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摸生命困局:感知疼痛与审判疼痛——评水晶花的散文诗

2016-03-15 10:40黄恩鹏
河北民族师范学院学报 2016年1期
关键词:散文诗疼痛

黄恩鹏

(解放军艺术学院,北京 100081)



触摸生命困局:感知疼痛与审判疼痛——评水晶花的散文诗

黄恩鹏

(解放军艺术学院,北京100081)

摘要:一位诗人,只有疼痛的文字才会让整个世界有撕裂感。抵抗会使软弱和渺小瞬间退位。与其说病痛影响了生活,不如说精神的强健改变了诗人对生命的认知。水晶花的诸多作品,奇谲梦幻经内心加工,再进行移植、渗透、楔入,使其有整体的“互生”效用。有时候,更是一种“移情”起作用。本意的虚构与想象,服膺诗的创造性本身,意象运用独出心裁。

关键词:散文诗;大地意象;疼痛;生命困局

早些时候,我读的是水晶花的新诗,近年来她突然开始进行散文诗写作。散文诗集《大地密码》是近年的作品。她打破了风光式的单调抒写,以思想灌注境界,以哲学灌注对映风光。此种境界之思,表达的是灵魂的恬适、精神的安放,祈求获得自然神灵的救赎。这种救赎是冲破囿于现实蕃篱,求证时间和空间的永恒。同时也是对人生的鉴示。“邪念是魔。一朵梅故意半开半隐。我怀揣暗箭。步步为营——从梅花渡拉开剧场,想从梅的内心找到冬天的药引。我从干瘦的土壤上,为她抽出枯树枝。这失去水分的枝头,等待一朵梅来指认。”(《梅花引》)我读水晶花,感受她总能够从寻常物事中抽离出精神实质,赋予其哲思,让自然意境进入主体感知,实现对自身困局的突破,语言闪烁梦境般的诗意审美。

一、感知疼痛与审判疼痛

曾经,我对“糖水散文诗”进行过批判。那种甜得发腻的文字,只适合浅层意境,并不能用来意义化审美。巴尔加斯·略萨谈小说创作时曾提到“风景描写不是创作”的问题,他认为风景描写不是作家的本事,而是作为一种小之又小的文字陪衬,如同舞台一个小幕景细节。我认同的文学创作,或对生命自身的省察,或对精神故乡的寻找,或对人性之善恶的关注,或对社会事件的批评揭露。归根到底,是要以灵魂去抚慰一种柔软——如对弱势群体的关注;如对强势的一种触碰——如对强权的对立与揭批。等等这些,都要以灵魂作为先导。作为以关注社会精神、体恤民生心灵为已任的诗人,创作中要以灵魂去依附、要以信仰进行疏离和抵抗。而“内心坐满佛”(《兰花指》)的心怀仁慈的人,当然一定会对世俗“人世的胭脂和镜子”(《兰花指》)鄙视。如此,她拒绝俗恶而去寻找灵魂的归宿。这个归宿是力量,不怕病痛的折磨。事实上,我们多么需要一种精神来为肉体承担什么啊。一个人如果不了解自己,那么就会永远地陷入茫然无措境地。

人的一生就是一条河,会经历无数跌宕起伏。一些命运的落叶飘坠在时间的河里,割伤的是记忆的涟漪。其伤痕累累的不只是平静的水面,更是虚空了的岁月。如何将这虚空了的岁月还给故乡,其精神体验,几乎占尽了一个人一生的全部。对于女诗人水晶花来说,这个世界,只要内心有对生命的冀望,就不轻易言败,而是以精神之药,医治生命困局。

“如果取火,就取山谷低处的火。”(《兰花指》)

“她要远方的干柴,也要近处的篝火。”(《杏花雨》)

“她藏好了桃花的种子。归隐?只是一种借口。”(《桃花源》)

