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的迷失与救赎
——评刘晓然《我的狼剩儿》

2016-03-16 04:59龚奎林李惠玉
关键词:母爱人性儿子

龚奎林,李惠玉

(井冈山大学 人文学院, 江西 吉安 343009)

人性的迷失与救赎
——评刘晓然《我的狼剩儿》

龚奎林,李惠玉

(井冈山大学 人文学院, 江西 吉安 343009)

在抗战胜利70周年之际,抗战文艺成为人民注目的焦点。《我的狼剩儿》就聚焦了日本侵略者对乡土中国底层子民的身体、心灵与精神的伤害,该作通过母亲“我”的视角,叙述了母爱救赎儿子灵魂迷失的人性故事,暴露与讽刺了侵略者的凶残。其中儿子狼剩儿被拐和失忆以及最后家园意识的觉醒是贯穿整篇小说的重要线索,让我们领悟了母亲及狼剩儿“文化寻根”的艰难历程。作为抗战小说,更需要在人与人、人与历史、中国与世界之间体现着人道主义与民族主义的气息。可以说,人性的迷失不仅发生在过去,更是每一个时代的精神主题,需要我们用心去理解、感化和救赎。

抗战小说;刘晓然;《我的狼剩儿》;母爱;人性;家园

一、引言

发生在20世纪30-40年代的抗日战争对中国历史影响深远,许多文艺作品对这一重大历史事件进行了多样化的叙述表达,而不同的时代、不同的认知也有着不同的叙述角度和故事表达。近年来抗战小说谍战题材较多,故事主角智勇双全、善于周旋,故事情节紧张离奇,多表现人性的复杂与必胜的信念。而刘晓然的抗战小说《我的狼剩儿》却反其道而行之,远离谍战体与神剧体,通过一个母子相认的母题讲述了战争及日本侵略者对乡土中国底层子民的身体、心灵与精神的伤害。该作发表在《芳草》小说月刊2015年10月号上,以母亲“我”的视角讲述湖北鄂东地区一个中国母亲寻找被日本人拐走抚养又来残害中国人的儿子的故事,情节离奇曲折,心理描写与人物独白较为丰富。在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之际,此作品借助母爱对因命运捉弄而沦为“东洋人”的儿子的呼唤,歌颂了伟大的母爱,更加深刻地揭露了日本侵略者的累累罪行,呈现出母爱救赎儿子灵魂迷失的人性主题。

当然,母亲坚持寻找失踪的儿子,不仅是出于母爱,更是因为中华之“根”的所在,作者富于文化寻根的创作确实给人一种地域性和民族性的亲切感,同时也让人坚定“根”在中国、“根”为人性的价值立场。小说中不管是对母亲家园意识的肯定,还是对狼剩儿家园意识的迷离的描写,作者都在“文化寻根”这一历程中展开,通过两者的现实家园和精神家园的冲突制造了一个悲壮而完美的冲撞与融合过程,让我们领悟到母亲及狼剩儿“文化寻根”的艰难历程。

二、苦难中母爱的坚守

这部小说借助了“日本人”与“中国人”的侵略和反侵略的外壳,运用“失去——寻找——再失去”的故事原型,讲述了一个失而复得、得而复失的啮心的“寻子”故事,失去儿子的母亲经过十几年的寻找找到了儿子,但却以失去生命的沉重代价去救赎迷失人性的儿子。这份母爱的坚守令人震撼,因为在母亲看来,以生命的代价赎回儿子的人性是值得的,这是她最大的心灵慰藉与收获。

