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态批评视角下的托尼·莫里森小说

2016-03-15 04:56吴胜利
关键词:维奥莱特莫里森

吴胜利

(安徽农业大学外国语学院,安徽合肥230036)



生态批评视角下的托尼·莫里森小说

吴胜利

(安徽农业大学外国语学院,安徽合肥230036)

生态文学批评确认动物有受到人类尊重的权利。莫里森小说中出现人物虐待动物现象,以及作者把人物命运与动物的命运比较,来揭露种族主义、性别歧视、阶级压迫对黑人的伤害,并揭示黑人的反抗意识,解构白人的权力压迫机制。

生态文学批评;托尼·莫里森;动物权利;宠物化

生态文学批评的政治和伦理基础就包括了动物解放和动物权益的内容。彼得·辛格早在20世纪70年代就指出,我们人类不公正地对待动物跟白人对待黑人和妇女的压迫性质是一样的。物种歧视跟种族歧视、性别歧视一样,都是一种殖民主义式的压迫机制。辛格认为只有“感知到痛苦和欢乐的能力”[1]的生物才可以享受道德客体的地位,这足以证明动物具有利益。因此所有动物都应该被直接纳入我们人类道德考量的范围,我们人类有把众生的苦难最小化的道德义务。汤姆·里根提出了建立在权益基础之上的保护动物理论。为了防止人的生命被滥用,他提出人类具有某种“固有的价值”,[2]具有固有价值的生灵首先是为了自己本身而存在。里根认为,正义要求我们尊重所有具有内在价值的物种。所有的有生命的个体都具有固有价值,都应该得到平等的尊重,确认我们有不伤害它们的义务。但是人类把人为的欲望、自私自利和不平等的制度强加给自然,构建一个等级化的以人类为中心的世界观。在启蒙理性的掩饰下,人类成为主宰动物的帝国主义者,动物每天都遭受着非道德的待遇,备受虐待。

从生态主义视角阅读莫里森小说的论文都集中在解读植物及其意向与种族主义等压迫机制的关联,国内还没有论文阐述莫里森小说中的动物受虐现象、解读小说中人物虐待动物、作者把人物与动物身份进行对比的现象。探讨种族主义、阶级压迫以及性别主义文化怎样夺走了人物的尊严。他们移情于动物或把人当作动物,而失去爱的亲人发出了反抗的行动、制造了悲剧。莫里森借人物与动物命运的比较来透视资本主义权力怎样与文化共谋的压迫机制。

一、人类中心主义对自我身份的建构,把动物的身份纳入人类身份的主观建构中。黑人内化了自己的被压迫地位,把自己纳入到资产阶级的权力斗争机制中

《最蓝的眼睛》中,资产阶级白人家庭生活的范本就是“迪克和珍妮”启蒙读物中所描述的,这是人类中心主义视角下的主流生活画面,宠物狗加入到资产阶级家庭的生活,成为身份和地位的象征,被社会各阶层广泛接纳,内化为理想的生活方式。在技术化、工业化社会里,各个阶层的人都面对这幅主流社会家庭的画卷,来激发人们虚假的需求和有害的欲望。这幅样板画只是为了维护白人资产阶级的利益,没有考虑别的阶层民众的实际需要,把别的弱势阶层纳入自己的经济、文化的再生产当中,迷惑了普通大众。杰拉尔丁虽然把自己定义为有色人,但是她自认为高于黑人,交际上完全遵从白人的常规礼仪,严格遵守白人的社会规范。她把她的全部情感都投放在维护白人世界的秩序,跟任何威胁到她的秩序做斗争,如肮脏、贫穷和深黑。杰拉尔丁在同化上的投入导致她回避、蔑视那些她认为不可接受的黑人,自觉与黑人划清界限。她模仿资产阶级白人妇女一系列的生活方式,把她最大的爱献给了她的宠物猫,猫是她生活方式的集中体现。深度黑色的佩科拉代表着对她的整洁生活危险地入侵,弄脏了她崇拜的“迪克与珍妮”家庭画卷。她内化了白人的审美标准使自己靠近白人而远离黑人,结果既没有被白人接纳、又失去黑人的亲近,自己走向孤立,沦为与宠物为伴。她把自己的儿子放在了一个不如自己宠物的位置。最终她成了一位专横、冷漠的母亲。