“我从没骂过土地的不是,摔跤时,我起身的速度是不可小觑的。”“像个虚心低调的神,时时纠正一只蚂蚁的过错。提醒自己尽量把脚步放轻,尽量,不去触摸路上那些先天性的疤痕。”(《在梦中,我的良马居安思危》)

如此能够解脱或释解生命困局,不啻是一种特殊的抉择。水晶花的作品里,“花”的意象繁多。这是否就是对于自身脆弱的暗示?或许不能以简单来定论。但所赋予物象的“意义”则非同小可。这是“意义化写作”带来的审美效果。“花”在她的精神范畴里起到了厅谲般的“互生”作用。“花”是意义产生的火焰。“梅花”“桃花”“兰花”“杏花”等这些常见的俗花,却能赋予其超凡的品格。而每种花的阐示里,都与“火”相互映照。这是诗的倾向性预谋所做的努力。其“意义”也就相当的明显了。

周庆荣曾提出“意义化写作”理念,无疑是对当下散文诗写作的一个重要提醒。无论内心小感慨也好,无论是历史大反思也罢,都离不开意义化写作的根本。如此,耿林莽周庆荣灵焚李松璋唐朝晖语伞等,他们的作品不仅革新了叙事语言,而且改变了散文诗创作无“思想文本”问题。“何为思想文本?即作品能析出的关涉社会问题的联类思考,一般是采用事典或者借喻,使文本有大的活性,从而带动着整体理念的流动。文本的思想是作家关于世界问题本质的深刻洞见,也是展示思考者对事物认知的尺度。”[1]意义化写作,即是让话语呈显多义的文本。既是说话又是沉默,既是揭露又是批判。诗人必须对自己的作品有预见性,否则写不出力作。绝不是某些论者所言的逻辑混乱或者模糊不明。从这方面,我欣赏水晶花的隐喻,没有故作高深。我在灵焚的博客上读到一大组水晶花的作品时,知道她先前是写新诗的,她曾寄我诗集《抱瓦罐的女人》。“瓦罐”和“女人”这两个意象联缀,是轻弱与柔美的立体意象。但从深层说,又喻示什么?“瓦罐”意象是淬火得来的器皿,它是“生命的悲壮的演绎”[2]。她在这部诗集的封面这样题写:“昨晚惊扰我梦的,是那只瓦罐/和瓦罐里的什物最为嚣张的,是铁器的叮当声/那些沙哑的声响有些空虚,如锈迹斑斑的黑夜”如为诗而逝的海子,我冥冥感到这位女诗人的坚执与脆弱。写作艰难超越,特别是肉体的病疾。

水晶花或许已然明晰了这个意义化写作的重要,“我把寺庙装在内心,或者说放在生命的低处。”“在超度过程中,我顺从神的指引,在模糊的世界里找寻光明,找寻另一个自己。”“我在时间的长河里,捡拾铁器/粮食/盐粒等填补瓦罐的空虚;在心灵的高地上,尽可能地挽住流失的水岸和光阴。”[3]

水晶花在病痛中“发现”了自己,并且已然意识到了大生命意境的“存在”。这是诗意精神本质,更是诗需要的功能。“当我被一片景色迷住时,我清楚知道创造这片景色的不是我,但我知道,如果没有我,在我眼前建立起来的树、叶、土、草之间的种种关系也将荡然无存。我知道对于为什么会出现终结,我讲不出什么理由,我是在各种色彩的集合中,在形状和风所造成运动间的和谐中发现这个终结的。不管怎样,这个终结存在着;它就在我眼前,只要存在已经‘来到’,我就可以使‘有’变成存在。”[4]103她诸多作品也都超离了生命的疼痛。这种疼痛与诗性的人生相连。水晶花的身体之疾是常人无法体验到的苦痛。这个苦痛也是个人的生命苦难,如今已经艰难走过了。这要感谢时间的赐予和上帝的眷顾。现实给了她身体的遭际,梦想给了她心灵的满足。她感激生命的大地,感谢苍茫时间的垂怜。

