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内夫妻忠诚协议法律分析

倪胜源

案例：男女双方婚后约定任何一方出轨须赔偿无过错方10万元，并签订书面协议。现男方出轨，女方依此书面协议向法院起诉，诉请法院判令男方赔偿女方损失10万元，但并未诉请离婚。

一、问题

（一）该书面协议是否合法有效？

（二）在未诉请离婚的情况下，女方依此书面协议向法院诉请判令男方赔偿女方损失10万元能否得到支持？

二、分析

（一）关于该书面协议的效力问题

笔者认为该书面协议合法有效。理由在于民事契约意思自治，该协议本质就是一份民事契约，双方当事人主体适格，皆为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意思表示真实，且合同内容与我国《合同法》第52条关于合同无效之规定、54条关于合同可撤销之规定并不相悖。『我国《合同法》第52条规定了五种合同无效的情形，分别为以欺诈、胁迫的手段订立合同，损害国家利益的；恶意串通，损害国家、集体或者第三人利益；以合法形式掩盖非法目的；损害社会公共利益；违反法律、行政法规的强制性规定。《合同法》第54条规定了3种合同可撤销的情形：因重大误解订立的；在订立合同时显失公平的；一方以欺诈、胁迫的手段或者乘人之危，使对方在违背真实意思的情况下订立的合同，受损害方有权请求人民法院或者仲裁机构变更或者撤销。』综上，笔者认为该协议是将我国《婚姻法》第4条规定的夫妻间忠实义务具体化了的（即不得出轨）以精神损害赔偿（10万元）为债权请求权的一种合意，该协议合法有效。

（二）在未诉离婚的情况下，女方该诉请能否得到法院支持的问题

一般情况下，根据《合同法》第8条之规定，合同只要合法有效即受法律保护，对当事人具有约束力，在一方当事人未依约履行合同时，另一方有权提起诉讼保护自身合法权益。本案中的合同即夫妻双方间订立的忠诚协议，该协议的特殊性在于合同双方为夫妻关系，而夫妻之间的人身与财产关系调整适用《婚姻法》及其司法解释，较之与《合同法》，在本案具体适用上笔者认为应依照特别法优于普通法原则适用《婚姻法》及其司法解释。

本案中，男方因出轨而为过错方，女方作为无过错方提起诉讼要求男方依照协议约定赔偿损失10万元，但并不起诉离婚。故女方是以合同纠纷法律关系向法院提起诉讼。本案中从形式上看女方诉的是合同之债，但具体法律关系有待法院认定。同时，在此须对男方出轨情况区分对待分析，第一种情况是男方出轨了，而且性质严重，或者重婚，或者属于有配偶者与他人同居。第二种情况是男方出轨了，但出轨性质并无第一种情况严重，或者属于偶尔发生性行为，或者长期通奸但并未共同居住。

在第一种情况下，笔者认为法院可向女方释明并询问是否变更、增加诉讼请求，若当事人坚持不诉离婚，则可依据我国《婚姻法》司法解释一第二十九条之规定“在婚姻关系存续期间，当事人不起诉离婚而单独依据该条规定提起损害赔偿请求的，人民法院不予受理”。（此处该条规定指的是《婚姻法》第四十六条，即有下列情形之一，导致离婚的，无过错方有权请求损害赔偿：（一）重婚的；（二）有配偶者与他人同居的；（三）实施家庭暴力的；（四）虐待、遗弃家庭成员的。）已经受理的，驳回起诉。

在第二种情况下，笔者认为同样的法院可向女方释明并询问是否变更、增加诉讼请求，若当事人坚持不诉离婚，则可依据我国《婚姻法》司法解释一第三条之规定“当事人仅以婚姻法第四条为依据提起诉讼的，人民法院不予受理；已经受理的，裁定驳回起诉。”（《婚姻法》第四条：夫妻应当互相忠实，互相尊重；家庭成员间应当敬老爱幼，互相帮助，维护平等、和睦、文明的婚姻家庭关系。）另外，从法律逻辑上来说，在第一种情况下性质明显严重的“重婚，或者属于有配偶者与他人同居”在未诉离婚时法院尚且不予受理，那么性质明显不那么严重的第二种情况又如何能得到法院支持？

三、思考

本案中女方在不诉离婚的情况下诉请男方赔偿10万元，实际上涉及到的是个婚内侵权及损害赔偿问题，我国现行的法律制度，基于维护婚姻家庭和谐的角度出发，对该类诉讼并不支持。实践中一般无过错方在提起该类诉讼时也会一并提起离婚诉讼，在本案中若女方也提起离婚诉讼，则该忠诚协议将作为对无过错方的重大利好证据而被法院采信认可，而司法实践中亦有不少法院做如是裁判。当然，由于我国并非判例法系国家，在离婚诉讼中亦有法院对此类忠诚协议做无效认定。另外，若夫妻双方约定出轨赔偿数额过高，明显超出过错方支付能力，该类忠诚协议在离婚时又有何认定，能否得到法院支持，这些问题有待进一步的思考及接受司法实践的检验。（作者单位：海口市美兰区人民法院）

附相关法律条文：

《合同法》

第八条 依法成立的合同，对当事人具有法律约束力。当事人应当按照约定履行自己的义务，不得擅自变更或者解除合同。

依法成立的合同，受法律保护。

第五十二条 有下列情形之一的，合同无效：

（一）一方以欺诈、胁迫的手段订立合同，损害国家利益；

（二）恶意串通，损害国家、集体或者第三人利益；

（三）以合法形式掩盖非法目的；

（四）损害社会公共利益；

（五）违反法律、行政法规的强制性规定。

第五十四条 下列合同，当事人一方有权请求人民法院或者仲裁机构变更或者撤销：

（一）因重大误解订立的；

（二）在订立合同时显失公平的。

一方以欺诈、胁迫的手段或者乘人之危，使对方在违背真实意思的情况下订立的合同，受损害方有权请求人民法院或者仲裁机构变更或者撤销。

当事人请求变更的，人民法院或者仲裁机构不得撤销。

《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

第四条、夫妻应当互相忠实，互相尊重；家庭成员间应当敬老爱幼，互相帮助，维护平等、和睦、文明的婚姻家庭关系。

第四十六条有下列情形之一，导致离婚的，无过错方有权请求损害赔偿：

（一）重婚的；

（二）有配偶者与他人同居的；

（三）实施家庭暴力的；

（四）虐待、遗弃家庭成员的。

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若干问题的解释（一）

第三条当事人仅以婚姻法第四条为依据提起诉讼的，人民法院不予受理；已经受理的，裁定驳回起诉。

第二十九条承担婚姻法第四十六条规定的损害赔偿责任的主体，为离婚诉讼当事人中无过错方的配偶。

人民法院判决不准离婚的案件，对于当事人基于婚姻法第四十六条提出的损害赔偿请求，不予支持。

在婚姻关系存续期间，当事人不起诉离婚而单独依据该条规定提起损害赔偿请求的，人民法院不予受理。

附相关判例新闻链接：

离婚诉讼中法院认定忠诚协议无效的：http：//news.qq.com/a/20071108/002093.htm

离婚诉讼中法院认定忠诚协议有效的：http：//news.sina.com.cn/s/2010-11-27/162621544314.shtml

夫妻忠诚协议最新司法审判案例：http：//xbmsf.nwupl.cn/Article/ShowArticle.asp ArticleID=2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