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葡萄”的“叛逆”

2016-04-05 12:45王珏
戏剧之家 2016年5期
关键词:野葡萄创作风格

王珏

【摘 要】电影《青春祭》讲述了城市少女李纯在“文革”时期被分派到遥远的傣寨,她逐渐突破束缚,变得独立、勇敢。该电影采用正面表达的方式,对叙事方式与风格进行了散文化的转变,引发观众对消逝的青春的怀恋,对“文革”时代的思考。

【关键词】《青春祭》;张暖忻;创作风格

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16)03-0142-02

“青青的野葡萄淡黄的小月亮妈妈发愁了怎么做果酱我说:别加糖在早晨的篱笆上有一枚甜甜的红太阳”,寥寥几句话,呈现出一幅“冷月映青果,寒灯照愁颜”的清冷画面。

电影开头的钟声沉重、深远,一次次激荡起人内心的涟漪。片中的李纯还处于豆蔻年华,时代的悲剧让她背负着行囊,接受“改造”,然而温暖、美好的傣寨却“释放”了她的青春。李纯犹如一颗青涩的野葡萄,青春的“叛逆”让她逃脱了藤蔓的束缚,虽还未成熟,但已开始在心中酝酿出了些许甜蜜的美好。张暖忻导演的《青春祭》也是一次传统电影的“叛逆”,是经历了动荡之后电影在艺术上迫不及待的自由舒展。

1979年,文革结束后的第二年,文艺界开始解禁,在一片喧哗中,中国电影开始了从传统向现代的转变,而促使中国电影发生现代转型的艺术先锋就是第四代导演群体,导演张暖忻便是其中的一员。

第四代导演是中国首批系统地学习电影专业知识的一代,他们更善于使用摄影机技术,用光与影的技巧来表达自己的情感;他们出现在一个全民思想解放并热切呼唤现代性的时代背景之下,因此顺势而作,开始了从内容到形式的全面的“叛逆”,大胆追求“电影语言的现代化”,推进电影艺术本体的回归。与此同时,他们不忘国家、民族与现实,作品中也处处彰显着强烈的责任意识与忧患意识,但他们思想深处最根本的现实主义、理想主义、人道主义总会在电影中散发着这个思想解放时代的光芒。[1]

一、创作主体的转变,呼吁人性解放的主题内涵

在经历了社会变革与动荡不安之后,八十年代的电影导演们似乎都不约而同地将镜头对准了个体的人,关心起在这个时代悲剧下人物命运的起伏。或许,作为知识分子的第四代导演都怀揣着启发民智的目的,他们尽情地抒写、张扬人性,想要通过镜头以启蒙者的身份向观众传递传递爱、关怀、热情和思考。[2]

张暖忻导演将电影的视角对向了一个普通的城市女生李纯,没有过多对人物成长的特殊背景的渲染,只在开篇从欢迎她的老人口中得知她是“毛主席送来的知识青年人”,她挎包上绣着的五星和“为人民服务”点明了时代的背景,让眼前这个豆蔻年华的女孩形象显得有些老气与沉闷。李纯生活在体制里十几年,习惯了城市里的千篇一律,习惯了灰青色的生活色彩,她不敢有一点偏离。

刚到寨子的李纯背负着行囊,也背负那个遥远城市对她的“教育”,她是胆怯的。李纯平静地表述了自己的父母都因为“问题”而遭遇了不幸,语气中全是认命与妥协。“文革”带给她的是每一步的小心翼翼,她认真勤恳,走在规定的路径中。

电影中的傣寨,纯净、自由、不受尘世污扰,就如同我们的青春,是生命成长中最不愿与世同流的那一段。最先让李纯有了美的觉醒的是寨子里那帮美丽快乐的傣族姑娘们。穿着一身破旧军装的李纯从没有想过美貌也可以赚取工分,只有“以旧为美”的概念,她并不曾知道她缺少的不是美貌而是青春。当李纯看到傣寨男女们直白地表达爱意、勇敢地追逐美好时,李纯被束缚的内心深深为之触动。当李纯郁闷纠结于自己往日根深蒂固的陈旧思想时,那朵美丽洁白的荷花是对她冲破束缚最大的鼓励。懵懂的李纯勇敢地面对内心对美丽的渴望,当她换上了傣族服饰,李纯说,那套衣服像是灰姑娘的水晶鞋。她知道自己逃离了那个灰暗毫无生机的世界,第一次解放和舒展了被压抑了十几年的心灵。

