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逃兵

2016-04-20 03:29常海艳
辽河 2015年12期
关键词:团长班长

常海艳

一抔黄土,掩尽风流。林浩南一直以为自己会哭,就算不能跟个女人样哭得梨花带雨,至少也是如书上说的悲怆一声肝肠寸断,可是,他失算了。他没有哭,一滴眼泪都没有。他只是从随身携带的挎包里掏出了陆军学院的录取通知书,然后庄严地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他很惊讶于自己的冷静,是的,冷静,冷静到可以说是冷漠。林浩南甚至想,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如果被别人看见了,肯定没人会相信自己正站在父亲的墓碑前,是的,父亲的墓碑,那黄土里埋着的是那个被他叫做父亲的人!

从他记事起,他就很少见到父亲。只是潜意识里,他一直有种认知,父亲是个官,是个穿军装的官。后来,当他自己也走进军营,才知道,父亲的确是个官,不大不小的那么一个官。当然,这是后话,那时林浩南还不懂这些。那时的他只是很奇怪,为什么都是和平年代了,作为军官的父亲还那么忙呢?

小时候的林浩南总是那么渴望见到父亲,可是一旦知道父亲要回来了,他又总是那么胆战心惊地数着日子,甚至偶尔会有种爸爸不要回来的想法,他不知道那算不算是一种罪恶的想法,可是那想法一旦冒出头来,却是压也压不住的。

父亲每次回来总是会带一点糖果或玩具什么的,这是林浩南之所以渴望见到父亲的最直接也是最根本的原因。但是,他更怕父亲回来。回到家的父亲总是板着脸,甚至还会大声地训斥他。

他不小心摔倒了,妈妈伸出手想要拉他起来,父亲一句“不要管,让他自己起来!”母亲的手便悬在了半空,林浩南只好忍着疼痛,自己爬起来。有时候,受了委屈,忍不住流泪的时候,父亲也会硬邦邦地说:“把眼泪擦干,不许哭!”林浩南就只能把脸上的泪胡乱地一抹,把那些还没来得及流出来的泪水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身为军人的父亲,尤其不满林浩南的瘦弱。每次回来,总是会叫出正在屋里看书的林浩南,让他到院子里站军姿,跑步,下蹲,做俯卧撑,名目繁多,花样翻新。林浩南不想去,却不敢拒绝,动作稍慢一点,就会挨上一脚或者一皮带。对此,林浩南敢怒不敢言。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初中毕业。上了高中,林浩南理直气壮地搬进了学校,以为从此可以远离那个家,远离那个叫做父亲的人。不幸的是,这种幸福快乐的日子没有持续多久,高二年级的时候,父亲转业回到了地方。

回到家的父亲做的第一个决定就是让林浩南马上从学校里搬回来。学校离家其实并不远,满打满算也不到三里路,所以,父亲坚决不许林浩南住校,而是让他每天跑步去上学。为此还特意让母亲每天早早起床做好早饭,装到保温瓶里,林浩南跑步到学校以后再吃。

高中毕业,林浩南以三分之差跌落独木桥下,学校里的老师和同学都纷纷让林浩南再复读一年,说一年后一定可以考上一所好大学,林浩南也是这样打算的。可是回到家刚跟父亲开口提起,立刻遭到了父亲的强烈反对,“考不上就是考不上,复读什么?当兵去!”彼时,林浩南已经长成了结结实实的大小伙子,再不是当初那个瘦弱的少年,于是,抬头,倔强地说:“我想去复读……”一句话还没说完,脸上早挨了热辣辣的一巴掌。多年的习惯,林浩南不敢再去违拗父亲,只是恨恨地看了父亲一眼,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吃饭的时候,母亲来敲门,林浩南本想顺势跟着母亲出来,却听见父亲恶声恶气地说:“不许叫他!”母亲便没了言语,林浩南也赌气没出房门。

这一夜分外地漫长。林浩南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肚子饿得咕咕叫,却拉不下脸出来找吃的。

第二天,林浩南在床上躺了一整天,没人管也没人问。到了晚上,林浩南实在饿得受不了,悄悄打开房门,想要找点吃的,却被客厅里的父亲叫住了。父亲依然面沉似水,“饿啦?知道错了吗?”“是,知道错了。以后不会了。”林浩南说完,等着父亲点了头,这才去厨房吃母亲给他留好的饭,却没有了想象中的香甜。

十一月,林浩南按照父亲的意思,穿上了军装。新兵的生活苦而且累。从班长到排长,甚至连长,林浩南都觉得他们有意的在苛责自己,每天的体能训练,班长总会找各种借口,加大自己的训练强度,完不成就不许睡觉。有一次林浩南实在忍无可忍跟班长吵了起来,班长二话不说,拿起皮带照着林浩南兜头甩了过来,林浩南一扭头躲了过去。班长没料到林浩南竟然敢躲,微微一愣,这一愣让林浩南抓住机会,一下就把班长推倒在地上。正在这时候,排长进来了,看见这情形,一句话没说,抬手就给了林浩南一巴掌。事情还没算完,排长在屋里扫视了一周看着班长跟林浩南说:“你们两个每人写份检查,明天早会交。”然后又指着林浩南说:“你,马上打好背包,带上装备,去训练场跑三十圈,跑不完不用回来睡觉!”