但是,与其感知疼痛,不如审判疼痛。而有什么能对于灵肉之魂痛苦的理解呢?之所以疼痛,才有深入生命本质的思考,怀疑和质问,让倾向性预谋更为明显。

二、“大地”的镜像体验

与自然相映的写作,既是“镜像体验”,也是心灵验证。自然万物的存在,组成了一个庞大的原象意义群,这个意义群的存在相当深厚、广阔,那些定义了的或者没有定义了的,都是一种存在。只是,需要我们的感知。感知“物象”的存在,就是审美。当语言作为载体,承担表述功能时,那么思辨就出现了。但还是不够,需要我们有个性的精神层面的感受。

而把这些个“片段式”的人生历程的感受记录下来,剥开层层表面,露出它的核,也即一种艺术的本体观念,准确精到,从而使这一个物象富有着灵动的光泽。这是审美主体创造的“镜像体验”,诗歌文本离不开这种镜像体验。水晶花是有灵性的诗人,虽然有的作品文本性不强,却能以哲理性思辨来弥补,这便需要一种感悟。从物象存在,到心灵映象产生,需要她对事物存在的敏感。或许这与她经历病魔战胜病魔有关。

大地的诱惑必然有与孤独的搏弈。“大地意象”密码,便是一种附着在物象图景之上的生命大精神的释放。

《大地密码》是为一位行走边地的摄影者①作家黄恩鹏(黄老勰)十余年来多次深入中国西南边境乡村,对“边地”人的生存状态和自然状态考察。为完成其非虚构长篇散文的写作准备充足的生活体验。多幅摄影作品记录了边地人文与自然景观。由灵焚提议,水晶花对黄恩鹏诸多摄影作品进行了“画配诗”,完成11章作品《大地密码》的写作。从“意义”上给予其“解读”。提供的图片而作,很显然,文字提升或超越了摄影文本所阐示的喻义。“边地”是一个很广阔的意象,那里的神秘性与仙灵气息,不仅仅是为诗的想像提供了契机,还有梦境般的艺术效果。光与影的结合,明与暗的互衬,皆是诗性的边地呈显的物象。边地之大之不可逾界的想像,让想像纵横驰骋,也将喻意放飞,将思想放纵无限。摄影者提供的边地图片与想像相连。超凡自我的限制,将一切人和一切物感知为一个思想整体。设想尽可能多的人生,观看尽可能多的物象,超验天地万态,幻化出广袤山川阔大的生命诗意。当然,这些诗意与生命有关,与精神和灵魂有关。

如:“这是红与黑的较量,我不得不再一次提及蒹葭,我不得不再一次提及空船。这空洞的容器里,谁的叹息声将预示末日效应?”(《末日效应——像九鼎的大地回光返照》)、“祖先认领我之前,我先把自己打扫干净”“祖先,我抱不住落日就抱住自己的影子”(《落日大隐——我该渡向哪里》)、“如今,躺在斤斤计较的大地上,我的眼皮越来越辽阔,像秋收后的大地没有张力,不能对弹性的世界做最后的跳动。”《光明之神——我右倾的血液有越境的想法》、“显灵吧,枯萎了的中草药在五更时全都复活。活物,是的,它要活物。西风轻轻一吹,我就在瓦罐里慢慢入药。”(《无名夜火——像火狐的尾巴在盅惑人间》)、“佛的耳根清醒,伸出莲花手指赦免我这来自异乡的臣民。”(《大境渡我——灵魂何故不安》)、“即使交出万吨火焰,也难以照彻远古的暗色。即使是这方土地的良民,也难以熨平它变迁的伤口。”(《木棉花开——绝不是桃花的旁枝斜出》)、“从高处到低处,从生到死,从死到生,只是改变了一种行走方式。如果有人把这一地破碎的美词,谱成春天的瑶曲,那么一定会有露水披星戴月为你守灵。你成也英雄败也英雄。在大地的手术台上,你发出轻微的颤音。”(《木棉花落——生命的螺旋桨再也不能起飞》)、“既然坠落了,就不再观瞻飞翔的物体。”(《拾果者说——它将裂帛成大地的后裔》)、“已经不被百鸟朝拜,还有什么剧场,能比这悬崖上的展览来得更刺激?”(《隐忍不屈——在石头的夹缝中赜养天年》)、“如果再悲悯一些,再仁慈一些,我就有理由让土地再通情达理一些。”(《月光渔人——我要垂幸这雌性的大地》)“一粒尘埃在苍山隐姓埋名。 一粒尘埃在苍山的峭壁上仰起卑微的头颅。”“一粒尘埃身子渺小,它不会提及大地崩溃和瓦解的意义。”(《大地裂变——唯有风声能占卜一粒尘埃的去处》)等等,无不显露悲悯心怀与精神大境的涉跋历程,也是诗人以图片提供的场景,图文互证,以“梦幻”般的语言追怀独特的审美立场。读图也是读世界,更是读自己和摄影者的心灵。她对于色彩世界给予的梦幻充满了冥想,或许其背后隐藏着意义。她能在意义的阐述里,找到时间和空间互换的生命感受。忘掉病痛,创造有思想有尊严的人生②此语从帕斯卡尔《思想录》“人的全部尊严就在于思想”而来。体现生命的价值。

