神汤”

许洁1王晞星2△

《伤寒论》以四方之神来命名方剂，并与风热燥寒相互联系，创造出青龙汤、白虎汤、玄武汤、朱雀汤，皆寓所治之邪和方剂之效义。青龙为东神，故青龙汤为治风邪疗表证之剂，对应大、小青龙汤；白虎为西神，秋属西，故白虎汤以秋金肃杀之气降炎热烦暑，对应白虎汤；玄武为北神，玄武汤即今之真武汤，寒、水属北，故真武汤为治寒、治水之剂。朱雀为南神，热、火、暑属南，故朱雀汤应为治火、热、暑的方剂，对应黄连阿胶汤。

《伤寒论》；四神汤；青龙汤；白虎汤；玄武汤；真武汤；朱雀汤；黄连阿胶汤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是古代汉族神话中的万兽之祖，传说是由三皇之一的神农氏所创造。它们分别镇守四方、调阴阳、顺风水，被世人信奉称之为“圣兽”。这些圣兽在汉族民间被认为有祛邪、避灾、祈福的作用。四神兽也是古代汉族神话和天文学结合的产物。中国古代把天空里的恒星划分为“三垣”和“四象”七大星区。所谓的“垣”就是“城墙”的意思。“三垣”是“紫薇垣”，象征皇宫；“太微垣”象征行政机构；“天市垣”象征繁华街市。这三垣环绕着北极星呈三角状排列。在“三垣”外围分布着“四象”：“东苍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

青龙为二十八星宿中角、亢、氐、房、心、尾、箕，这七宿的形状极似龙形。冬春之交的傍晚，东方会有苍龙显现，而东方在季节应属春，其色曰青，故名曰青龙。青龙是四象之一，东方之木神。一般认为白虎为二十八星宿中奎、娄、胃、昴、毕、觜、参七宿，以此七宿合看其形象虎而得名。春分之日黄昏，此七宿位于正西，而西方在季节应属于秋，其色曰白，故名曰白虎。白虎乃四象之一，西方之金神。朱雀是二十八星宿中井、鬼、柳、星、张、翼、轸，此七宿其形象鸟，谓之朱鸟。《梦溪笔谈》：“四方取象，苍龙、白虎、朱雀、龟蛇，唯朱雀莫知何物，但鸟谓朱者，羽族赤而翔上，集必附木，此火之象也。谓之长离或云，鸟即凤也”。朱鸟就是朱雀，同时朱雀也是凤凰的别名。玄武为二十八星宿中斗、牛、女、虚、危、室、壁，其象为龟蛇相缠之象。《楚辞·远游》洪光祖注：“玄武，谓龟蛇，位于北方，故曰玄，身有鳞甲，故曰武。‘玄武’为龟蛇合体。”玄武位于北方，而北方在季节应属冬，其色曰黑，在五行属水，故古人也将玄武奉为水神。

1　青龙为东神，风属东，为治风之神。青龙汤中主药麻黄色青，对应“青龙”之色

《黄帝内经》云：“东方青色，入通于肝，开窍于目，藏精于肝”[1]。东方属肝，肝属木，乃青龙所主，青龙东方之色，龙有行云布雨之能，阳气升腾，“地气上为云”，寓青龙汤有发汗作用，就如“龙行有雨”。故仲景大、小青龙汤都有发汗散表寒的作用，大青龙汤治外寒里热，小青龙汤治外寒内饮。

风邪犯人即为表证，故青龙汤为治风邪疗表证之剂，然风为百病之长，常兼他邪合而侵入，古人认为风多兼寒，故将通治风寒表证者定名为青龙汤，兼热郁者名大青龙汤，兼寒饮者名小青龙汤，两者兼有者名小青龙加石膏汤[2]。

小青龙汤原文见于《伤寒论》第40、41条：“伤寒表不解，心下有水气，干呕发热而咳，或渴，或利，或噎，或小便不利、少腹满，或喘者，小青龙汤主之。”“伤寒心下有水气，咳而微喘，发热不渴，服汤已渴者，此寒去欲解也，小青龙汤主之。”本方在《金匮要略》中用治溢饮，咳逆倚息不得卧等症。

