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革命集体中的个人困惑
——论左翼都市小说中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在革命中的处境

2016-03-23 23:57长沙大学中文与影视传播系湖南长沙410022
长沙大学学报 2016年4期
关键词:茅盾丁玲资产阶级

舒 欣(长沙大学中文与影视传播系,湖南 长沙 410022)

在革命集体中的个人困惑
——论左翼都市小说中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在革命中的处境

舒 欣
(长沙大学中文与影视传播系,湖南长沙410022)

在20世纪30年代中国左翼文学中,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如何融入革命集体,成为了左翼作家关注的问题。一方面,左翼作家意识到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所具有的现代个性、现代情感、现代知识成为了他们融入革命集体的障碍,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要融入革命集体中,就必须按照革命集体的要求牺牲个人的利益,放弃自身的个性;另一方面左翼作家也感觉到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在融入革命集体的过程中存在着自身的个人情感、个性要求与革命集体的矛盾与冲突,表现出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在坚守个性意识和参与革命之间所面临的两难困境。这展现了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走向革命的艰难历程,其参与现代革命的曲折经历值得后人深思。

革命集体;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个性解放

在20世纪30年代中国左翼都市小说中,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已是一个在革命队伍中处境尴尬的人群,虽然他们是在中国20世纪的现代化进程中因新的教育、文化生产传播组织机构的产生和发展而滋生的一批现代人,在“五四”时期还是处在高于民众的启蒙者的地位,但在20年代末至30年代革命浪潮中,他们却显得不如广大的民众那样具有革命的坚定性,他们所具有的现代个性、现代情感、现代知识在革命集体中显得格格不入,这些往往成为了他们融入革命集体的障碍。因此,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如何改变自身的个性,融入到革命集体中去,就成了左翼作家关注的问题。

茅盾在评价叶绍钧的《倪焕之》时说:“把一篇小说的时代安放在近十年的历史过程中的,不能不说这是第一部;而有意地要表示一个人——一个富有革命性的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怎样地受十年来的时代壮潮所激荡,怎样地从乡村到城市,从埋头教育到群众运动,从自由主义到集团主义,这《倪焕之》是值得赞美的。”[1]可以说茅盾的评论充分肯定了《倪焕之》所表现的从五四到左翼革命文学时期,现代知识分子在时代革命潮流的影响下,从追求个性解放到谋求民族、国家、阶级解放的转变。其实早在大革命时期,就有革命知识分子提出了如何融入革命集体、进一步创作好革命文学的问题:“革命的文学家若不曾亲自参加过工人罢工的运动,若不曾亲自尝过牢狱的滋味,亲自受过官厅的迫逐,不曾和满身污泥的工人或农人同睡过一间小屋子,同做过吃力的工作,同受过雇主的工头的鞭打斥骂,他决不能了解无产阶级的每一种潜在的情绪,决不配创造革命文学。”[2]

然而,大革命失败后,革命队伍就曾产生过分化和动摇。据专家考证,在国民党的白色恐怖之下,1927年尚有六万党员的队伍很快消减到只剩下大约两万人[3]。其中就有很多知识分子自动退党,这让当时的中国共产党看到了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劣根性,如个人主义、自由主义、感伤的情绪严重妨碍着革命队伍的发展、壮大。为此,中共中央临时政治局于一九二七年十一月召开扩大会议,通过了《最近组织问题的重要任务决议案》,文章称:“当时这一部分革命的小资产阶级分子,仅仅受着最初一时期革命高潮的冲动,并未经过马克思列宁主义理论的锻炼,并不知道国际无产阶级运动的经验,并且是站在工人贫民的阶级斗争之外的,他们不但没有能改造成彻底的无产阶级革命家,反而将自己在政治上的不坚定,不彻底,不坚决的态度,不善于组织的习性,以及其他种种非无产阶级的小资产阶级革命者所特有的习性、习气、成见、幻想……带到中国共产党里来。”[4]因此,知识分子如何克服自身小资产阶级的劣根性而融入革命集体,就成为了当时革命者关注的一个焦点。成仿吾在革命文学论争时就如何发挥知识分子的作用而提出了知识分子自我改造的问题,其认识虽难免过分激进,但很有代表性:“我们远落在时代的后面。我们在以一个将被‘奥伏赫变’(扬弃)的阶级为主体,以它的‘意德沃罗基’(意识形态)为内容,创作一种非驴非马的‘中间的’语体,发挥小资产阶级的恶劣的根性。……我们如果还挑起革命的‘印帖利更追亚’(知识分子)的责任起来,我们还得再把自己否定一遍(否定的否定),我们要努力获得阶级意识……克服自己的小资产阶级的根性,把你的背对向那将被‘奥伏赫变’的阶级,开步走,向那龌龊的农工大众!”[5]