在对“大地”这一包罗万象的母体思考上总是竭尽心力。“我们的每一个观念,都伴随着这样一种意识:人类现实是一个‘展示者’,那就是,只有通过人现实才有所谓的存在,换句话说,人是一个手段,通过人事物才显示出来。由于我们在世界上的存在,才使得各种关系变得复杂起来。是我们,使这株树与那一小块天产生了联系。由于我们,那颗死了一千年的星,那一弯新月,那一条黑色的河流,才在浑然一体的景色中显现出来。”[4]92这种镜像的审美体验,从一定意义上说,是有益于诗文本创作的。如同制造着一件陶器,陶工必须内心有着一个陶器的样子才能成之,也许这个样子是他看过的,又无数次经过思维来变形加工,成了创造的样子,再把它表现出来,让这件陶器的意义凸显,这就是经验性的创作。

三、生命困局的释解

这种自我为本的诗创作,在布罗茨基看来即是“风格”。即它有别于别的诗人,“风格即自我”[5]27。抵达文本,抵达诗歌,抵达词的内部,让诗歌的泉水滋润着灵魂的干燥。当一个人每天清晨起床后或临睡前都要洗濯时,那只是他(她)在洗濯肉体之污,并没有做到“洗心”。诗人不同,他(她)在洗濯肉体同时,还要以写作来“洗心”!那些洗尽了铅华的时光之水,也必会浸透身体的每一处枝桠,再渗进内心,让衰败的身体在灵魂芬芳的气息吹拂下,重新分蘖,吐放出鲜嫩的枝叶、绽开娇美的花朵。这是生活的诗意,是散文诗的生命。泰戈尔说:“我写了许多散文诗,在这些散文诗里,我想说的东西是其他形式不能表达的。它们使人感受到简朴的、日常的生活的气息。它们可能没有富丽堂皇的外表,但它们并非因此而不美。正因如此,这些散文诗应列于真正的诗作之中。”[6]

“我们都只剩下一把瘦骨,供子嗣们雕刻墓志铭。那些消失了的闪电,今天来跋山涉水。我该怎样放下背上的十字架去迎接?”(《黄村井,等我来灌溉和抚慰……》)

“先唤醒我的耳根,再用青稞酒调匀我的汁液。”“我要忍住这最后的溪流,灌溉你一望无际的羊群。”(《高原蓝,请捧起这临幸之水》)

“这亚健康的胴体啊,保留着旧石器时代的肤色、新石器时代的骨感美”(《共舞》)

“在我们的高地,如果有雁声,执意覆盖秋天的荒土,我们要让雨水,从一粒盐的故乡返回,去掉咸涩的部分,浇灌、淘洗归来者的灵魂。”“如果一滴水还在背后的路上忧伤,我们要为它指引晴朗的渡口。”(《关于红尘》)