莫里森的小说中有一类资产阶级女性,处在优越的位置,但是他们却表现出宠物化的倾向,丧失了自己的独立人格,成为男权社会的牺牲品。露丝也是位浅肤色女子,她母亲是位印第安人。随着女儿长大,父亲无法再承受女儿这种异化、扭曲的爱,就把她嫁给了贪求财产的麦肯二世,尽管她不爱他。露丝终生都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因为她是当地最富裕的黑人的女儿,从来不让别人忘了这一点。露丝对于福斯特那畸形的爱,正如一只宠物对主人那样盲目,一切听从主人的安排。福斯特爱的还是他的妻子,女儿雷同的外表只是唤起了他的爱怜。他也没有正确地爱自己的女儿。因为在黑人社区,他是黑人中的孤岛,是白人中的另类。他找不到门当户对的交流对象,女儿被封闭在大宅子里,与宠物无异。在儿子早已过了母乳喂奶的年龄,露丝仍然还在母乳喂奶。奶娃对母亲露丝正如露丝对于她自己的父亲一样,也被放在一个宠物的位置,被宠物化,犹如杰拉尔丁的猫。她也不知道怎样正确教育自己的孩子,她把自己的自卑心理传给了下一代。

《柏油娃》中雅丁是一个非常现代的女性,肤色非常浅,长得漂亮,受过良好的教育,在欧洲和纽约市都生活过。在巴黎,她曾为著名时装杂志做过封面模特。雅丁不仅是她自己文化的孤儿,也是她家族的孤儿。她在巴黎有一位白人男友。她珍藏了这位男友送给她的一件小海豹皮做的大衣,这件大衣代表自己被白人中产接纳,标志自己的成功晋级,融入白人主流社会。但是由于种种原因,她并没有与这位男友结合,在莫里森的笔下,这件大衣更象征她曾经是这位男友的宠物。

以上三位浅肤色女性杰拉尔丁、露丝、雅丁,都在向白人资产阶级女性看齐,但是生活中又没完全融入。她们内化了自己作为白人资产阶级的宠物地位,在身份的建构上等同于“迪克和珍妮”画卷中的那条小狗(亦或杰拉尔丁怀里的那只猫),都处在白人统治者建构的等级阶梯之中。她们在心理上把自我跟黑人同胞隔离开来。在形式上她们过上了资产阶级的生活,事实上她们在生活中并没有获得资产阶级白人女性的社会地位。她们对自己种族的逃离造成自己家庭角色的缺位,引发一系列的问题。

二、莫里森小说把人物的命运与动物的命运进行对比,来解释人物命运的悲惨。黑人与动物都处在被压迫的处境,都等待着救赎

《宠儿》中“甜蜜之家”的男奴们沦为动物一般,被迫与动物成为同类。在种植园他们不仅像动物一样劳动,而且像动物一样被封闭在“甜蜜之家”种植园之上。加纳害怕他们出去肇事不许他们外出,而性欲正旺的男人们不得不兽奸,让牛犊成为他们的性伴侣。“甜蜜之家”的奴隶不但与动物为伍,而且被降级到连牲口都不如的地位。保罗D就强烈嫉妒名叫“先生”的大公鸡。从生态主义视角看,“甜蜜之家”的牲畜遭受奴隶的另一种戕害,也是种族主义的受害者。

《爵士乐》中维奥莱特从她的出生地走上15英里,做流动季节工去摘棉花。当时乔夜间睡在胡桃树上掉下来,落在睡在树下的维奥莱特身边,两人结合为夫妻的方式跟动物类似。他们如动物一样栖息野外,命运如动物一样的卑贱。乔和维奥莱特代表着成千上万的不知名的黑人,他们从非人的南方移民自由的北方,寻找就业机会,躲避种族压迫和暴力。

乔卑贱的命运还在于她的母亲是一位野女人。野女人如动物一样栖息在荒野,是荒野的化身,是自然的象征。而乔就是自然之子,是来自自然的人类的代表。乔离开荒野奔向大都市就是离开自然的过程,是失去根的过程。《爵士乐》诠释的是人离开了自然后所面临的异化。乔是黑人的儿子,他的父亲是黑人也可能是白人,乔父亲的缺席,是乔作为黑人被压迫地位的主要原因之一。他远离了家乡,来到大都市,成了失去了自己的根的孤独者。野女人成了人们眼中的动物,乔有了这位动物母亲,造成自己母爱的缺失和心理的自卑,自己的身份游荡于荒野和都市之间、游离于人和动物之间。乔从此陷入羞耻之中,并最终转嫁这种伤害到自己的女友多卡斯身上。

