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现实做雕塑

2016-03-18 13:28PesiGirsch张一
大众摄影 2016年2期
关键词:裸体以色列雕塑

Pesi+Girsch  张一

手臂和肩膀,悬挂在花园中,漂浮在水面上,并没有情节,只是一种姿势。有些令人不安的诡异的气氛浮现,但刚刚凝结的紧张马上被一些滑稽的组合消解掉了,恐怖的和幽默的调子融合在一起。对死亡的恐惧,雕塑般的人体,恶作剧般的行为一起形成了这组作品。

Pesi Girsh是以色列著名摄影艺术家,本届中国国际摄影艺术展的评委之一。她是纳粹大屠杀幸存者的女儿,出生于德国,少年移居以色列学习雕塑,中年开始摄影,如今任教于以色列海法大学。上世纪90年代之后,她的作品对死亡的生灵投入关注,主要呈现为精致的小尺幅静物,需要凑近观看:小动物的尸体“沉睡”在她收集来的古董餐具或丝绸布料上,沐浴在沉静的光泽中,甚至有圣像般的庄严和安详。以雕塑和装置的角度进入她的作品会更容易理解她的主题,但她用精致的摄影来表现。这里是她在1987年-1993年以自己的朋友和女儿为“模特”拍摄的“被摄的灵光”(The Aura of the Photographed),是她最早的一组作品。

被摄的灵光

1987-1993银盐照片

我进入一幢房子的某个房间,看到我自己被切成两半,放在屋子里的一张桌子上,已经死了。我身后是另一张桌子,我母亲躺在上面,也死了——不过至少她是全尸。这令我震惊而愤怒——我还有很多事没做完呢。不过我很快接受了这一事实,一种有趣的视角给了我安慰:既然我死了,我就可以拍摄我自己了。突然,我听到一辆大众汽车在房子外面停下,两个党卫军军官向房子里喊:“带着死去的人滚出来!”我想:“我拍我自己都不行吗,这群猪。”

Q:这一组“被拍下的灵光”拍摄于1987-1993年之间,照片的形式与你后来作品更统一的格式不同。概念在一开始就有,还是由一点点灵感,逐渐拍摄形成的?

A:人们说我是摄影师,但我不自认为是摄影师,我只是懒得解释。我不是在“拍摄”现实,我“使用”现实,只不过最后一步是按下快门。这个系列里,我用阴影、水、取景框的边缘,或是人本身的行动来“切割”人体,做一些“雕塑”。这些照片源于我头脑中直觉的想象,我并不理解自己所做的事情,我甚至疑惑为什么别人不像我这样拍照,因为这样拍对我来说很直接啊。我是在拍了几年之后,才开始懂自己拍了些什么——少年时在祖母的房间里偷偷读到过关于“二战”的图书,里面有支离破碎的尸体图片。我的摄影可能和与这些童年的经历有关。

Q:照片拍摄于以色列的什么地方?照片中的人是什么身份?

A:我的摄影作品在以色列非常有名,因为我的照片看来很恐怖嘛,所以大家都以为我的照片是在死海附近拍的,但实际上在水中拍摄的照片都并不是在死海拍摄的。我找到一处池塘,故意搅浑水底的泥沙,所以你只能看清水面上的人体,如果它清澈了我就要再次搅浑。风景则是我找到的“对称的风景”——上帝制造、人造的、还有一些墓地。至于风景中的人,有些是我的朋友,主要是我的女儿,我对她说:“你不给我当模特就别想吃饭!”为了避免拍照被人围观,我一般找一个工作日,开着车,车顶装着梯子或脚手架(都是拍摄要用到的),带着女儿或朋友到郊区去拍照。

Q:你少年时期学习雕塑,后来转到摄影,你在学校受到的摄影教育是怎样的?

A:我父亲48岁时去世时,家里有五个孩子要养,我必须工作。当时我想去做雕塑教师,但要先进入一所学校接受培训。在学校的第二年,我开始试着拍照,当我拍下第一张照片,发现透过镜头看到的现实和我们眼睛看到的现实不一样时,我非常兴奋!做雕塑,你要用泥土或木头,你知道这块材料将成为好的或是不好的“作品”。但是用相机拍摄现实,不是每次按下快门,拍到的瞬间都会成为“作品”。我就这样不断拍下我的想象。别人拍的作品都很复杂,我的照片总是很幼稚,但我的老师给了我很多鼓励。我的雕塑老师是我的精神导师,他对我说过,哭是容易的,但是要笑着哭很难,作品中的幽默是最难的一件事。之前我意识不到我的作品中有这种力量,如今我非常认真的对待这一点。

Q:似乎雕塑在内的传统欧洲艺术对你的摄影方式有很大影响。你怎么看经典艺术形式?

A:我小时在德国,是在经典艺术的氛围中成长的:雕塑、绘画;罗丹、戈雅。母亲经历战争,希望我们成长在“泡泡”中,不让我们看坏的东西,所以她不允许我们看电视,经常带我们去博物馆,但她没发现博物馆里面的暴力比电视里还厉害,我印象非常深刻的是戈雅的绘画所表现出的那种暴力,我看到的时候很害怕。我当时很幼稚,在博物馆里看到女性裸体的雕塑时非常愤怒,我觉得这个裸体是被用来取悦男人的,于是我11岁时做的第一个雕塑,就是一个裸体的男人要亲吻一个穿着衣服的女人,但女人拒绝了,和我看到的裸体女性反着来。大体上,影响我的不是某一个具体的作品,而是经典艺术的那种完美技巧的氛围。我的作品从语言到制作都是精致的,即使是在讲很可怕的东西。

Q:你的作品在世界各地展出的时候,人们的反映是怎样的?

A:在法国和美国来的反馈都挺好,在德国展出的时候,尤其是我在90年代创作的小动物尸体的系列作品,德国人不喜欢,他们认为我是在向他们再次展示二战中的事情,他们觉得受到了攻击,其实我不是在说这个事。或者,可能我也是在讲这件事,那些动物所需要的关注,是我儿时也需要的,但是我父母是在难民营中长大的,他们没有学会如何给人爱和关注。

Q:你在学校里做老师,你是如何与你的学生们沟通的,如何形成自己的教学方法?

A:在我获得教职的前四年中我很痛苦,觉得我什么都不懂,怎么教学啊?于是我买了一大堆书看,我发现当你非常深刻的理解了一些东西的时候,你可以很简单的表达出来。我逐渐发展出我自己课程的方法。我不只是教艺术,我把我的经验告诉另一个世代的孩子,希望他们能更轻松。

学生们对世界很敏感,也容易被启发,但是要从哪里寻找创作的来源?看展览吗?现在展览很多,但并不是都值得你去看,我自己不需要看很多别人的作品来做我的作品,相反,我需要少看。我也告诉他们不要向左看、向右看,而是向内看,向外看。诚实,走直路,从这里到那里,不管你是否会到达,这都是你要做的工作。自觉或不自觉的去创造,你甚至不需要明白你正在做什么,就像我,我就经常不知道我在做什么,但我就是在做,在这个过程中慢慢了解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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