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分钟的夜

☉〔法〕乔治·西默农

七分钟的夜

☉〔法〕乔治·西默农

莫罗佐夫死后第七天,G·肯尼出现在马德里商店,搭讪一个叫索妮雅的女售货员。

凶案发生后一个月,G·肯尼和索妮雅的一个朋友一起吃饭,索妮雅也来了。

凶案发生后一个半月,G·肯尼和索妮雅单独外出就餐。

……

1

乔治最近像着了魔一样,对他遇到的每个人说:“我只是睡了七分钟,只有七分钟而已！”

起初,大家还会安慰他:“不要难过,事情的真相会被揭开的！”可随着次数的增多,大家开始厌烦他了,就连他最好的朋友G·肯尼也开始躲着他。

G·肯尼是奥菲夫码头警察局的探长,乔治之所以会不断地重复那句“我只是睡了七分钟”的话,与他有着莫大的关系。

乔治是一个公司职员,他的工作安稳、清闲,但他总是喜欢追求刺激。对自己老朋友G·肯尼的工作,乔治充满了好奇,总是打听这位探长都在做什么、是如何破案的。时间久了,他逐渐开始了解探长的工作内容,也对G·肯尼的工作显得不屑一顾了:“你做的事我都可以做到！我也可以当探长！”每当这个时候,G·肯尼都是一笑置之,并不理会。

2

有一次,乔治又来找G·肯尼,发现他眉头紧锁,似乎正在思考什么问题,便问:“探长,有什么案子让你这么愁容满面？”

G·肯尼指了指桌子上的一个信封,那是办事员刚刚送来的。乔治打开信封,信纸上是用从报纸上剪下来的字拼成的一句话:“六月十九日,伊万·尼古拉耶维奇·莫罗佐夫将军将会在位于塞纳河码头的寓所中被暗杀。”

“六月十九日？”乔治惊呼,“那不就是今天吗？这是一个杀手的开战宣言吗？那他未免也太嚣张了吧！”

G·肯尼并不理会乔治的大呼小叫,他用平稳的语调说:“莫罗佐夫将军年事已高,为什么会有人暗杀他呢？而且还把信寄到警察局来,这不是明摆着要吸引警方的注意吗？这里面一定有蹊跷！”想了一会儿,G·肯尼问乔治,“今晚,你想不想和我一起去看个究竟？”

乔治兴奋地跳起来,大喊:“当然想,我们现在就出发！”

G·肯尼带着助手奥比埃,连同乔治一起,朝着塞纳河畔的将军寓所走去,他们神情凝重,思索着这封神秘来信的真正用意。

3

夜幕降临时,原本热闹的塞纳河码头变得空无一人,因为天空中正飘着小雨,人们都乖乖地回到了自己的家。在河畔静静矗立着的几座建筑中,只有少数的几个窗户透着亮光。G·肯尼看了看,对乔治说:“莫罗佐夫不在家,我们去酒吧看看吧！”

他们来到河畔唯一亮着灯的一个酒吧外,透过窗户看去,有一个神情疲惫的老人正吃着一盘面。“他就是莫罗佐夫将军。”G·肯尼用低沉的语调说,“他住在十一栋八号房间,那栋楼只有一个入口,所以一会儿我们只需盯紧那个大门就可以了。”

乔治和奥比埃点点头,密切地关注着莫罗佐夫的一举一动。

半晌,莫罗佐夫才吃完面,他无精打采地走出酒吧,朝自己的寓所走去。在他走入黑漆漆的楼道后,乔治再也无法看清楚老人的身影,只能靠听觉来判断他的位置,先听到掏钥匙的声音,接着是开门的声音,然后房门“哐”一声关上了。过了好一会儿,乔治才在楼下看到莫罗佐夫的房间亮起了灯,一个影子在窗户上晃来晃去,看来老人正准备睡觉。

又过了一会儿,灯被关掉了。此时已是半夜十二点,对于一个老人来说,莫罗佐夫睡得太晚了,难怪他看上去那么憔悴。

黑暗让人昏昏欲睡,乔治感到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他看了看不远处的G·肯尼,发现他的两只眼睛正机警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寻找着可疑的线索。

“实在是太困了！”乔治一边说一边打着哈欠。奥比埃藏在大楼的背面,从另一个角度监视莫罗佐夫的房间。现在这里只有乔治和G·肯尼,不过G·肯尼似乎没有要和他聊天的意思。

倦意不断侵袭着乔治,在听到远处传来两声钟鸣后,他终于合上了沉重的眼皮。不过,乔治并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没一会儿就惊醒过来。

G·肯尼还是像刚才一样一动不动,乔治看了看自己的手表,两点过七分。“哦,原来我才睡了七分钟。”他嘟哝着。

4

漫长的夜晚终于结束了,雨后清晨的空气格外清新。乔治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奥比埃从楼后隐藏的地方跑出来对G·肯尼说:“探长,昨晚一切正常,没有发生任何情况。”G·肯尼点点头。