因此,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融入革命集体,就要面临两重考验,一是自身的个性能否与革命集体要求一致,自身感受能否适应革命的氛围,因为在革命实践中,为了革命集体的需要往往要牺牲个人的利益,甚至放弃个人的部分权利;二是自身与大众之间的关系需重新建立,也就是如何按照现代革命的要求,改变知识分子在民众中高高在上的启蒙者地位,如何打破两者之间的壁垒与隔阂,更好地融入农工大众。

从整个左翼作家的创作来看,融入革命集体是他们创作中的一个重要主题,如蒋光慈的《少年漂泊者》、胡也频的《到莫斯科去》、《光明在我们前面》、丁玲的《一九三○年春上海(之一)(之二)》等,显示出革命知识分子融入革命集体的强烈愿望。然而,在从“个体”走向“集体”的身份选择的过程中,有的作家笔下呈现的却是一条充满着坎坷和痛苦的个人心路历程。一面他们走向大众,融入群体是真诚的,有着坚定的信念和献身革命的炽热情怀;另一面是他们又毕竟受过五四现代思想启蒙的影响,他们觉醒的个体意识和独立的批判精神又使他们在融入革命集体的过程中难免出现这样或那样的矛盾与冲突。大革命时期,就有一大批知识分子满怀着对革命的热望南下当时革命的策源地——广州,如鲁迅、郁达夫、茅盾、郭沫若等,他们在充满激情的同时,也在冷静地思索着革命中存在的问题。郁达夫的《鸡肋集·题辞》里,就真实地写下了大革命时期自己在革命策源地广州的心灵感受。“在那里本想改变旧习,把满腔热忱,满怀悲愤,都投向革命中去,谁知鬼魅弄旌旗,在那儿所见到的,又只是些阴谋诡计,卑鄙污浊。一种幻想,如儿童吹玩的肥皂球儿,不到半年,就被现实的恶风吹破了。”对此,茅盾也深有同感,大革命时期,他在武汉,“不但看到了更多的革命与反革命的矛盾,也看到了革命阵营内部的矛盾,尤其清楚地认识到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在这大变动时代的矛盾……”[6]他感到“革命未到的时候,是多少的渴望,将到的时候是如何的兴奋,仿佛明天就是黄金世界,可是明天来了,并且过去了,后天也过去了,大后天也过去了,一切理想中的幸福都成了废票”[7]。这些作家以自己的独特眼光和感受来体验当时革命的真实场景。

茅盾在《蚀》三部曲中深入地刻画了静女士、方罗兰和章秋柳在革命情境中复杂的心理世界,典型地表现了个人在革命集体中的困惑。静女士向往光明,积极投身革命,但发现革命并不是她想象的那么回事,做政治工作,写的都是标语口号式的官样文章,干妇女工作,也只是一种敷衍应付装幌子的生活,在总工会办事,感受的却是紧张革命空气下的恋爱成风,文雅拘谨的静女士很不习惯,她感到“各方面的活动都是机械地,几乎使你疑惑是虚应故事,而声嘶力竭之态,又随在暴露”,这已不是她理想中的热烈的新生活,她陷入了深深的悲哀与彷徨中。方罗兰更是看到革命阵营的良莠不齐,这里面既有土豪劣绅的投机钻营,也有民众的愚昧无知,对于革命造成的混乱与无序,他感到无所适从,“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算是对的。……这世界变得太快、太复杂、太古怪、太矛盾,我真真地迷失在那里头了!”在这复杂的革命环境下,其个人的革命理想也逐渐被消磨掉。而章秋柳在对革命的追求中,其丰富的个性也不能纳入组织的规范之中。小说可以说是对大革命失败后茅盾本人悲观情绪的体现,一方面他困惑于自己的心理感受和人生选择;另一方面“他悲愤于那些血腥的屠杀,更困惑于革命阵营内部的动摇、攻讦和溃散;他震惊于声势浩大的农民运动竟那样轻易就被摧毁,更没有想到南昌暴动会那样迅速地归于失败。”“他对社会运动正抱着那样强烈的兴趣,却没想到那光荣的政治摇身一变,竟向他露出了如此残酷的嘴脸。”[8]这种悲观来自于他对“革命”的认识,他对“革命”中出现的严峻形势和流血牺牲都缺乏足够的心理准备。但当左翼组织的人批评茅盾做了“幻灭动摇人物”的“代言人”,而没有成为“真正革命者”的“代言人”[9]的时候,他又急忙进行自我辩解:“《追求》的基调是极端的悲观;……我很抱歉,我竟做了这样颓唐的小说,我是越说越不成话了。”[10]由此可见茅盾当时的一种矛盾处境:一方面是对革命的发自内心的痛苦感受,一方面是由于左翼革命话语的规范,这种感受又不能随意表达,其中的痛苦感受和分裂心灵,恐怕只有作家本人才能深切感知。

