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西族东巴舞文化的历史生成及现代反思

2016-03-29 02:01史明娜
长春师范大学学报 2016年6期
关键词:纳西族

史明娜

(四川文理学院音乐与演艺学院,四川达州 635000)



纳西族东巴舞文化的历史生成及现代反思

史明娜

(四川文理学院音乐与演艺学院,四川达州 635000)

[摘要]本文对纳西族东巴舞生成的民族背景与文化进行梳理,对传统东巴舞仪的形态与意蕴进行了阐释,基于此思考由历史场景走向现代场景中的“繁荣”、由仪式走向展演中的异化历程,提出东巴舞文化本真性的回归思考,以此促进东巴舞文化的传承。

[关键词]东巴舞;纳西族;历史生成;现代反思

纳西族特有的发展历程及独具特色的纳西文化形成了当地的东巴舞文化仪式。东巴舞文化已成为纳西族文化的代表,并实现着对纳西人的教化。但是,在全球化历史进程中、在现代性社会的发展中、在社会经济发展过程中,真正的传统正在离我们远去,而现代意义上的“展演”正在日渐兴起。真正的东巴舞传统成为了现代文化舞台的工具,这种带有工具性的东巴舞已很难再现传统的文化内涵。本研究试图再现东巴舞生成的纳西民族背景与文化,对古老东巴舞仪的形态与意蕴进行阐释,并反思现代场景中的东巴舞文化展演,以此引起人们对当前诸多民间传统仪式文化走向文化展演的关注。

1纳西族东巴舞文化的历史生成背景与文化

1.1纳西族的历史概况

当前史学界研究认为纳西族是古羌人的后裔,自西北南迁与土著融合而成。西周时期,纳西先民在今天的陕西和甘肃一带建立犬戎国,以游牧生活为主。至秦汉魏晋,纳西族迁徙至大渡河雅砻江流域。东汉时期在四川境内建立了白狼国,《后汉书·西南夷列传》记载白狼国曾是一个兴盛繁荣的国度。在唐代,纳西先民沿江东下,进入了现在的丽江,并建立了自己的政权——越析诏。纳西政权500多年间,在唐朝、南诏、吐蕃三大势力的夹缝间苦苦周旋,不仅形就了坚韧的民族性格,同时也受到了这三股文化的影响。宋朝时期,纳西先民的政治环境有所改善,社会生产得到充分发展,东巴文化体系逐渐宏大。清代以后,当地再次纳入中央王朝管制,使丽江失去了西南藩篱的优势地位。辛亥革命时期,纳西人民积极响应,参加了护国运动等反帝反封建斗争。1949年丽江和平解放,使当地历史遗产得以保护,诸多的世界文化遗产、世界记忆遗产、世界自然遗产逐渐呈现在世人面前。

1.2独具特色的纳西族东巴文化

纳西民族在长期的艰难生活、迁徙、与其他政权抗争历程中创造并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文化形态——东巴文化。东巴文化同其他少数民族古代文化一样,是一种带有宗教色彩的文化,同时也是一种民俗活动[1]。东巴文化是基于本土巫文化与外来的藏族苯教文化融合而成的,其祭司知识渊博、能歌善舞、通晓人文地理,被认为是智者,所以称为“东巴”。在长期的生产生活中,纳西族人创造了自己的文字——东巴文。东巴文是一种“专象形,人则图人,物则图物,以为书契”的古老文字,反映了当地特有的民族文化,并成为世界上存活至今的唯一象形文字,以此所形成的东巴文化成为现今各国学者关注的热点[2]。东巴经书是东巴文化的核心和内涵,目前国内外保存完好的东巴经有3万多册。东巴经都是用东巴文撰写,不易被解读,所以一直被世人称为“天书”。东巴经完整地记载了纳西族神话,从这些神话中我们能够了解纳西先民对不同神灵的原始信仰。