小青龙汤由麻黄汤去杏仁，加干姜、细辛、五味子、芍药、半夏所组成，为外散风寒，内除水饮之剂。凡外感风寒、内停水饮以致咳嗽喘息，痰多而稀等症，皆可投小青龙来温化水饮治疗。方中麻黄外散表寒，内畅三焦；桂枝助麻黄宣散寒邪，通畅阳气；半夏配干姜，温化中焦水气；细辛佐干姜，一则取干姜、细辛之辛温而散，以宣散上、中、下三焦水寒之邪；二则符合“病痰饮者，当以温药和之”之宗旨。青龙为东方之神兽，属木，代表春季，以春天逐渐上升的温温阳气来温化肺中寒饮。五味子酸收，一则可防药物辛散太过，耗阴动阳，损伤正气，用五味子之酸敛以护肾阴，配合芍药之酸敛以护肝阴；二则与麻黄、干姜、细辛同用，亦有宣散和收敛并举之功，收敛肺气之耗散，一散一收，散中有收，调节肺的宣发肃降功能[3]。小青龙汤的配伍中考虑到护肝阴，而青龙代表的也是春季，春季肝气升发，这时候要注意补肝、护肝，不可令肝气升发太过。

2　白虎为西神，秋属西，白虎行秋之令，肃降阳气以清暑气。白虎汤中主药石膏色白，对应“白虎”的颜色

《黄帝内经》云：“西方白色，入通于肺，开窍于鼻，藏精于肺”[1]。西方属肺，肺属金，乃白虎所主，白虎行秋之令，阳气下降得以清解暑气。白虎汤三见于《伤寒论》，一在太阳篇，“伤寒，脉浮滑，此表有热，里有寒，白虎汤主之(176)”；二在阳明篇，“三阳合病，腹满身重，难以转侧，口不仁面垢，谵语，遗尿，发汗则谵语；下之则额上生汗，手足逆冷。若自汗出者，白虎汤主之(219)”；三在厥阴篇，“伤寒，脉滑而厥者，里有热，白虎汤主之(350)”《伤寒杂病论字词句大辞典》说：“《伤寒论译释·辨太阳病脉证并治篇》：‘白虎汤证应是里热为主，热势蒸腾于外，可治表里俱热，有热而无结，脉象可见浮滑。’其病机是阳明邪热太盛，既充斥于内，又肆虐于外。”

白虎汤的主症为壮热面赤，烦渴引饮，汗出恶热，脉洪大有力，或滑数。也可简称为四大症：大热、大汗、大渴，脉洪大。白虎汤的功效是清热生津，祛除阳明气分热盛。方中石膏为君，取其辛甘大寒，以清阳明气分之热；以知母苦寒质润为臣，一助石膏清肺胃之热，一借苦寒润燥以滋阴。用甘草、粳米，既能益胃护津，又可防止大寒伤中之偏。白虎为西方金神，乃以秋气之凉降肃杀以退烦暑之意[4]。白虎汤临床适用于多种发热性疾病，如流行性乙型脑炎、风湿热高热、流行性出血热、肺炎等等，只要辨证为白虎汤适应证者，均有相当的效果。但要了解白虎汤的禁忌症，不可滥投。吴鞠通《温病条辨》曾提出“白虎四禁”，说：“白虎汤本为达热出表，若其人脉浮弦而细者，不可与也；脉沉者不可与也；不渴者不可与也；不汗出者不可与也。常须识此，勿令误也。”

3　朱雀为南神，热、火、暑属南，故朱雀汤当为治热、火、暑之剂。“黄连阿胶汤”中阿胶色红，对应“朱雀”赤色

《黄帝内经》云：“南方赤色，入通于心，开窍于耳，藏精于心”[1]。南方属心，心属火，其色赤。阳气升至极，导致阴虚于下，阴虚则生内热，烦躁不能卧，就如“火之躁动”。朱雀的颜色与心相应，寓黄连阿胶汤为清心之剂。

其实对于“朱雀汤”到底是《伤寒论》中的哪一方，许多医家都进行过研究，看法不同，有认为是十枣汤，有认为是桂枝汤，有认为是黄连阿胶汤。陶弘景《辅行诀脏腑用药法要》一书认为“小朱鸟汤”即《伤寒论》的“黄连阿胶汤”，“大朱鸟汤”为“小朱鸟汤”加人参、干姜[5]。

黄连阿胶汤见于《伤寒论》303条，原文说：“少阴病，得之二三日以上，心中烦，不得卧，黄连阿胶汤主之。”少阴病得之二三日以上，真阴已虚，邪火复炽，肾水亏于下不能上济于心，心火亢于上未能下交于肾，故心肾不得相交则心中烦而不得卧。方用黄连、黄芩之苦清心中之烦热；阿胶养血滋阴以上济心火，白芍苦酸微寒收敛神气；《本草纲目》言鸡子黄：“除烦热，补阴血，解热毒，治下痢。鸡子黄，气味俱厚，阴中之阴，故能补形，昔人谓与阿胶同功，正此意也”[6]。综上可知，诸药相合，交通心肾，除烦安神。