即使到了30年代,左联成立后,茅盾尽管在思想上已完全倾向于无产阶级革命,但在创作仍延续着对集体革命的冷静思索。在《子夜》中,他按照左联的要求描绘了工人集体的革命斗争,虽然写得并不成功,但作者还是反映出了工人罢工斗争中的许多问题。如工人的革命积极性并不像有的小说所描绘的那样高涨,罢工时常被破坏,革命队伍也远非人们想象那样纯洁,这里面既有左倾盲动的领导人克佐甫,又有投机分子蔡真,还有对革命动摇悲观的苏伦,自然也有对罢工持正确清醒看法的玛金。在几次罢工斗争遭到失败之后,丝厂工人领袖玛金看到了总罢工存在的问题,她向领导人克佐甫反映工人的实际情况,要求改变斗争方式,以避免不必要的损失,却遭到了克佐甫的无情批驳,被认为是右倾错误。在这样的革命集体中,个人的正确意见难免要受到压制。

如果说茅盾的小说仅从心理感受上表达了自己在革命集体中的困惑和对复杂革命形势不适应的话,那么丁玲的一些作品就表现出集体革命对知识分子个性的压抑。丁玲早期创作了《莎菲女士日记》、《梦珂》、《自杀日记》等小说,其描绘的小资产阶级知识女性都深受“五四”个性解放思想影响,她们在潜在的道德律的压力和强大的社会阻力下,无一不表现出孤独感受和生存困境。小说可以说是真实地揭示丁玲这类知识女性在当时的处境,“我精神上苦痛极了。除了小说,我找不到一个朋友。于是我写小说了,我的小说就不得不充满了对社会的卑视和个人孤独的灵魂的倔强挣扎”[11]。小说在突出小资产阶级知识女性倔强个性的同时,也喻示着个人奋斗的无望。

为了解决个人精神上的苦痛,丁玲选择了走向社会、集体,融入大众,自觉地向群众革命运动皈依。她创作的《韦护》就是走出自我,走向革命的第一步。然而就是这第一步,也让我们看到了革命者在革命集体中的苦闷与焦虑。小说是以瞿秋白与她的挚友王剑虹的恋情为原型的,尽管作者让丽嘉在痛哭爱人离去后振作起来,以“好好做点事业出来”的崇高信念自我勉励,给小说安上了一条“光明的尾巴”,但小说除了展现革命与个人爱情的矛盾外,还表现了革命者的个性在革命集体中所面临的困境。小说的主人公韦护,他的生活非常精致,充满着诗意,但他时常为自己的小资情调感到焦虑。作为一个革命者,韦护有相当好的个人素养,举止文雅、懂得音乐、爱好文学。他与人谈论的是屠格涅夫和肖邦;喜欢一个人躺在床上看外国诗集。到了晚上,他一边从事革命工作,一边又“很有兴致”的“在另一张空白的稿纸上写出一首两首小诗来”。但他又“时常责备自己的这些行为”。到了深夜,“他就仿佛文章已写够了一样,早早地爬上床去,蜷在被窝里,靠在大大的软枕上,在小小的红的灯光底下,他翻了一些大的精装本,又去翻一些小的,更适宜于躺着看的书。他一天天感出这些文学巨著内容的伟大。”可是“另一种不可知的责任在时时命令他,他简直会使人怀疑他的怠惰和无才来”。一方面是惧怕同志们的嘲讽和讥评,一方面是个人的兴趣爱好,韦护时常表现出心理的焦虑。为此,他感到苦闷,感到很孤单,甚至有时有一种恐怖的预感,常常不知所以地烦闷起来。所有这些都表明他的个性与革命集体的要求不相容。丁玲这种对革命者性格的深入表现和独特思考,揭示了革命与知识者个人之间的复杂关系,如何在献身革命与尊重自我之间做出取舍调和,在革命责任感和与个性自由之间做出抉择,是个值得革命知识分子深入思考的问题。当然,韦护终于走出了个人的狭仄天地,去求索人生更高价值的东西。小说最后写道:“那一些美丽的、爱情的、温柔的梦与希望、享受,均破灭了。而那曾有过一种意志的刻苦和前进,又在他全身汹涌着,他看见前途比血还耀目灿烂。”这无疑是革命对于个人的胜利。为了远大的革命目标,韦护在放弃爱情的同时,也放弃了个人的兴趣爱好。当远大的革命目标成为革命知识分子的共同目标时,那么,革命者个人就必须在革命组织中保持一定的透明度。除了拥有共有的政治理想,个人独特的内心世界及私人空间就都被看作是幽暗不明的危险渊薮。小说在某种程度上表现出了革命集体主义的要求与革命知识分子丰富个性之间的矛盾冲突。