戈尔登金发的故事是维奥莱特长大后从事美容职业的原因,她把自己献给了Golden(金色)。特鲁的故事造成维奥莱特情感的缺失和自卑,在她的母亲自杀之后显得特别尖锐。维奥莱特更爱那只鹦鹉,乔也沦为小路易斯式的命运。乔的反应就是和一个年轻的女子多卡丝外遇,维奥莱特渴望这种爱情。维奥莱特从内心特别渴望她的外婆特鲁给她讲述的她对戈尔登的那种溺爱。维奥莱特跟乔一样,都不能获得那种别人对自己的喜爱。因此才会疯狂地渴望爱,甚至移情于动物。

三、小说中人物对动物的虐待,人物的宠物化命运激起了仇恨和反抗,借此莫里森解构了黑人承受的非人的种族、阶级、性别等级压迫机制

小路易斯感到自己的母爱只是身体上的关爱,跟母亲的猫比起来自己并没有获得母亲的真爱。他渴望母亲的爱抚和温暖,而母亲把这种爱抚只给了家里的猫。像佩科拉一样,他也是被一种不同的方式虐待,并且他把这种虐待转嫁给佩科拉。在小路易斯看来,就是这只猫夺走了自己的母爱,所以引诱佩科拉进家,气恼地摔猫正是复仇的反映,解构了“迪克和珍妮”经典资产阶级家庭画卷中的幸福的幻景。

莫里森小说中有一类人物地位卑微,却理想高远,但是在现实面前,他们变得扭曲、痛苦。伯莎·瑞茜养了一条叫鲍勃的脏狗。伯莎已经无力精心呵护这条宠物,但是仍然保留资产阶级白人妇女的生活方式,喂养了这条老狗。皂头牧师非常讨厌鲍勃,希望它快快死去,并认为这种愿望是出于仁慈。事实上他是害怕看到这条狗的痛苦外表,每日目睹这种痛苦使得他自己的痛苦更加痛苦,所以必须除掉它。其实皂头牧师痛苦的深层次原因是他缺少别人的爱,非常渴望他人的真爱。作为房东伯莎的长久房客,他与伯莎之间类似一个家庭,而这只狗无疑夺走了他的爱。就连一只垂死邋遢的狗都有主人爱他,这让他嫉妒而又痛苦万分。皂头牧师因为缺少爱和同情,心灵扭曲失落,自绝于人际交流之外。他把自己的痛苦归因到动物上、在虐待动物上寻找安慰。动物成为种族主义的牺牲品,而佩科拉成为小路易斯和皂头牧师的牺牲品。

《所罗门之歌》中露丝并没有把奶娃当作一个人来看待,奶娃类似于杰拉尔丁怀里的那只猫。莉娜掌掴奶娃事件跟小路易斯摔掷母亲的猫是一致的,跟皂头牧师毒杀房东的狗是一致的,是对自己缺少亲情之爱的仇恨。而奶娃也同样未曾得到父母亲的真爱,都是种族主义、男权主义、资产阶级压迫的间接受害者。

奶娃亲眼目睹先民的后裔一起捕猎并宰杀、分享狸猫的过程。他看得仔仔细细,他联想到黑人的命运和自己的家族,看到了黑人的发展历程。一句“人人都想要一个黑人的命”,[3]道出了奶娃自己、自己的祖先以及黑人民族的不幸命运。而过去悲惨的人物的命运与动物狸猫的命运是惊人的相似,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生活上的。在剥皮宰杀收拾完毕,奶娃看到一只孔雀停在那辆蓝色“别克”轿车的顶篷上,他看到的是自己骄傲自大的过去。他看到被解剖后的狸猫,“那绿幽幽的眼睛还会在夜间吓人”,[3]道出了奶娃的忏悔和自责。动物的命运跟人物的命运是交织在一起的,在那一刻,奶娃对自我获得了新的认识,解构了父母亲传递给自己的种族、阶级和性别压迫的等级观念。同时获得解放的还有动物,这种传统仪式是残忍的,黑人是内疚的。在黑人解放中必须看到动物也应该得到解放。

莫里森小说中把人物命运与动物的命运比较,来揭露种族主义的伤害。从生态中心主义视角阅读莫里森的小说,会重新思考人物的命运与动物命运的关联、比较。读者能从中体会种族、阶级、性别压迫对黑人民族的戕害的深沉。同时,我们也看到在黑人解放的同时,也要动物获得解放,他们同样是人类中心主义等级制度的受害者。

[1]Peter Singer,Animal Liberation,2nd ed[M].New York of Review Books,1990.7-8.

[2]Tom Regan,“The Case for Animal Rights”,in In Defense of Animals,ed[M].Peter Singer,Oxford,England:Basil Blackwell,1985.13.

[3][美]莫里森(Morrison,Tony).所罗门之歌[M].胡允桓,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5.328,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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