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能否负担高龄社会保障计划?

2016-03-25 17:50王于渐
中外书摘 2016年3期
关键词:梁振英长者津贴

王于渐

香港回归前,末代港督彭定康曾建议“随收随付”的个人退休账户,但反对者众,被迫撤回。经济学者认为财政上难以为继,且带有再分配性,有损工作诱因。最后采用现行的强制性公积金(简称“强积金”)。

不过,争取全民退休保障和长者福利的人士锲而不舍,要求政府向欧美看齐。人口老化,贫困长者日增,更重要的是选举政治,都令有关话题挥之不去。近来,两大特首候选人梁振英和唐英年也各自就老来的社会保障(社保)提出具体建议,足证长者政治的威力。

笔者就梁振英、唐英年两位建议所涉及的成本做了一个长远的预测,与现行“综合社会保障援助计划”(CSSA)项下的援助金(简称“综援”)、每月对每位长者发放的“高龄津贴”(俗称“生果金”,简称OAA),以及同事周永新教授的建议做对比,希望有助分析问题。

三大因素影响社保推行

有三大因素决定社保计划长远是否可行,笔者选用的计算模式纳入其中两种。

首先是未来人口的年龄组成。政府支付社保的能力视乎工作人口与退休人口的对比,人口若不断老化,收退休金者日增而付退休金者日减,早晚会无法偿付。同理,平均寿命愈来愈长,若退休年龄不相应后延,工作人口相对退休人口的比例会持续下降,长远也支撑不了。

第二个因素是工作人口未来的生产力。其他因素不变,生产力增长快有助社保的偿付能力;人口的生产力视乎教育和健康两方面的人力资源投资。身体健康者少请病假、有冲劲、寿命长,在职生命期内更具生产力,但教育和健康的投资相辅相成。我们如果相信自己在职生命较长和较具生产力,有充分的时间施展抱负、获得回报,自然会积极投资进修,提升生产力的经济效益类似增添工作人口。

但笔者的计算略去第三个因素:社保利用税制和转移支付进行再分配,把资源由社会中上层转移给下层,必然会削弱工作意欲。广泛的转移有损工作诱因、伤及生产力,增加社保“破产”的风险。由于略去这个因素,预测将会高估未来的生产力或工作人口平均实质GDP的成长。

以往五十年(1961年至2011年),首先要注意的是,人口增长率过去持续下跌,今后亦不例外。我们的人口据政府统计处预测,在2011年至2039年平均年增0.8%,根据联合国的本世纪预测(2010年至2100年)更只有此数的一半。幸而老年人口将会在本世纪中达到高峰,下半世纪老化的压力可望有所纾缓。

GDP 4%增长或属乐观

量度生产力有一个简单的指标:工作人均实质GDP。2003年至2011年,经济在亚洲金融危机后复苏,但在2008年,全球金融海啸来势更为凶猛,幸而失业率相当低,因而前后八年平均仍然有4%的增长。故可假设,4%是香港潜在的生产力增长率。

笔者假设4%的生产力增长率可以不仅维持到2039年,而是世纪末的2100年。工作人均实质GDP在过去五十年(1961年至2011年)年增4.1%,一个经济体系的生产力增长率照理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下降,故以4%的增长率做长远预测或有点乐观。

容笔者把上述假设与长者高龄社保方案结合起来。我们现在有两套社保方案服务长者:“综合社会保障援助计划”(CSSA)项下的援助金,适用于通过经济审查的年满60岁市民,月付3600港元(结合其他资助可达4200港元)。此外,每月对每位长者发放1035港元的“高龄津贴”(OAA,俗称“生果金”),其中65岁至69岁的市民须通过经济审查,但70岁或以上免查。

假设长者每月领取的津贴与人均GDP增幅看齐,贴近生活水准提高的平均进度,此外,假设工作人均实质GDP年增4%,则按照政府的人口预测,目前综援加高龄津贴(“生果金”)合计占GDP的比重,会由2011年的0.67%增至2039年的1.41%。若采用联合国的人口预测,2040年的比重是1.72%,但2040年以后,随着老年人的比例趋平并最终回落,社保支付的比重也会回降。

若此,未来三十年,综援+高龄津贴占GDP的比重将会增加0.74个百分点(=1.41%-0.67%)至1.05个百分点(=1.72%-0.67%)。假设薪俸税和利得税约占GDP的9%,若此等津贴依靠此两种税收支付,则薪俸税和利得税大概要加8%至12%。