1.3独特的东巴舞文化生成

祭祀是纳西族宗教信仰的重要表现形式。传统的祭祀仪式主要有:祭天、祭署、祭风、祭祖、祈寿等等,这些原始的祭祀方式形象地展现了纳西先民朴素的世界观和人生观。通过原始的祭祀方式,纳西先民满足了自己的原始信仰,同时也借助于祭祀的方式认识并同自然界沟通[3]。这种重要的祭祀在纳西先民眼里是较为庄重而严肃的,而庄重严肃的仪式必然存在其模式化表象,东巴舞成为这种模式化表象的关键因子。正如人类学家弗思所说:原始的宗教不是想出来的,而是跳舞跳出来的。纳西先民祭祀时所跳的东巴舞分娱神和斥神。东巴在为病人招魂时,会模拟动物的动作,在神像面前背着彩羽和白灰篮,跳的彩羽白灰漫天飞扬,以此来谄媚诸神,祈求神灵的感动,从而达到娱神治病的目的。东巴在跳斥神的东巴舞时,头戴老鹰毛做成的帽子,模拟老鹰的动作,制伏神灵,搭救困境中的人类[4]。祭祀中的东巴舞蕴含了浓郁的原始色彩,在刚健柔婉、明快舒放的动作中展现了东巴文化的意蕴。

2历史生成中的东巴舞仪形态与意蕴探寻

2.1东巴舞仪式过程扫描

对祭祀丁巴什罗和阿明什罗两位教祖的东巴舞仪进行了仪式过程扫描。传说丁巴什罗诞生于猴年猴日,所以仪式于每年的第一个猴日即农历的正月初九进行,如果遇到天气变化或其他重要事项则推迟到第二个猴日进行[5]。东巴在仪式前须穿好服装、洗手、漱口,以表示对诸神的尊重。仪式进行时,东巴须先在烧香台前诵经,然后围绕台子顺时针舞动。仪式参加人员都为男性,伴奏乐器主要有大鼓、牦牛号、铜锣等。(1)烧天香:烧香台上堆有青松毛、杜鹃枝、檀香等,用松明点燃。所有东巴围成一圈,绕香台顺时针走动并诵读《烧天经》;(2)诵读《板铃的来历》《羊皮鼓的来历》等经书。之所以诵读这些经书是因为板铃、羊皮鼓等是东巴舞仪中常用的法器,这些法器都可以降妖除魔,东巴通过这些法器实现沟通神界、人界和鬼界的能力;(3)汁再仪式的进行:仪式由大东巴主持,将威力传给小东巴。通过这种威力的传递实现东巴间的传承,实际上也体现了东巴文化的传承;(4)跳东巴舞:传统的东巴舞有40多种,在东巴舞的跳跃中实现了神界、人界和鬼界的沟通,最终实现了悦神的目的[2]。

2.2东巴舞仪式动作特征分析

东巴舞仪作为一项宗教性的舞蹈形式,其“神——人——鬼”之间所谓的沟通深刻地表现于舞动动作中。东巴舞的动作主要体现在下肢动作上,下肢动作幅度较大,步伐的转换也较上肢动作多而丰富[6]。东巴舞整体的动作风格呈现出淳朴、粗犷、刚劲有力的特点,如东巴舞中的孔雀舞较傣族的孔雀舞显得更为古朴,其动作特点也更简单,主要模拟孔雀从天而降的汲水和抖动羽毛的动作。大神舞体现出镇鬼杀鬼时轩昂的气势:俯视脚下的动作体现了神灵的威压,抬腿压鬼的动作则展现了神灵正义威风的气势,从而体现出粗犷刚劲的舞蹈风格。折射出神的威严。东巴舞的动作语言具有程式性、虚拟性和情感性特征。程式性主要体现在诸多的东巴舞动作都具有一定的逻辑表达结构,而虚拟性特征表现在神灵的动作和杀鬼的动作都是空间的虚拟表达,情感性特征则指充满粗犷刚劲、严肃威严的表情,这些都融入了纳西先民的情感记忆。