虽然丁玲感觉到了革命对个性的压抑,但她还是义无反顾地走向了革命集体,随后创作了《一九三○年春上海(之一)(之二)》、《田家冲》,她开始尝试新的写作风格和创作理念,以工农革命运动为表现重点,到了被称为“新小说”的《水》,更是开创了工农大众自我觉醒的神话,而知识者个体逐渐被取而代之。对于丁玲创作的前后变化,冯雪峰曾评论说:“从离社会,向‘向社会’,从个人主义的虚无,向工农大众革命”的‘觉悟’和‘新生’。”[12]但问题是,作者每每写到知识分子走进工农大众时,还是或隐或显地揭示出了两者之间的矛盾与隔阂。

丁玲的《一天》就写到了知识分子陆祥走进工农群众中的过程,为了报道工人悲惨生活和所受的压迫,他对下层工人进行采访,却遭到了失败。仅仅是稍微的接触,就揭示了知识分子对工人的抵触、不适应的心理和行为。小说第一次对下层工人们粗俗愚昧的思想和精神状态以及所处的肮脏环境作了正面描写。虽然在行动上陆祥暂时屈服了工农,向嘲弄他的人们鞠下躬去,但在他的心中,自己还是处于启蒙者的优势地位,“他应同情这些人,同情这种无知,他应耐烦的来教导他们”。显然,民众的粗俗愚昧的思想和精神状态与知识分子高高在上的启蒙者位置造成了两者精神上的格格不入。

即使是知识分子能坚定地放下身段,诚心诚意走向工农大众去开展革命,但他们也难免因在出身、思想文化以及生活上与大众的距离而不被大众所理解。蒋光慈的《咆哮的土地》中的李杰就是一位回到家乡抱着领导乡民进行土地革命目的的革命知识分子,尽管他的文化知识、政治水平与对革命形势的认识要比大字不识一个的张进德高出许多,但由于自己出身于地主家庭而不被本乡的一些农民信任。群众推举张进德当农会会长,而他只能给张进德当秘书。现代知识分子从五四时期充当民众思想启蒙的主导者位置降低为政治革命的配角。为了取得大家的信任,李杰与贫苦农民同吃同住,与家庭断绝关系,乃至后来不得不毁灭家庭。小说中,李杰走向工农大众的心情是真诚的,但也是痛苦的,代价巨大,最终小说情节的发展是以李杰的牺牲来换取乡民的理解。

日本学者尾坂德司在评论丁玲的《1930年春上海(之一)》时指出:“美琳为了解决自己的苦恼,为什么必须到工人当中去呢?对于小资产阶级的知识分子不到工人当中去就无法解决苦恼吗?”[13]殊不知,美琳所选择的正是那个时代许多现代知识分子的必由之路。从“五四”开始,中国现代知识分子就处在追求“立人”与“立国”这两种现代性的矛盾诘难中。五四时期,知识分子通过引进现代西方思想,反抗传统社会,确立个性觉醒的历史主题。但个性觉醒后,所面临的却是社会的压抑、孤独的处境和生活的艰辛。瞿秋白曾说过:“五四到五卅之间的中国城市里迅速的积聚着各种‘薄海民’(Bohemian)——小资产阶级的流浪人的知识青年。这种知识阶层……是中国封建宗法社会崩溃的结果,同样是帝国主义以及军阀官僚的牺牲品,同样是中国畸形的资本主义关系的发展过程所‘挤出轨道’的孤儿”[14]。为了解决自身的出路,他们随着时代潮流的变化,转而诉求政治革命,力图通过民族的独立与解放来解决个性觉醒后所面临的困境。然而“对于民族自由的追求并不必然增进个人的自由。”[15]一方面,中国残酷的现实要求革命集团的成员无条件地服从甚至“献身”革命这个总目标,个性意识难免不被漠视、压制,于是革命便成为制约个性发展或牺牲个人权益的集团性意志行为;另一方面,由于广大民众被赋予了中国革命主体力量的地位,融入广大民众中去就成为了现代知识分子走向革命的必然选择。

