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友直田 一輩子画连环画的手艺人

2016-04-15 07:02
北广人物 2016年12期
关键词:贺友直画画上海

当日美韩动漫、各种绘本以及3D、4D、虚拟动画正滚滚而来之时,你还记得儿时珍藏的连环画吗?3月16日,中国连环画大师贺友直在上海瑞金医院走了,享年94岁。大师的离开,引发网络上很多人自发致哀,缅怀一个人和他所代表的一个文化标识。

上世纪50年代,贺友直开始从事美术创作,创作了近百部连环画作品、大量小说插图和少儿读物美术作品,《山乡巨变》、《朝阳沟》、《十五贯》等作品,都是中国连环画的经典。近年来,他专注于老上海主题民俗风情画的创作,先后有《申江风情录》、《贺友直画360行》等精彩绝伦的系列画作问世,这些作品以细腻的“贺氏白描手法”,形象再现了旧上海特有的世相百态。90岁高龄后,他依然在创作。受“上海历史文脉重大题材创作组委会”之托.贺友直和画家汪观清一起,创作了一生最大的一件作品《白相大世界》。

晚年贺友直最操心的是连环画复苏的问题。2014年贺友直获得上海文学艺术奖终身成就奖后接受采访说:“连环画已经被淘汰,被淘汰了的艺术门类得奖,没有依据的呀。得奖就是凭你在这个专业的成就,我已经没有依靠了,没有这个根了,这让人很痛心。一个艺术门类流失了原来的样式,回不来了,今天没有人再为这个事情着急,你说我的心情会怎样?”无可奈何,却勇于面对现实。直到生命最后时刻,贺友直仍在谋划、期待连环画以某种新鲜的方式“老树发新花”。然而,今天的中国连环画后继乏人。

2016年3月16日,一位对中国连环画最虔诚的匠人走了。他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我只是个草根。我是个画匠,一辈子画连环画的手艺人。做个手艺人、匠人,没什么丢脸的。”

最后时光:“一个冬天没画画,不行”

晚年最让贺友直念念不忘的就是连环画如何复苏。他出谋划策道:“要好好研究。究竟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先有读者还是先有作品?研究清楚了开始跨步。过去连环画有先天性的缺陷.就是靠改编故事,这条路走不通了,那怎么办?开辟新的题材。”

而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光里,心里最放不下的依然是画画。作为贺老的忘年交,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毛时安突然间回想起贺老去世前几天他去拜访的场景。

那天.知道毛时安要来喝茶.贺友直特地拿出珍藏的两只斗彩古董茶盏,亲自斟茶。素来幽默的贺友直那天神情委顿,闷闷不乐,几次三番说自己“差不多了”,胸口很痛。他还情绪低落地自责说:“一个冬天没画画了,不行。”“动不出脑筋,瞎画有啥好画的。”分别时候,贺友直送到门口,说“我跟你们诀别了”。毛时安急得用手去捂老人的嘴,“可不要瞎说!”没想到竟一语成谶。

心有所爱:坚持一辈子只画“小人书”

在中国当代美术史上,上世纪60年代,贺友直的连环画创作影响巨大,可以与齐白石、林风眠、潘天寿的国画丹青千仞并立,它们共同构成的美术浪潮,深深震撼影响过中国美术界。上个世纪的艺术大家,许多都画过连环画。但唯独贺友直一生钟情连环画,黄永玉赞誉贺老“对连环画有着宗教式的虔诚”。这位中国画坛的“故事圣手、白描泰斗”,坚持一辈子只画“小人书”,却把最大众读本的连环画变成了中国国家级的艺术瑰宝。

总愿意说自己“只是小学水平”的贺友直,在中国美术史上留下诸多创造。

上世纪60年代,他把当代的连环画创作与明清版画“打通了血脉”。(山乡巨变)得了全国连环画第一届评奖一等奖第一名,被誉为中国连环画史上“里程碑”式的杰作。贺老自叙:“画(山乡巨变)这套连环画,曾推翻过两次,感到画出来的东西不像,因为采取黑白明暗的洋方法,画出来的画黑乎乎的,与自己在湖南资江边上看到的山水田地、村舍景物、男女老少的清秀明丽的感觉不相像。为寻找表现这种感觉的语言,从1961年,我经历了三个年头的苦难历程。突然,遇见了‘陈老莲,发现了明清版画,这使我找到了一条可走的路,想出了用以表达内心感觉的一种语言,这就是我以后画出来的样式。”

1980年,小学学历的他受聘于中央美院新成立的年画连环画系,当了七年客座教授,也成就了中国教育史上的“奇迹”之一。一直身在上海陋室的他,也早已成为中国文化的代表之一走向世界。贺老的作品曾在多国展出。他的形象和作品人物,至今仍印刻在法国昂古莱姆市法国国家连环画和图像中心的广场的一块地砖上。