李纯青春意识的苏醒还来自于萌生的爱情。当李纯第一次见到傣族年轻男女之间用歌曲直白地表达爱意时,被传统观念束缚的她还难以接受,觉得难为情。可李纯的爱情意识终究还是萌芽了,大哥对她的照顾让她产生的有别于兄妹的情感,她与邻乡知青任佳的之间的感情也是带有些许暧昧的,尽管她一直缄默不言,但她心里明白这种感觉。

女性一直是自我意识被压抑、自我价值失落的社会群体,尤其是经历了特殊的年代摧残,女性因而成为八十年代也是第四代导演们特殊关注的对象。导演们通过镜头一次次地塑造着在动乱时代下依然能够坚持自我,独立、坚强、向往美好未来的女性形象。李纯在傣寨的成长,是人物发觉自我内心的一个过程。被“文革”尘封已经的心灵在傣寨的淳朴、善良的环境中一点点地被打开。最后,李纯终究考上大学离开了,而任佳却留了下来。

二、创作方式的转变,散文化叙事风格

张暖忻曾说“电影应成为一种创作者个人气质的流露和感情的抒发”。《青春祭》在风格上彰显了“抒情散文诗”式影片的艺术魅力。导演通过对梦幻般青春的追忆,诉说了对青春记忆失落的叹惋,她清新的抒情与深沉的哲理思考在影像中融为一体,营造出一种阴柔、含蓄、抑制而冲和的美。

首先,从叙事时间来看,导演有意打破了线性情节,人物的思想情感和心理变化发展为叙事线索,根据人物的感受、思绪,把故事分割成若干碎片再重新组合。影片开头便是以李纯的内心独白开始的,将人物心理情感的变化放在画面的首位,带动叙事的发展。从李纯进寨子劳作到被傣族女孩追求美、追求爱的行为震撼、打动,再到自我反思,开始摆脱束缚,融入傣家生活,到最终青春意识的觉醒,故事的发展线索是李纯内心蜕变、舒展以及不断追寻青春的美、追寻生命真谛的过程。

其次,导演采用散文化的方式,以第一人称“我”叙事,注重选择具有表现力的细节和片段勾勒人物形象。电影《青春祭》全篇仿佛是李纯生活的素描,影片从开篇便通过“我”的自述方式拉近了观众与主人公之间的距离,直接表达导演独特的思考与情感。李纯的内心旁白一面诉说着自己所经历的一切,向观众交代了故事发生的背景,弥补了画面信息的补足,另一方面,使观众透过李纯的话语实现了与她内心的直接情感交流,聆听她的倾诉,感受她的成长。一段段的故事就像是散文的片段,看似毫不相连,但在主题上却是密不可分的。

导演通过减弱电影的戏剧性增强了叙事的纪实性,通过对生活细节的捕捉与积累,淡化了过于戏剧化的矛盾冲突,以细节化、内心化的处理方式来淡化情节,突出电影中的非情节因素,实现了抒情写意的散文化风格的追求。

三、创作情怀的转变,渲染人性温暖之光

八十年代的电影无论是《乡音》《乡情》《乡民》《徐茂和他的女儿们》还是《青春祭》,都不约而同地采撷着人性的温暖。《青春祭》中傣寨淳朴的寨民便是真善美的化身,导演通过叙事展现了傣寨人与李纯之间的温暖情谊,更加深刻地反映“文革”时代社会的冷漠与无情。片中垂垂老矣的伢虽然并不了解这个城市来的小姑娘,却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伢每天最开心的便是看着李纯在自己身边忙前忙后的样子,每天看着李纯出去工作,盼着她回来,当李纯累倒在床上时,伢颤颤巍巍地端来姜水。阳光下伢苍老的手一次次抚摸着李纯年轻的脸,一个城市女孩与一个傣寨奶奶额头相贴,心灵无间。最后,因为李纯的离开,伢也难过地离世了,这成了李纯青春的遗憾。李纯就仿佛是给暮年的伢生命中注入的一股活力,望着李纯那美丽的花衬衫,伢似乎也追忆起自己的曾经,伢不舍的不仅仅是与李纯的感情,还有李纯重新带给她的曾经的青春记忆。