2.3东巴舞仪式意蕴阐释

首先,东巴教将传统的空间分为上层神界、中层人界和下层鬼界三个层次。东巴舞在舞仪动作构建上同样存在三个层次,诸神的出场都是以上肢动作辅以法器的舞动来表现,高高在上的动作显示出了诸神的威严。开场动作以上肢动作为主,以体现神灵的高贵;大幅度的腿上动作则表现出在下层空间诛鬼降魔的情景;而人界处于上层和下层之间,实现着“神—人—鬼”的沟通。

其次,东巴文化中,北方象征着诸神的居住地,而南方是鬼魅之地。在祭祀中,东巴以自己身体为中心,象征着人类在大地的中央,象征东方的左手拿板铃,而象征西方的右手拿板鼓,以顺时针绕圆圈而舞动,每一步则体现出宇宙间的交替循环。

第三,绕圆圈而舞动的基本队形与天圆和宇宙的运行规律相吻合,传递着阴阳交替、生命周而复始的原始思想。绕圆而动的节奏体现出了神界和人界的良好神圣秩序,这一仪式的秩序性与鬼界的混乱形成鲜明的对比。而东巴舞仪的进行,将被妖魔鬼怪扰乱的人界秩序进行恢复,有效地保持了神灵的威严,增强了纳西先民对舞仪的虔诚,增加了对东巴舞仪的情感。

3现代场景中的东巴舞文化展演反思

3.1由历史场景走向现代场景中的“繁荣”

在经历了社会的涤荡及系列文化运动后,东巴舞被冠上以“文化遗产”、“文化瑰宝”的名义,被社会精英阶层关注并改造和规训后,在全球化和现代化背景中成为纳西传统文化的重要代表。而资本在文化领域的侵入也使东巴舞成为文化资本,东巴舞文化不再是纳西族小范围的文化叙事,逐渐从纳西人的生产生活场景中剥离出来,登上了大众展演的舞台,实现了“兴盛”、“繁荣”,但是本真性的东巴舞文化符号逐渐在人们的视线之中消退。东巴舞借助于民间传统文化、非物质文化的保护传承等实现了现代场景中的“发展”,呈现着现代意义上的“繁荣”,并试图复制往昔的热烈场景。这也凸显了当代社会的整体焦灼,民族传统文化的传承与弘扬在喧嚣中跃进,民族传统文化生存空间成为展演场,在这个场域中充斥了名利的争夺、利益的纷争,东巴舞文化成为不同群体的利益工具,逐渐变得舞台化、商品化。现代东巴舞的舞台化脱离了原有的语境与空间,逐渐异化成为“他者”而显得陌生,我们也不禁要反思,这究竟是谁的文化?谁的东巴舞?

3.2由传统仪式走向文化展演中的“异化”

“异化”一词源于拉丁文,其含义主要是“与上帝疏远”的神学意义。在这里我们将“异化”理解为在社会与人的合谋下,原始的仪式性东巴舞逐被分化,现代性展现的东巴舞从中分离,形成与仪式性东巴舞的对立状态。纳西族东巴舞是纳西人生产生活、宗教信仰中的一项重要的仪式,仪式的背后承载了纳西先民的宗教文化信仰。随着社会的发展,东巴舞由“仪式”向“展演”的接近是东巴舞文化符号异化的开始:这种常识性的接近使古老的宗教仪式逐渐开始被重新审视。东巴舞由“仪式”向“展演”逐步深入是东巴舞文化异化的形成:现代场景中“仪式”与“展演”的文化纷争使传统的东巴舞自身的本真性逐渐隐去,但是这也实现了现代场景中东巴舞的发展机遇。东巴舞由“仪式”走向“展演”使东巴舞文化异化程度加深:对东巴舞的大规模的文化展演,促成了当代人们对东巴舞文化符号的再认识、再定位,实现了东巴舞在现代意义上的“繁荣发展”。在这一文化异化过程中,国家的在场、文化的多元化趋势、经济的发展等都是导致其异化的因素,这一过程也逐步使东巴舞这一原始的仪式逐渐开始在现代空间进行了现代的重构。