对后辈说:“小鬼.你好好画”

2014年12月,上海市第六届文学艺术奖评选,荣获终身成就奖的贺友直在后台遇上杰出贡献奖得主施大畏。“我刚进人民美术出版社,绘画时常一转身才惊觉老师背后注视的目光,听他叫我‘小鬼。”施大畏说,那嘱托响起在30多年前,却是贺老师留给自己、也留给后辈最朴实却有大义的箴言。“小鬼,你好好画。”简单6个字,谁说不是贺老来自民间的深沉感悟与底层视角。

1959年,上海人美社派贺友直去8画反映农村搞合作化的作品(山乡巨变)。接到任务后,贺友直就奔赴湖南下生活。一去几个月,犁田、耕种、舀粪,与农民保持“三同”。久而久之,老乡们都夸他“内行”。后来,他带着学生下生活时说:“知识分子要真正做到和农民打成一片,谈何容易?能做到像个农民就很不错了,至少不让人家对你生厌。”

1980年,他应邀到中央美术学院教学。礼堂里人头济济,贺友直开口就“自揭底细”:“我是1937届的。”下面有人猜是1937年毕业于比利时、巴黎、美专的或者鲁艺的,贺友直回答“小学毕业”。面对哄堂大笑,他正色道:“我是没有什么文化的,所以我珍惜现在学习的环境及展示的舞台。我就是一直没有放弃,才能在64开小本上,在方寸小框框里一步步提高。”

两大爱好:画画与黄酒缺一不可

凡是熟悉贺老的人,都感觉到他强烈的人格魅力。他是大师亦是顽童,爱喝酒、爱画画、爱开怪腔,说俏皮话儿是贺老的拿手好戏。人越老,说出的话越幽默、越放松、越有味道。

要说贺友直先生一生中的两大爱好,必定是画画和喝酒。尽人皆知,贺老爱喝黄酒,不可一日无此君。每天早中晚三顿酒,雷打不动。贺老那间著名的陋室中,贺友直的夫人谢慧剑指着房间的一角说这里是老人家的“好望角”——各式各样的黄酒瓶整齐排列。“你要看他身体好不好就看他喝不喝酒,如果生病了,他就喝不了,只要喝酒,身体就没问题。”女儿说,黄酒是老爸的“生命口服液”。贺老喝酒时,会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看电视,许多绝妙的创意,都在这看似消磨实则琢磨的悠闲中悟得。

别看贺友直说话风趣幽默,画画时,却很容易掉泪。在他的画传(贺友直自说自画)中,多次写到自己的哭。从牛棚出来,回家头一桩事,就是坐在家里餐桌边,喝老伴为他温的酒,3个幼小的女儿围在一边,久违的天伦之乐,让贺友直回忆至此,不禁泪下。而送大女儿上山下乡那次,在车站上,贺友直听着汽笛的嘶叫,看着女儿挥动的小手渐渐远去,不敢出声,心里却在哭。

贺友直说:“我画画也会哭。我们画连环画,画的都是人啊,对于笔下的人物,不管是正面的还是反面的,都要有同情的心,去认识他,体会他;对有些人单单同情还不够,还要动情。”

海上旧梦:90高龄背着相机穿梭上海

在上海著名的云南路美食街上,食客如云的老字号“大壶春”,有整整一面墙是贺友直描画的老上海。食客们看着画作,品尝地道的生煎馒头、双档汤,咂摸着几十年不变的滋味。

上世纪90年代开始,贺友直开始画老上海风俗系列画,用连环画记录下这座海派城市的巨变沧桑,这一画就是十几年。贺友直的老上海风情画系列,以令人惊叹的细腻细节,记录下这个城市的万千风情,勾引起无数上海人的“乡愁”。

与贺老相识相知15年的摄影师丁和,见证过贺老呕心沥血创作老上海风情连环画。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老上海。他经历过那个时代,又有一双最敏锐最厉害的眼睛。那些老上海的点点滴滴、犄角旮旯,都在他的记忆里。”丁和说,开车在高架桥上,贺老必然指点着纵横交错的马路,跟他讲当年的逸闻旧事。

为了创作连环画《大世界》,90高龄的贺友直自己带着一部相机,跟丁和多次去探索已经废弃的上海大世界,反复研究建筑内部结构。他还调出了大世界的许多文字图像档案资料,反复推敲。历时两个多月画好的这幅连环画,和贺老的许多作品一起,记录了贺老用近80年时光经历的海上旧梦。(朱子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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