“当代作家无法以完整的历史意识把握变动、富有生机、喧嚣混乱的现实历史时,在情感上也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中,这种矛盾就在于一方面对正在变动的乡土世界中已有文化形态的消失有着深深的眷恋、悲悯、忧伤,另一方面又意识到了这种变动的不可抗拒性,有着痛苦的惶恐和无奈。”*王光东:《“乡土世界”文学表达的新因素》,《文学评论》2007年第4期。进入新世纪以来很多作家的历史意识发生了改变,对既往的历史观产生了质疑,甚至出现裂痕。但作者及其笔下“我”的历史意识却是坚定不移的,因为我们是中国人。因此,文中“我”对于二丫所说的“狼剩儿哥也成了东洋人”只是瞬间的质疑,作为母亲的“我”很是痛心,但面对这样一个风雨飘摇的年代,她还是选择勇敢面对,她要去寻找迷失多年的小羔羊——狼剩儿。“我”与丈夫大梁有这样一段对话:

“你去找儿子,十几年冇打照面,狼剩儿认得你是哪个啰!”

“母子连心,我只要往跟前一站,他肯定认得!”

这就是母爱。作者刘晓然通过“我”的叙述视角切入作品,以一个集“母亲”“村民”“中国人”“受侵略者”的多重身份去反思战争的罪恶,这种视角在抗战小说中是独树一帜的。

在此我们不仅要感叹母性的纯真,更为悲剧结局痛心。这种痛心不是狼剩儿对母亲的所作所为,而是侵略者对中国人的伤害,是母亲与“魔鬼”儿子出于无奈的对抗,是母亲面对残酷历史的义无反顾和宁死不屈。对比之下,丈夫大梁的退缩和迟疑所表现的男性形象的萎缩则在一定程度上反衬出作者对女性主义主体的高扬。作者作为男性既没有走平常化的男性立场,而是高扬女性主义,这种女性立场的坚持正是母性立场和母爱坚守的表现。从“我”在二丫处得知狼剩儿的消息之后,“我”的母性神经就不断地处于兴奋和坚决的状态,并没有表现出一丝的退缩和畏惧。在真正找到前,“我”经历了无数次毫无希望却仍然付出惨痛代价的寻找,甚至怀胎5个月也不远千里跋山涉水去寻找,当然“我”对这个未出生的“毛毛”并不是残忍,而是无奈又痛心的,这究其根本原因就是为了寻找被日本人拐走的狼剩儿,毫无疑问:这是日本侵略中华民族的惨痛史实!所以,“乡里的女人哪有那样金贵呢?”母亲继续义无反顾地寻找自己的儿子:“终于到了长江边的蕲州城,我在那儿坐轮渡过了江。一踏上江南的土地,我就有了一种特别的感觉。结结实实地站在了阳新的地面,我只需再往南跑一百多里,就到木港,我的狼剩儿就在那儿!”然而寻回一个连自己的家乡和祖国都不知道的人该是有多大的困难!

马克思、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说:“意识在任何时候都只能是被意识到了的存在,而人们的存在就是他们的实际生活过程。”*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年,第30页。作者就是从鄂东地区普通民众的日常生活、现实空间和立场来构建整个小说结构的,使得作品呈现出严峻却尽显乡情民间之美好的形式。首先,作者所构建的“我”的日常生活就是来自脚下的大地、深爱的家乡。我们也会注意到作者是如何从男性的我过渡到小说中女性的“我”,这是一种意识的存在。在美好形式与严峻历史之间,作者并没有过分美化,也是用现实来进行比照的,在一定程度上是理想的破碎和新生力量的较量:

我突然不可遏止地想念起我的狼剩儿来……思念漫出我的眼睛,泪水哗哗地滚落下来。这时我的肚子里面动了一下,我恍然悟到,这是我的毛毛在动!……日头偏西了,我收拾好包袱,抱着无声无息的毛毛,走向杨树林后面那个林木茂盛的山丘。

这是在外侮入侵的年代一位普通母亲为寻找儿子所付出的沉重代价,这也预示着抗日中期民族理想与现实的对抗,黎明前的黑暗如深不可测的黑洞般,甚至让人绝望。然而这位母亲却坚持了十几年,从儿子丢失的那一刻到亲眼目睹儿子人性迷失的那一刻,她从未改变,矢志不渝,为爱坚守,为人性坚守,甚至到了最让人绝望的时候她都没有放弃用母爱来救赎迷途的儿子。这是许多爱好和平的人“以史为鉴”对军国主义侵略者报以人性化救赎的和平转变,这种希冀也是全世界爱好和平人士的美好愿望。