虽然在思想上,他们认同了这种选择,而一旦真正深入到现实之中,他们所看到的却是理想与现实的差距,于是便表现出困惑与苦闷,也就必然要展现出个性与集体的矛盾与冲突。1936年丁玲到达延安,开始了她所向往的在革命集体中的新生活,但随着对工农大众理解的深入,现代知识分子的融入民众的困惑再度在丁玲的作品中浮现出来,她所创作《在医院中时》、《我在霞村的时候》等小说,其中作为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陆萍(《在医院中时》)和作为作家的“我”(《我在霞村的时候》)与农民在思想和精神上存在着巨大的差距,也造成了现代知识分子与集体革命环境的不适应,由此形成了启蒙民众与融入民众的矛盾。在此,我们依然看到了鲁迅的许多小说、杂文之中存在的“独异个人”与“庸众”之间的隐在冲突。

左翼小说所反映出来的现代知识分子在坚守个性意识和参与革命之间所面临的两难困境,正是中国走向现代化的特殊处境造成的。它既展现了现代知识分子走向革命的艰难历程,更让我们看到了中国革命复杂的一面,如何将个性解放与民族独立较好地结合起来,这对中国现代知识分子实在是一个难以解开的结。由此可见,中国现代知识分子在20世纪参与革命的曲折经历确实值得后人深思。

[1]茅盾.读《倪焕之》[A].茅盾文集(卷19)[C].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1.

[2]毛泽民.文学与革命的文学[N].民国日报·觉悟(副刊),1924 年11月.

[3]费正清.伟大的中国革命(1800~1985)[M].北京:世界知识出版社,2003.

[4]中共中央文件选集(册3)[M].北京: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83.

[5]成仿吾.从文学革命到革命文学[J].创造月刊,1928,(9).

[6]茅盾.写在《蚀》的新版的后面[A].茅盾文集(卷1)[C].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1.

[7][10]茅盾.从牯岭到东京[A].茅盾文集(卷19)[C].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1.

[8]王晓明.惊涛骇浪里的自救之舟[A].二十世纪中国文学史论(卷2)[C].上海:东方出版中心,1997.

[9]钱杏邨.茅盾与现实[A].现代中国文学作家(二)[C].上海:上海泰东图书局,1929.

[11]丁玲.我的创作生活[A].丁玲论创作[C].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85.

[12]冯雪峰.关于新的小说的诞生——评丁玲的《水》[J].北斗,1932,(1).

[13]尾坂德司.丁玲三四十年代的文学活动[A].丁玲研究在国外[C].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5.

[14]瞿秋白.《鲁迅杂感选集》序言[A].瞿秋白文集(卷3)[C].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53.

[15]陶东风.社会转型与当代知识分子[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1990.

(责任编校:余中华)

Individual Confusion in Revolutionary Group

SHU Xin
(Department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Communication,Changsha University,Changsha Hunan 410022,China)

In the Chinese left-wing literature in the 1930 s,the left-wing writers focused on how the petty-bourgeois intellectuals intergrate into revolutionary group.On the one hand,the left-wing writers realized the obstacles of petty-bourgeois intellectuals who wanted to intergrate into revolutionary group is modern individuality,modern emotion and modern knowledge.The petty-bourgeois intellectuals can intergrate into revolutionary group unless they sacrificed their own welfare and gave up their own personality.On the other hand,left-wing writers perceived that the intellectuals personal feelings and personal requirement of petty-bourgeois's conflicts when they tried to integrate into the revolution collective.This shows the dilemma between petty-bourgeois intellectuals sticking their personality awareness and participation in the revolution.It shows the hardship course of the petty-bourgeois intellectuals towards revolution,whose rough experiences in modern revolution is worth meditative.

revolutionary group;the petty-bourgeois intellectuals;personality liberation

I246

A

1008-4681(2016)04-0106-04

2016-05-10

湖南省教育厅社科研究项目,编号:11C0110。

舒欣(1969—),男,湖南湘乡人,长沙大学中文与新闻传播系副教授,博士。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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