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渡

◎巴可



青春渡

◎巴可

高三，诊断考试成绩全班数一数二，是倒数。

“小子，再不拼，就‘熬完了’（All washed up）。”同学训诫他，揶揄他，他懊恼，也自卑。他很想拼，可能拼吗？拼是要挑战生理极限的，他生理极限不及常人，脑子不够用。面对高智商群体，如同蚂蚁面对大象，他渺小得不能再渺小，恨不得盗来遁术入地自闭，哪还有信心拼。怨谁？怨天怨地怨老妈，他刚出世就落地撞头，没成大傻算是万幸，读高中，逞强的老妈居然给高价，让他上火箭班，天天坐火箭，他晕啊。也怨老爸，给他取名吴用，没沾上水浒智勇，反被同学们叫着“没用”。是的，他没用，全班61人，60人好好坏坏考上了大学，就他名落孙山。

人这一生，总会有奇迹出现。吴用的奇迹出现了，事情缘于那次在青春渡游泳。青春渡是郊外一个渡口，几十年前，一对热血青年从这里过河去延安晒青春，后故地重游，在岩石上凿名“青春渡”。如今，渡口的交通功能已全数移交给不远的桥梁。

沿河边小路来到青春渡。这里水比较深，除了一年一度举行有象征意义的游泳、划船竞赛，平时就一些如莲花妹之类的游泳健将来显一番身手，一般人是不来这里游泳的。吴用纳闷，莲花妹知道他水性上不了档次，咋带他来这里？

“用哥，”跟莲花妹在一起，听她这样喊，吴用就恢复了些精气神，觉得自己也许还有点用，莲花妹说，“你行，复读一年，争取上SC大学。拼吧，让青春为梦想绽放花朵。”

“三本都上不了，上SC大学？做梦。”吴用沮丧。

“下水吧。”一身蔚蓝泳装的莲花妹如一条修长的蓝鱼优雅地腾跃入水，水中绽放一朵白莲花。转瞬，蓝鱼与水花隐匿，浪圈次第扩散，消失，河面如镜。许久，莲花妹悄然冒头，宛在水中央，挥臂划出一支天籁音乐，河面在音乐声中溅起的浪花以清亮的透体炫耀阳光，如花朵在梦中开放。看着花朵，吴用想起莲花妹刚才那句青春与梦想的话，思绪的触角随即碰响一个画外音：“花朵是在挥臂之间绽放的。”他似乎有些明白了莲花妹带他来这里游泳的意图。

吴用沉浸在靓女泅碧的诗情画意中，一阵呼唤让他回过神来，靓女已是在水一方。“用哥”听来像“泳哥”，他苦笑，他真是泳哥就好了，今天可中用一回，可他确实没用，这几十米宽的河，拼死了，也只能游到一半，他望着河面发怵。对岸，连连挥手的莲花妹与天空浑然一色，感觉她是披着蓝天来到河边的，她是天使。面对天使的呼唤，他镇定下来，下意识直直腰，爷们，岂能在莲花妹眼里当㞞包。扫视河面，注意到偏上游一点，河心立有一截手腕大小的树杆，眼前一亮，既然有树杆，那里应该有暗坻，到暗坻歇脚，体力恢复后再游，能到对岸。

他振作精神过去，选好地点入水，游向树杆。水花高溅，手脚有些忙乱，身子缓缓前移，不一会儿就累了，累得直喘，距歇脚地点还有一段，不能停，他坚持，再坚持，两手像划又像刨，好不容易挣扎到树杆前，用脚探水下，水下空空荡荡，哪有暗坻！那树杆也不是树杆，是竹竿，许是比赛标杆。他抓住竹竿想搭一点力，冷不防竹竿“咔嚓”一声断了，朽的。谁这么坑人，插标杆居然用朽料！他身子猛一下沉，呛一口水，慌了，这幽幽河水莫非要夺人性命？

不拼，这回真的“熬完了”。吴用奋力挥臂，向对岸前移，无奈，前移仅仅是一种欲望，一种想象，身子像报废的破船泊在绝望的深渊，他张嘴大喘，恨不得把肺从肚里喘出来，水乘机呛进去，他极力要挥臂，臂呢？两臂已僵，拒绝使唤，他不得不呛水再呛水。有些迷糊了，生理极限的理由让他绝望，也让他解脱，他闭上眼，关闭了光明的门，漂进一个漆黑世界。见死神，原来如此简单。

冥冥中，他被一个力量托起，亮光临睑，睁开眼，上苍送他一片蔚蓝。他没死，死神不要他，进鬼门关也要考试合格吗？

“用哥，你行，再加把劲！”莲花妹的声音来自那片蔚蓝，那是天使的声音。

有莲花妹在身边，吴用的心复活了，循天使的提示，他换成仰泳，手掌和小腿划水，居然能划动，没僵，原来他有潜力可挖。缓缓地划，身子虽没前行，却不下沉，真是神奇。人这一生，确实会出现奇迹。吴用邂逅了奇迹，不慌了，均匀地呼吸，可怜的肺总算吸足了氧。体力有所恢复，他翻过身向前游，天使的声音不断在他骨子里生出力气，他向前游，向前游。

终于，攀住了岸边磐石，他激动地喘气，飞扬的喜悦不亚于摘取游泳世锦赛桂冠。他能够过河，这是了不起的创举，坐在磐石上，兴奋的目光投向对岸硕大的“青春渡”字样。这一刻，恍惚先辈的灵气复制在了他身上，他脑子豁然开窍，从没有过的清醒，体内元气大增，进而信心满满，他决定，去征服他这一生必须要渡过的那条河，那条让青春绽放花朵的青春之河。

青春之河，从此回荡着搏击的音乐。

次年，莲花妹与吴用携手跨进SC大学。在这里，他们晒青春，继续在青春之河搏击浪花，放飞梦想。

（责任编辑 象话）

作者简介：巴可，教师，发表小说多篇，中篇小说载于《中华文学选刊》等，四川省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