在如今这个看似和平的世界上,战争依旧如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人们头上。越来越多的人体会到“和平”的来之不易和弥足珍贵,我们不期望用武力对抗武力,而是用和平的方式去化解人性中的“兽性”和“狼性”。正如小说开头引入但丁的话:“世界上有一种最美丽的声音,那便是母亲的呼唤”,这并不仅仅是歌颂岿然如诗的伟大母爱,更是作者对美好人性与和平的呼唤。作品极具乡土性、民俗性和真实性的色彩,让人相信一个民族的强大和征服感并不是“以暴制暴”,而是让爱来呼唤人类真善美的本体性。因为人性的迷失不仅发生在过去,更是每一个时代的精神主题,需要我们用心去理解、感化和救赎。

三、历史长空下人性的迷失与觉醒

这个故事一方面呈现理想化的人性,表明人类共同面对战争磨难的决心,同时揭露了狼剩儿人性迷失之后的兽性。随着相关文艺影视作品的广泛传播,“汉奸”的形象在人们印象中逐渐类型化。但是像“狼剩儿”这样的角色,我们是无法把他定义为“汉奸”的,毕竟他被拐的时候只是一个牙牙学语的小孩儿,日本帝国主义对他的成长和价值导向起着决定性作用,他的认知和辨识完全左右于军国主义的驯化与灌输,哪还会记得曾经那个生他养他爱他如命的母亲?哪还会记得他那缺失的耳朵是有怎样的奇迹?以至,最后狼剩儿的灵魂转变是以母亲的牺牲为代价的。看到此处,我们能够相信,作者是滴着血泪写下悲剧性的结局,这是世事无常与底层人生的无奈表达。

二丫和狼剩儿小时候被定为娃娃亲,这冥冥之中是一种预示,小时候该是多么亲密无间,可是长大后沦为东洋人的狼剩儿再遇到二丫时,却是日本侵略者和慰安妇的关系,这是兽性的日本人与被欺压的中国人之间侵略与被侵略的联系。毫无疑问,狼剩儿是在迷失人性的过渡期长大的,他迷失的不仅是个人层面的人性道德,在宏观的角度上看,他丧失了民族主义的人性。他4岁的时候就丢失了,他所接受的日本军国主义文化深埋在他的灵魂和身体里,在这十几年的法西斯文化浸泡中,他已经迷失了本性。四岁前的快乐记忆与父母情结已经没有任何印记,他曾经的故土家园和“根”的文化意识已经消失殆尽,尽管我们都希望狼剩儿可以用记忆唤回温暖的笛音,但这是很艰难的,因为他的价值观已经定型。正如有的学者所指出的那样:“民族根本利益的一致,政治上统一战线的形成,促使不同阶层的文学家在民族利益这一层次有了相对统一的价值观和价值尺度。”*程金城:《中国20世纪文学价值论》,兰州:甘肃人民美术出版社,2008年,第134页。狼剩儿人性的迷失就是在这样一个价值尺度上来判断的。

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是中华民族觉醒的时期,正如有人说“中国是一头沉睡的雄狮”一样,当有人用血的教训来激怒这个民族的时候,他是时候要醒了。小说写主人公“我”在宰杀芦花鸡的时候念道:“鸡呀鸡呀你莫怪,你是人家一盘菜,早做菜来早投胎,转世做人来讨债!”这是抗战时期任帝国主义宰割的中国人最无奈的生存写照。芦花鸡形象或者其他有意无意的角色意象都是一种对历史形象和生存现状的隐形表达及寓言书写。又如“狼剩儿”这个贱名实则是对日本军国主义者“鬼化”或者“狼化”的反讽,“鬼化”的日军不仅暴露出惨无人道的兽性,更加是人性的摧残和扭曲,这种披露是人道主义的巧妙表达。文中多次重现的“天杀的东洋人”,以及“恶鬼”、“畜生”之类的话语,这都是在二丫遭受“慰安妇”劫难之后“我”对日军的血泪控诉,是一种隐喻和铺垫。文中对狼剩儿小时候的良善可爱进行了刻意的描写,意在与其迷失之后的兽性兽行进行对比,披露了日本军国主义代言人人面兽心的可憎之处。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反而是一条卑微却忠勇的义犬阿黄,文中写到德高望重的三叔给阿黄的一副挽联:“一方厚土清风正气百年风尚多教化,二尺微躯取义舍生千古义犬到如今”,这无疑是千百万不愿做亡国奴的中华脊梁的真实写照。