3.3东巴舞文化本真性的回归

东巴舞文化的回归须实现自身文化内涵的回归、运行环境的改进与改善。东巴舞作为特定族群的历史文化记忆,是在特定的群体、特有的自然环境中,以身体践行的文化表达,反映着当地族群的世界观、价值观和人生观。应基于其自身文化内涵,表达其真实性的文化诉求,而不能因经济和政治的原因撕裂与分化自身的文化内涵。东巴舞运行环境的改进与改善方面,须注重当地东巴舞仪式生存环境的改善,并辅以政策性支持和相关的保障。可进一步推动诸多民间传统活动,减少政治、资本的合谋而产生的功利性环境。在文化产业化与民族文化旅游兴盛的今天,我们应给一些偏远的东巴舞文化生成村寨一方净土,保持这种文化的纯真。在媒介传播方面,应改进播报方式。相关媒体与宣传应避免功利性,避免“快餐文化”的宣传,最终实现东巴舞文化本真性的回归。

针对东巴舞文化的可持续发展问题,首先,应正确看待传统的东巴舞文化,认识到东巴舞文化是一种再生文化资源,并且是一种合理化的文化符号;同时也应认识到经历了漫长的发展,传统的东巴舞文化必然发生着文化变迁,但其历史文化存留必须保障其内在的文化真实性;应结合当前社会的发展对传统东巴舞文化资源进行创新性发展,需要对其文化意蕴进行重构与解释,并重新进行自我定位。但无论是创新还是重构,都不应该失去东巴舞本真性的特点;需要对东巴舞文化资源进行合理开发,但应充分认识到东巴舞是一种传统文化资源,应注重对东巴舞传统文化资源的综合开发与协调运用,实现东巴舞文化在现代社会中的良性发展。

4结语

纳西人在漫长的历史过程中创造了丰富而具有代表性的纳西族民族传统体育文化。东巴舞特有的仪式形态、仪式过程及动作特点代表了独特的文化意蕴,但是现代场景中的东巴舞文化展演却值得我们反思。基于当前纳西族东巴舞文化传统仪式的日渐枯萎,而现代文化场景中的东巴舞文化展演异常“繁荣”的文化现象,本研究在再现东巴舞生成的纳西民族背景与文化基础上,对古老东巴舞仪的形态与意蕴进行了阐释,并提出了东巴舞文化本真性的回归思考,以此促进东巴舞文化的传承与发展。

[参考文献]

[1]杜长亮.东巴跳源考与属性辨析[J].体育文化导刊,2008(5):123-125.

[2]冯莉.纳西族东巴舞仪的文化阐释[J].民间文化论坛,2005(2):45-50.

[3]陈正勇.娱神与娱人的想象性情感表现[J].云南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7(11):33-37.

[4]杨杰宏.从阐释到建构:纳西族传统文化转型的民族志研究[M].昆明:云南大学出版社,2012:26-38.

[5]申明淑.中国纳西族东巴舞谱研究[M].北京:学苑出版社,2007:32-39.

[6]李国文.东巴文化与纳西哲学[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11:51-62.

[收稿日期]2015-06-09

[基金项目]国家体育总局体育哲学社会科学研究项目“文化传承和教育场域中的纳西族东巴舞文化研究”(2226SS15113);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基金项目“消弭与重构中的纳西族东巴跳文化符号研究”(15YJC890031)。

[作者简介]史明娜(1982- ),女,助理研究员,硕士,从事教育学研究。

[中图分类号]G11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7602(2016)06-015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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