“你看我这张皮,像一件皱巴巴的时光睡衣,还紧紧包裹着峭壁一样的骨骼。芦苇花,开得有些过分。 谁的唱腔扬得更高?”(《明月江畔——走蒹葭》)

不自觉对于肉体之痛的超离,是对精神康健的呼吸。水晶花的“下意识”之处,在文本中有很多这样的句子。我不能一一列出。因为我实在是不忍读那些疼痛的呼喊。事实是,一个人的病患是不由自己意志而生的,而一个人的精神之疾则是可以自医的。

追寻诗人文本深蕴,所求证的并非是诗人之痛。痛其实是诗人不能排拒掉的遭遇。当下诗人,昌耀如此,海子如此,戈麦如此,骆一禾如此。是生命困局非命运困局。个人命运即是国家命运。我们并不需要诗人来伪饰历史,而是需要一个说真话的诗人!我们今天还有索尔仁尼琴吗?对于大精神大灵魂快速失陷的民族,当写作诗歌不能成为民众用以疗伤的药用价值,那么我们的写作还会有什么意义?还有,身处飘忽变幻的多元世界,一些所谓的著名诗人早已把自身的心灵和精神归宿丢掉了,取而代之是后现代的心灵荒芜和“精神无根”的漂泊。根本就没有什么有用的处方药。我见过当下诗坛某些诗人,有的是通过诗成为无所不图无所不占的掮客、除了发表欲外,就是见人下菜的势利小人。他(或她)关注的,不是苍茫天地、卑微草木,而是琼楼玉阁、酒食珍馐。此种靠诗来交际、交换利益的诗人注定俗不可耐,即便穿了金镂玉衣也无法裹住小商贩的本质,更遑论作品虚假、伪饰与矫情了。

水晶花作品里体现出来的生命意象,是她对身体之疾的反叛。这个反叛取决于抗争,超越了对本我及至他我的驾驭能力——挣脱生命缧绁的能力。语言给生命带来了美感,这美感是对病痛的抵触。而词的敏感将成为创作的第一要素。一个词的作用有时候会是强有力的。一旦与其它的词组合起来,就会形成力量。这是意识对于心灵的存在感应。擅于捕捉“大地”意象存在的诗人,更应如此。而我们需要发现这样的存在。存在主义文学的经验,对于“存在”,是意味着“有”的生成。自然的感悟是多重的,我们自身却是卑微的或普通的。对于卑微灵魂的谛听,就是对自己灵魂的谛听。你可以细心到了一丝灰尘也会斫伤生命的神。这种斫伤,是那般动人、那般撼动心灵。恍若超现实主义对于人类生命的解析:一缕梦境闪烁的声音。一脉水流划过时的忧伤。一朵远古凝固了的火。一只秋夜黄昏发出微光的虫豸。一滴落在梦里的水珠。一株巨石下挣扎的小草。都会强烈地触碰心灵最为敏感的部分。

但是,超现实主义并不是万能,也并不能成为诗歌文本写作的主要要素,虽然它能把人类的梦幻、潜意识,视作为超现实并映射现实的东西,但其艺术表现,还是要依附事物的原质。这是诗的要义所在。即便是兰波、圣-琼·佩斯、迈克尔·布洛克、罗伯特·勃莱、特朗斯特罗姆等超现实主义诗人,也迷恋一种“东方古老式”的神秘力量。而埃利蒂斯曾自豪宣称:欧洲人在黑暗中发现了神秘,希腊人则是在永恒的光明中找到了它。当希腊的画家从一位晌午走向大海的少女裸露的乳房上,看到一只栖息的蝴蝶,光明中的神秘就在眼中呈现。“神秘之美”便成为被许多诗人探寻的东西了,由景入心,思想的翅膀开始了盈盈飞动:

从时间的边境线偷渡到二月的神坛,耗费我整整一生。

天地仁慈。佛恩,浩荡。

佛的耳根清醒,伸出莲花手指赦免我这来自异乡的臣民。

弓箭,我是真心放下了。

烈马,我是真心放弃了。

自踏上这块土地,我就放生了装备里的子弹和火药。

——我带来喉部的行云流水。

来到这圣地,应该还不算晚吧,灵魂何故不安?