毫无疑问,作者的人类共同体意识是值得肯定的,由二丫为线索引出的《我的狼剩儿》实则是把深受战争苦难的中国人和挑起战争的侵略者用人性的眼光共同诉说连成一条线。小说没有正面描写国人抗战的伟岸身影,而是借助“寻子”模式,在人民、历史、世界之间以亲情为主线构建了一个人性救赎且充满温情悲悯的母题。狼剩儿不是一个完整的日本鬼子形象,也不似铁杆汉奸那般不惜牺牲国家民族的尊严和利益以营求尊荣,但他对如同胞妹的二丫和生身母亲竟然也违背人伦地挥舞起淫邪的魔爪,则是为普罗大众所不齿的反人类、反社会的恶行,特别是在一个尊重人伦、尊重传统的国度。鲁迅曾告诫东北流亡者作家:“用笔和舌,将沦为异族的奴隶之苦告诉大家,自然是不错的,但要小心,不得使大家得着这样的结论:那么到底还不如我们似的做自己人的奴隶好。”*鲁迅:《半夏小集》,《且介亭杂文末编》,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年,167页。小说一方面努力“将沦为异族的奴隶之苦告诉大家”,同时也借助二丫和“我”与狼剩儿之间的尖锐冲突,旗帜鲜明地传达了这样的信息:“做自己人的奴隶”同样是痛苦不堪的。

作者并没有正面解释日本帝国主义侵略中国的原因,只是在故事情节的发展中,提到了日本掠夺中国矿产资源的史实。从九·一八事变起,中国人经历了最痛苦最难熬的14年抗战,这是我们底层老百姓的悲惨无常的开始:

不容易啊。从马占山将军算起,国人抗战,打了十四个年头。现在好容易要把东洋人赶跑了,你这时候去那狼窝,要有个三长两短,就太不值了!

这是杨先生劝谏“我”要等胜利之后再去寻子,以避免可能出现的牺牲。但值不值这个问题对于母亲而言,丝毫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因为救赎失去本性和民族意识的儿子是刻不容缓的,这也是一场抗战,哪怕是有去无回。在“我”见到儿子的那一刻,要让他回归的念头从未断过,“我”还是希望他清醒,希望他迷途知返:

十八年过去,年轻的大梁再次站到我的面前……这是我的狼剩儿啊,我找了十三年,唤了十三年,想了十三年,娘到底还是把你找到了!

大梁是狼剩儿的父亲,狼剩儿酷似父亲,这是对比也是隐喻。狼剩儿从中国灵魂消失的那一刻,就意味着人性迷失的开始,也是母亲对儿子人性救赎的希冀萌动的开始。作者细致描写了狼剩儿对母亲的暴行,并通过“我”的心理描写对其进行侧面烘托,对狼剩儿人性的“迷失”进行了大尺度的描写:

狼剩儿两把就解开了自个儿的衣裳,赤膊跪在床上乱窜,急吼吼地朝我扑过来……他粗暴地挥了一掌,把我的手扇开,向前已一跃,把我扑在了身下,伸手又来扯我的衣裳。

这似乎也在一定程度上,表现出人性觉醒的艰难和民族抗战的艰难。

综上可知,作者以平民化视角置身于一个距离战争很遥远的时空,对“我”眼前的一切因战争而导致的种种恶果进行“自我”遭遇式的诉说和揭露。尤其是作为母亲的“我”对沦为“东洋人”儿子的无畏的救赎,令人唏嘘,苦难的救赎所呈现的母爱的坚守,不仅昭示着血浓于水的母子情,更表现出人性美的胸怀博大与母性的崇高和伟大。

四、家园意识:最后的抗争与救赎

《我的狼剩儿》整个故事是先抑后扬的节奏。开头场景的沉郁,中间故事的连续铺垫,结局悲壮的高潮,这与中国抗日战争三个阶段的发展以及最后的胜利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隐喻的关联。在故事的曲折发展中,我们可以感受到中国人的家园意识也许是世界上最为浓烈的,中国人的恋土、恋家情结以及对“家”的建构热情也是最强烈的。小说的结尾写到母亲在弥留之际对儿子的呼唤,但是回家的路途真的太遥远,让这位母亲足以付出生命的代价!在狼剩儿“失忆”的这十几年来,“家”在他的心中似乎是不存在的,而“我”的家则是一个破碎的存在,因为这位母亲的理想家园只存在于儿子狼剩儿丢失之前。而后,母亲用生命挽回的仅存于狼剩儿骨隙间的记忆,就是他的家园意识在驱使着他懵懂地走向回归。这种回归可以说是“失忆”的浪子在“外”漂泊的灵魂回归史。“随着人类精神世界的拓宽与无限制的隆起,‘家’这一具象逐渐成为抽象。人们依然居住在自己的家中,却依然有无家的感觉。那是因为家的原始记忆,已经脱离具象的家,而成为一种形而上的经验了。”*曹文轩:《20世纪末中国文学现象研究》,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年,第209页。狼剩儿的儿时玩具拨浪鼓就是他对家的原始记忆:

狼剩儿的视线落在这拨浪鼓上,也跟着往上游移。他的脸上像罩着个旧梦,布满了迷惘……犹疑片刻,长刀从他手上滑落,他向前跨了一步,很慢,很轻,好像生怕踩疼了么事……狼剩儿一直紧锁双眉,有时抬眼看着我,一会儿目光又变迷离了,从我的头顶瞄过去,像是去追索一个遥远的往事……

对于这个拨浪鼓引发的久远往事,“我”是再熟悉不过了,狼剩儿与他儿时那个形影相随的惟一玩具之间似乎生长着某种必然的联系,其中的林林总总在“我”也是历历在目的。但是在狼剩儿的脑海中,那是太过遥远的往事了。作者对狼剩儿似乎在回忆的表情和神态做了细腻而精彩的描写,这是引人注目、扣人心弦的一幕,我们急不可耐地期待着“狼剩儿”的彻底苏醒,这种焦急源自于我们灵魂深处同样根深蒂固的家园意识,源自于我们对那位苦难母亲能否在最后的抗争中成功救赎自己儿子的强烈关注。掩卷沉思,我们只能把一切寄希望于狼剩儿薄弱却根深蒂固的家园意识能够唤醒他的民族意识和善良人性。

在故事的构建中,作者没有对民族内部矛盾或者村民之间哪怕一丝的矛盾做出描写,我们看到的大多是大写的温情,这是作者内心美好的向往,也是作者为后期“我”与狼剩儿的对抗埋下的伏笔。小说一再强调“我”一定要寻找到狼剩儿的决心,“我”也坚决表示狼剩儿一定会认出亲娘,但是严酷的事实与母亲的初衷却背道而驰。或许我们失望了,在狼剩儿对亲生母亲禽兽般地疯狂施虐时,我们的传统观念能感受的再多不堪,也丝毫没有消减这位母亲用生命做抗争的母性所呈现的崇高与悲壮:

我说狼剩儿你是得了魔怔了,我是你的亲娘啊。娘打你是打你的魔怔,那是护着你,你么样能胡来呢?娘找了你十三年,你要认你的娘啊!