他们来到莫罗佐夫的房门前,抬手轻轻敲了几下。屋里没有动静,G·肯尼的脸色严肃起来,他又敲了一次,可还是没有人来开门。

“带钥匙了吗？”G·肯尼问。奥比埃急忙掏出一把万能钥匙,门打开了。

G·肯尼焦急地冲进卧室,然后怒吼了一句:“见鬼！”

在这个凌乱不堪的卧室里,老人穿着睡衣倒在地上,他的胸口有一个五法郎硬币大小的枪眼,血早已凝固,这说明莫罗佐夫是在凌晨死的。可是,一整夜没有任何人从那个唯一的入口进去或离开。最让人不解的是,杀死莫罗佐夫的凶器也无从查找。

这么看来,莫罗佐夫真的是被暗杀的！

乔治怎么都想不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法医鉴定后称,莫罗佐夫死于凌晨一点至三点之间,而乔治打瞌睡也正是那个时候。他疑惑地说:“难道是我打瞌睡的那七分钟里有人动手杀了他？那个人会是谁呢？”

从那时起,乔治就开始向每个人诉说:“我只是睡了七分钟,只有七分钟而已！”

5

和乔治的反应不同,G·肯尼似乎对这件事的发生非常理智地接受了。因为在这个案件中的失职,警察局局长开始质疑G·肯尼的工作能力。

乔治再次见到G·肯尼时,他正在收拾文件。乔治奇怪地问:“你要做什么？”

G·肯尼平静地说:“我已经提交了辞职报告,这些都是关于莫罗佐夫案子的材料,我得移交给新来的探长。”乔治失落地坐在椅子上,他一边翻看那些材料,一边安慰G·肯尼,可G·肯尼似乎并没有因为辞职而难过。

忽然,乔治发现了一张人寿保险单,这是一份二十万金额的保单,受益人是一个叫索妮雅的女人。他忙问:“这是莫罗佐夫的保单吗？这个女人是谁？”

G·肯尼看了一眼,说:“是的。”乔治接着问:“莫罗佐夫不是很穷吗？他怎么会有钱买二十万的保险？”G·肯尼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能给出一个令乔治满意的答案,最后居然搪塞了几句就转身离开了。

从这天起,乔治便很难见到G·肯尼,他辞职后似乎一直在躲着大家。

6

一个多月过去了,很多人都将莫罗佐夫的死淡忘了,可乔治忘不了,而G·肯尼的躲避更让他不解。为了将案子弄个水落石出,乔治找到一家私人侦探所,请侦探监视G·肯尼的行踪。

几天后,私人侦探为乔治提供了报告,里面清晰地列举了G·肯尼近期的行踪:

莫罗佐夫死后第七天，G·肯尼出现在马德里商店，搭讪一个叫索妮雅的女售货员。

凶案发生后一个月，G·肯尼和索妮雅的一个朋友一起吃饭，索妮雅也来了。

凶案发生后一个半月，G·肯尼和索妮雅单独外出就餐。

……

难道G·肯尼在追求索妮雅？他看中了索妮雅得到的二十万保险金？这不是乔治所认识的G·肯尼。乔治要找G·肯尼当面问个清楚,他到底在做什么。

经过几天的围追堵截,乔治终于在G·肯尼的家门口遇到了刚刚回来的G·肯尼,而跟随在他身边的正是索妮雅。

看到这个刚刚失去父亲的不幸女人,乔治的提问并没有变得婉转。如果G·肯尼是因为贪图钱财才追求索妮雅的,那他就要当着索妮雅的面揭穿他的真面目。

面对乔治的质问,G·肯尼用沙哑的声音说:“你误会我了,我这么做只是为了搞清楚这出悲剧而已。”

“悲剧？”乔治问,“什么悲剧？”

G·肯尼告诉乔治,莫罗佐夫原本非常有钱,可他挥霍无度,后来变得一贫如洗,要靠女儿索妮雅打工赚钱才能养家。后来他看到索妮雅那么辛苦,幡然悔悟,积攒了女儿给他的生活费购买了人寿保险。为了获得赔偿,他一手制造了那晚的凶杀案。其实,G·肯尼进入卧室的第一时间就发现莫罗佐夫是自杀的,但他不得不隐瞒这个真相,不惜以辞职为代价来帮助将军达成愿望,让索妮雅得到赔偿金。

乔治不解地问:“他是自杀的？那手枪去哪儿了？”

G·肯尼说:“他用一根绳子绑住手枪,而绳子的另一端绑了石头放在火炉的烟筒里,开枪自杀后,他一松手,手枪就会被烟筒里的石头拽进去。当时我看到烟筒铁皮上的擦痕时,就知道手枪一定是掉进烟筒里了。莫罗佐夫对手枪进行了消音处理,所以当晚我们都没有听到枪声。”

索妮雅听到G·肯尼的话,早已哭得泣不成声,而乔治顿时觉得G·肯尼的形象变得高大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