扶持好自己,让土地的呼吸在肋骨的缝隙平稳地起伏。

回望生命的起点。反刍完最后一口城市的烈酒后,时光落入了黄昏的套路。

请原谅我把铁打的镜头伸向人间的沟沟坎坎,这遍山花红需要十万八千里的焦距才能打捞。

木棉花已经盛开,万物被春天启示——

(《大境渡我——灵魂何故不安?》

“一个诗人常常被视为‘走在时代前面’的人,因为时代总是忙于重弹陈词滥调。”[5]30当然,距离这样的要求对于水晶花来说艰难,不仅是她,所有的诗人都艰难。在以赞歌为先导的国度,若是想通过个人的心灵苦难折射大时代的国家命运(恰恰是这个折射,才会是大诗),真是很难做到。缘由我不想深入说明大家也清楚。当然,这对于诗人来说有些高标准了。但是,只要作品让自由的心灵传递出无限的乡愁,我想就够了。不管怎样,水晶花的散文诗应该是当下活跃的女散文诗人中的不错的一位。感受写新诗的她,写起散文诗俨然是位老手。这归功她熟稔的语言运用。当然,我的评论只是以文本论文本,至于她个人的生活经历因知之甚少不再涉及。或许能超越受评者的具体性而直接进入诗本身。更确切说,我希望读到的对于自然的理解,是那种无意识生命有着直觉的理解。是梦境借助闪电的彻悟,是内心容纳能黑暗但必须有明亮的豁达。并且相伴创作全部过程。如此,写诗是幸福的,做诗人是幸福的。现在,女诗人水晶花用不凡的文字,告诉了我什么才是真正的感知苦痛、感知诗歌。

参考文献:

[1]黄恩鹏.把思想文本提升到写作首位[N].文学报,2015-4-30(8).

[2]龙克.它匍匐在大地的伤口[A].水晶花.抱瓦罐的女人[C].北京:九州出版社,2011.

[3]水晶花.在生命的低处[A].水晶花.抱瓦罐的女人[C].北京:九州出版社,2011.

[4](法)让-保尔·萨特.为何写作[A].伍蠡甫,胡经之.西方文艺理论名著选编(下卷)[C].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87.

[5](美)约瑟夫·布罗茨基.小于一(黄灿然译)[M].浙江:浙江文艺出版社,2014.

[6](印度)泰戈尔.散文诗和自由体诗[M]. 陆宗荣译,载《学术小品》.贵州:贵州人民出版社,1998,245.

To Touch the Dilemma of Life: Perceiving and Judging the Pain —A comment on Shui Jinghua’s Prose Poetry

HUANG En-peng
(People’s Liberation Army Academy of Art, Beijing 100081,China )

Abstract:As a poet, only when she/he writes down the words full of pains that she/he can make the whole worlds feel the sensation of laceration. Weakness and littleness will abdicate once the resistance comes out. We would rather say that the poet changed her/his perception of life by the strength of spirit than that her/his daily life was influenced by disease suffering. In lots of Shui Jinghua’s works, grotesque dreams were fabricated carefully to be transplanted, infiltrated and wedged together to produce an integrate effect of symbiosis. In some place, it is a kind of empathy that plays a part. Following after the creativeness of poetry itself, Shui’s works build up a fantastic world through her imaginariness and imagination with unique and creative images.

Keywords:prose poetry, image of land, pain, dilemma of life

作者简介:黄恩鹏(1967—),男,辽宁省沈阳人,解放军艺术学院科研部研究员,研究方向为现当代文学与艺术学。

收稿日期:2015-10-20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3763(2016)01-007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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