有医家称黄连为药中之朱雀。认为朱雀是管火之神，雀舞火焰，朱雀喜欢跳舞，凤凰即是朱雀一种。而黄连性寒，味苦，可泻火、清心，其饮片形状像凤凰尾巴的缩影。可以说黄连其形其用与朱雀同。这就不难理解黄连在“朱雀汤”中作用于“火”的功用了[7]。

4　玄武为北神，寒、水属北，为治寒治水之神。真武汤中附子色黑，对应“玄武”的颜色

《黄帝内经》云：“北方黑色，入通于肾，开窍于二阴，藏精于肾”[1]。北方属肾，肾属水，其色黑，玄即黑之义，北方玄武乃镇水之神，阳气潜藏其身中。

玄武为何改为真武？宋时，为避讳玄字，改用玄字所在的古真韵的韵目字真字，始改“玄武”为“真武”。玄武为龟蛇合体。古人有云龟代表着水，蛇象征着龙，代表火。龟蛇合体实际上就是水火同体，在人身来说，水中必有真火方可鼓动其蒸腾气化，洒陈于五脏六腑，上下相交，不能成一潭死水，生机全无矣。龟蛇合体也正符合太阳与少阴两经的特点。太阳经以寒水为本，为一身之藩篱，少阴以火为本，为水火之宅，且两经相为表里，对人一身水液代谢尤为重要[8]。

真武汤见于《伤寒论》两处，一是太阳病篇82条“太阳病发汗，汗出不解，其人仍发热，心下悸，头眩、身瞤动、振振欲僻地者，真武汤主之。”二是少阴篇316条“少阴病，二三日不已，至四五日，腹痛、小便不利，四肢沉重疼痛、自下利者，此为有水气。其人或咳、或小便利、或下利、或呕者，真武汤主之。”原文明确指出“有水气”，此为素体阳虚阴盛所致。阳虚水停则出现“心下悸，头眩、身瞤动、振振欲僻地”等症。水液代谢失常会出现水液停留某处或随处流动而引起各种疾病，如原文中的“或然症”。“四肢沉重疼痛”提示病情发展至少阴，邪气已很深，阳虚也是很严重了。真武汤为治寒治水之剂，有温阳散寒、化气消水之效。凡由阳虚或受寒引起的水液不化之证，如阴水，停饮水气凌心射肺的喘悸、胸闷等实寒虚寒之水，都可用之。这正是水神“玄武”治水的深义。

以坎卦来看真武之意，坎卦一阳居中，二阴居外，阳乃人立身之根，统摄一身之阴，这样我们更容易看出“真武”虽为水神，但乃以阳为主导，以阳治水，水才不致泛滥[8]。

综上所述，《伤寒论》“四神方”确实与古代“四神兽”有很多相似之处，这体现了中医以整体观念为指导思想，倡导“天人合一”“取象比类”，把自然界与人体的健康和疾病相结合，三因致宜，来更加形象地描述疾病和指导治疗。

[1]黄帝内经素问[M].傅景华，陈心智，点校.北京：中医古籍出版社，1997:6-7.

[2]刘根正，王笑可，郭远贤，等.“四方四神汤”考疑[J].中医药研究，1996(2):46-47.

[3]银赟.伤寒小青龙汤之我见[J].中医药临床杂志，2012,24(9):828-829.

[4]哈小博，肖娴.漫话“白虎汤”[J].开卷有益(求医问药)，2001,(5):20.

[5]陶弘景.辅行诀五脏用药法要校注讲疏[M].北京：学苑出版社，2009：271,302,306.

[6]李时珍.本草纲目[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1991：2101.

[7]吴海波，郑小伟.漫谈朱雀汤[J].浙江中医药大学学报，2009,11(1)：63-64.

[8]马昆.对真武汤的一点思考[A].泛中医论坛·思考中医2007论文集，南宁，2007:210-211.

1.山西省中医药研究院硕士研究生2014级(太原 030012);2.山西省中医药研究院(太原 030012)

10.3969/j.issn.1003-8914.2016.18.013

1003-8914(2016)-18-2632-03

(本文校对：李宜放2015-12-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