大爹就像是李纯的父亲,当李纯第一晚住进大爹家时,李纯说:“我以后就是傣寨的人了,我决心在劳动中学习。”话还未说完,大爹便打断了,和蔼地笑着将竹篓送给了李纯,嘱咐李纯要好好休息便离开了。虽然大爹平日沉默寡言,但在影片的结尾,寻遍村落的大爹终于找到李纯后,他心疼又无奈的模样让我们感动。他是想责备李纯不告而别的,可说出来的却是“这里的水不够甜,砍柴太远”,句句都表达着挂念与担心。或许傣寨人并不理解下乡劳动政策的含义,他们只知道以诚待人,认为彼此真心相待之时也就真正地成了一家人,李纯也便真成了傣寨人。

四、创作技巧的转变,利用光影色彩传递意蕴

电影光影的运用让它诗意化的风格更显突出。导演张暖忻有意识地利用光影色彩等手段,实现在影像造型上的独特追求。《青春祭》在造型上既没有完全追求纪实性,也没有走向绘画性,而是达到了与傣寨生活面貌相近或者相似的状态,呈现出一种真实、朴素的美感。导演将那些无法言说的韵味与情感通过影像造型进行传递,使影像在营造氛围、表达意念方面发挥了最大功能。《青春祭》中的每一场雨,或是淅沥,或是倾盆而泄都代表着李纯一次心灵的洗礼与成长。片中的黄昏、夕阳、秋草都是导演诉说感情的道具。导演注重造型与叙事的统一,将人物内心的思想情绪、感情欲望通过画面造型得到视觉化的表现。当影片临近结尾,李纯因无法面对自己的感情而离开大爹家时,灰暗的天空下,单薄瘦弱的她独自伐舟,翻滚的激流衬托出内心的百感交集。而当伢死后,李纯归来时,则用温暖的环境色彩衬托李纯黑色的服装,表现出李纯内心的沉重。

整部电影的风格是含蓄隽永的,导演对于美的追求总是浪漫中带着些许感伤与忧郁,就如同一个青春美丽的姑娘,有太多美好的故事环绕,却总会因为些许遗憾而伤心忧愁。张暖忻身上具有着第四代电影人所共有的理想主义气质、浪漫主义精神和感伤忧郁的风格,善于在严酷的环境中发现爱、美、善等最美好的人性,喜欢用优美的影像来表达对青春和理想的喟叹。[2]但同样,时代造就的导演,也会在电影中展现时代所带给他们的纠结选择。一面是大城市不断向上的工业文明,一面是安宁傣寨的淳朴人情,李纯内心的煎熬与纠结是每一个生活在那个时代的人所共有的。张暖忻导演通过表现李纯情感的复杂纠缠,展现了美学精神中丰富复杂的一面。而光影的变幻也更好地衬托了情感的矛盾复杂。

整部影片仿佛是李纯的一场梦,青春年华的模样本来就如梦般飘渺,当李纯撑起竹筏决定离开这里时,她已然从梦中醒来,实现了成长。青春是人生路上最难以割舍、最深刻的记忆,美好会成为过往,遗憾才是永恒。对于伢的愧疚、对于当时的任性离开,李纯也许会愧疚一辈子,但这颗青涩的“野葡萄”,终究会因为这段青春而心怀美好。

参考文献:

[1]饶曙光,裴亚莉.新时期电影文化思潮[M].北京: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1997.181.

[2]胡星亮.中国电影研究[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13.116.

[3]吴贻弓,李少白,张颐武等.壮志未减心年轻——“与共和国一起成长”研讨会发言摘录.电影艺术,2003(05).

作者简介:

王 珏(1990-),女,汉族,山东潍坊人,现为西南大学文学院硕士在读研究生,研究方向:戏剧与影视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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