比较梁、唐、周的建议

以下将会逐一列举较现行做法有所提升、因而开支较大的梁、唐、周三种建议。笔者会假设现行的综援计划不变、未来的开支按工作人均实质GDP年增4%的水平随时间而上调,就这些建议做长远预测。

梁振英竞选时建议增设一项特殊的高龄津贴,通过经济审查的长者每月可收取2070港元,也就是现行“生果金”的两倍。根据政府的人口预测,按照上述的假设,现行的综援加梁振英的特殊福利金,占GDP的比重将会由2011年的0.87%上升至2039年的1.83%;若采用联合国的人口预测,将会在2040年增至2.23%。

换言之,三十年后,综援加梁振英高龄津贴占GDP的比重,将会增加1.16个百分点(=1.83%-0.67%)到1.56个百分点(=2.23%-0.67%)。薪俸税和利得税大约相应要加13%至17%。

唐英年竞选时建议为通过经济审查的长者每月发放3000港元高龄津贴。根据以上假设,现行的综援加唐英年的高龄津贴占GDP的比重,按照政府的人口预测,将会由2011年的1.05%增至2039年的2.20%;按照联合国的人口预测,将会在2040年增至2.68%。

换言之,三十年后,综援加唐英年的高龄津贴占GDP的增幅将会介乎1.53个百分点(=2.20%-0.67%)到2.01个百分点(=2.68%-0.67%),亦即大约1.5至2个百分点,薪俸税和利得税大约相应要加17%至22%。

周永新教授建议重组长者综援和“生果金”,另设“颐老金”,分三级发放,月付1200港元、2400港元或3600港元。首1200港元无须经济审查,但较高的两级须经审查。周教授也建议撤销俗语所谓的“衰仔纸”(即受助者须签署文件,声明未获子女供养),因为这份文件令不少长者羞于登门。因此,本文也分别就保留和撤销“衰仔纸”的开支做了预测。

按照上述的GDP增长率假设,撤销“衰仔纸”的话,按政府的人口预测,周教授方案的开支在2011年占GDP的1.54%,到2039年会增至3.19%。按联合国的人口预测,到2040年会增至3.90%。换言之,三十年后,无须“衰仔纸”申领的高龄津贴占GDP的比重将会增加2.52个百分点(=3.19%-0.67%)至3.23个百分点(=3.90%-0.67%)。薪俸税和利得税大约相应要加28%至36%。若保留“衰仔纸”,开支会少很多,薪俸税和利得税加幅大约降至16%至21%。

扶贫有别于资助高龄

由下表可见,就财政负担来说,三位的建议以梁振英的相对较轻,但有几点值得注意。

2039年至2040年支付现行高龄社保与梁、唐、周建议所需的薪俸税和利得税加幅:

现行综援+高龄津贴(“生果金”)不变:8%—12%

综援+梁振英建议的高龄津贴:13%—17%

综援+唐英年建议的高龄津贴:17%—22%

周永新建议的颐老金+撤销“衰仔纸”:28%—36%

周永新建议的颐老金+保留“衰仔纸”:16%—21%

(1)三项建议基本上都是透过经济审查的扶贫计划,没有一个是不论贫富发放的。

(2)三项建议对加税的压力就算不说过分,也绝对不轻。对长远的经济成长做出投资,有各式各样的支出项目竞争,而以改进医疗和教育尤甚。GDP若与时俱增,高龄社保可信也会水涨船高,经济增长愈快,计划所需费用愈庞大;因为有了选举后,贫穷问题再也没有绝对的标准,贫穷线随主流的生活水准上升而下移,纳入的人口愈来愈多;是为民主政治的真意。因此,西方国家出现虽然经济持续成长,但退休保障仍入不敷支,甚至近乎破产的例子。

(3)现行的各种长者津贴有一项无须经济审查,在各方的建议中属于异数。解决这个历史遗留的问题,或可冻结发放额,使大部分拨款转为透过经济审查的用途,假以时日恢复计划的原意,照顾真正有需要的老人家,同时减轻税负。

(4)周教授的建议基本上从经济审查出发。但若撤销“衰仔纸”,反会把计划变成“全民”式的退休金。

须知道,扶贫和资助高龄社会保障计划是两回事,但坊间往往混为一谈,模糊了问题的本质。后者的问题在于市民应自行为退休储蓄抑或靠政府代劳。社保是最近这一百年的发明,此前各自未雨绸缪、积谷防饥,而且主要是透过家庭。家庭为个人的逆境提供庇护,也透过儿女,对父母提供跨代的资金转移。孝心是普世的价值,人们养儿育女,准备老来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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