“我”极力表明自己的立场、母亲的立场、中国人的立场,但这对伊藤(狼剩儿的日本名字)来说简直就是对牛弹琴——他根本就听不懂中国话。而伊藤哇啦哇啦的地道日语则表明了日本文化和社会民族观念已经深植其心中,在他与中国母亲之间,语言的沟通交流完全不在一个频道,无异于徒具声响的失语。尽管如此,这位母亲依然执着,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还在呼唤着儿子的归来:

狼剩儿……你的家在河浦……回啊……

狼剩儿低声抽噎着,像只受伤的小兽。他哽出几句话,还是哇啦哇啦的,却不带一丝戾气,倒透着拳拳的温情。我分明看见了,我的狼剩儿好像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小说到此戛然而止,留下空白让我们填充、思考,令人意犹未尽,因为我们还想看到狼剩儿接下来会怎么对待这位声称是自己母亲的女人,他会对自己的灵魂和行为进行忏悔吗?他真的会回“河浦”吗?……作者留给我们无限的遐想,让窒息的我们又感受到一丝光明的亮色与希望。不得不承认,这就是中国人对“根”的执着和深信不疑,我们也应该相信这是一种力量,是历史和时代的力量。

五、结语

高尔基说,文学就是人学,展现美好人性是文学的永恒主题。不管是处在什么时代的作家,在对待人性题材的叙事表达上都努力表现出真实性和史诗性的描写。作者笔下的人性是在“家国叙事”、“民族大义”的夹缝中悄然绽放,从人性的角度去审视战争、批判战争,这其中所包含的共时意义和文化价值与救亡图存的政治功利意义和价值意义是一致的。《我的狼剩儿》是个感人的抗战小说,不仅要我们以史为鉴记住历史,更要我们去反思小说对人性叙写的共时意义:母爱的坚守和儿子人性觉醒的过程是艰难的,但却是不容置疑必须救赎的,人性的温暖终将播撒世界。作者通过文学的世界构建了一个美好的想象:迷失的人性是可以救赎的,这不仅是母爱坚守的伟大之处,更是人类之爱的伟大之处。

(责任编辑:曾庆江)

On Liu Xiaoran’s Novel—MyWolfSon

GONG Kui-lin, LI Hui-yu

(SchoolofHumanities,JinggangshanUniversity,Ji'an343009,China)

On the occasion to mark the 70th anniversary of the victory of the Anti-Japanese War, literature and art on the Anti-Japanese War have been under the spotlight once again. Focused on the harm inflicted by Japanese invaders to the body, heart and spirit of local downtrodden people in China,MyWolfSonnarrates the humanity story of a mother’s redemption of her son’s lost soul with her maternal love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I”, the mother, thus exposing and satirizing Japanese invaders’ cruelty. The son’s abduction, amnesia and ultimate awakening of the homeland consciousness is the key clue running through the novel, which prompts readers to the awareness of the hard experience of “cultural root-exploration” on the part of the mother and her son. As a novel on the Anti-Japanese War, the book needs to highlight humanism and nationalism as to relations among human beings, between man and history, and between China and the whole world. In short, the loss of humanity is not only something common in the past but also a spiritual theme of each era, thus efforts must be made to understand, feel, and redeem it heartedly.

novels on the Anti-Japanese war; Liu Xiaoran;MyWolfSon; maternal love; humanity; homeland

教育部哲学社科研究重大攻关项目“红色文化与增强我国文化软实力研究”(项目编号:12JZD004)

2016-06-16

龚奎林(1976-),男,江西新干人,文学博士,井冈山大学人文学院副教授,硕士生导师,教育部人文社科重点研究基地井冈山大学中国共产党革命精神与文化资源研究中心研究员,主要从事红色文艺研究;李惠玉(1994-),女,江西宁都人,井冈山大学人文学院中文系毕业生,主要从事红色文艺研究。

I207.42

A

1674-5310(2016)-12-0025-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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