训练场的圆形跑道一圈是八百米,三十圈就是两万四千米,也就是二十四公里。林浩南坚持跑完的时候,整个棉袄都湿透了。那一天他一夜没有合眼,也就是从那一天开始,林浩南学会了沉默,学会了忍耐,学会了服从,似乎一夜间,突然长大了,成熟了。

新兵训练结束后,林浩南被分到了特务连。这让很多人羡慕又嫉妒,因为特务连虽然训练量大,但相对的伙食却好很多。对此林浩南却没有特别的感觉,似乎正处在一种麻木的状态,没有惊喜也没有不安。只不过那时候他们都不清楚,特务连,虽说是连,却采用的是大编制,说白了,那就是团部的一个以连为名的机动部队。虽然吃得好,但任务也重,竞争也激烈,适者生存这一自然法则在特务连表现得尤为突出。

排长还是原来的排长,班长却换成了另外一张陌生的面孔。第一天的班务会上,班长简简单单地说:“来到这里就要看清楚自己的位置,不要眼睛长在头顶上,谁是英雄谁是孬种,训练场上见!”

特务连的伙食标准确实好,每天有肉。但只有身在特务连的人才知道,这肉也不是那么好吃的。每天超强度超负荷地训练,让人极度紧张疲乏,常常累得连筷子都不想拿,看着一桌子的饭菜却没有胃口。半月下来,每个人都瘦了一圈。与身体同时缩水的还有编制,原来特务连是一连五排,一排五班,一班十人,一个月下来,二百五十人只剩下了不到一百五十人。林浩南他们班十个人走了四个,至于什么原因走了,林浩南不清楚,也不想知道。因为林浩南知道,就算这个班里只剩下他一个,他也绝不能走。

年底,老兵复员,林浩南补缺提了班长。一年的兵在特务连提为班长,并不常见,至少在林浩南觉得这班长来得很不容易,心中不免有些小小的得意。于是那天晚饭后,林浩南第一次拿起电话,他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妈妈。

电话是父亲接的。林浩南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自己提班长的事。父亲在电话那头不屑一顾地说:“不就是个班长吗,有什么好得意的,有本事提个排长提个连长看看。”林浩南看不见父亲的脸,只觉得浑身发冷,就好像六月天兜头被人浇了一盆冷水,冰凉,刺骨。林浩南再没说话,停了一会,默默地挂了电话。

第二年五月。林浩南的家乡发生了大面积的地震。这是该地区有史以来最严重的灾害。灾情发生后,军区发出了抗震救灾的紧急命令,作为特务连的林浩南他们第一批到达了灾区现场。虽然领导已经一再强调了灾情的严重,但眼前的情况还是让这些小伙子们忍不住流下了泪水。不用命令,不用动员,每一个人都用尽了全力去搜救那些可怜的需要帮助的人们。整整一个星期,他们不眠不休奋战在瓦砾场上,没有人说苦,也没有人说累。

一个星期之后,后续的部队到了。领导要求他们原地休息一晚,第二天开赴新的地区。看着还在瓦砾场上搜救的兄弟部队的战友,特务连的战士们说什么也不肯休息,最后连长下了死命令:必须休息,因为天亮之后还有更加艰巨的任务。

知道再坚持也没有用,疲累已极的战士们东倒西歪地各找地方睡下了。林浩南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他在心里默默地盘算着,这里离自己的家不过十几公里,跑步回去,到家看看妈妈,再跑步回来,绝不会耽误天亮的行程。

有了这个想法,林浩南一刻也坐不住了。他偷偷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战友们都睡着了,他轻轻推了推排长,排长也睡得很沉,一动不动。林浩南站起身,趁着夜色,一路向家的方向飞奔而去。

家没有了。房子变成了一堆建筑垃圾堆在那里。林浩南看不见妈妈,只好在附近乱窜,希望能幸运地找到妈妈或者是熟悉的人,了解一下情况。

突然,林浩南看见了瓦砾场上的父亲,不,确切说不是看见,而是感觉到了。同一时间,父亲也看见了林浩南。林浩南紧跑几步站在了父亲面前。如果不是某种心理上的感应,林浩南绝对不能相信眼前的这个人是他的父亲!

父亲原本挺直的身材变得佝偻了;一手扶着一节短木棍,一条腿直直地拖着,不用看也知道是断了;原本一头黑发此刻就像一堆花白的乱草蓬蓬着;原本炯炯有神的眼睛此刻也布满了血丝,只是那眼神依然凌厉,让林浩南看了不免有几分心虚。

父子俩沉默地对视着。良久同时开口。

“妈呢?”

“部队呢?”

林浩南低着头,不敢再看父亲的眼睛。父亲的短木棍在地上顿了顿,又问了一句,“部队呢?”

“在,十几里外,休息。”林浩南面对父亲的诘问,不敢不说。

“你,是偷跑回来的?”父亲似乎是不敢相信地问。

“我,想看看妈,还有你。”林浩南不敢直视父亲也不敢正面回答父亲的问话。

“我问你是不是偷跑回来的,回答我!”父亲一步窜到林浩南面前恶狠狠地说。

“是,部队在休息,我……”林浩南一句话还没说完,脸上早挨了火辣辣的一巴掌,血顺着嘴角滴滴答答地落下来。

林浩南强忍着涌上眼眶的泪水,低声乞求着:“我想看看妈妈。”

“滚,老子没你这种逃兵儿子!”顿了一下,父亲又接着说,“滚,你妈也没有你这种不争气的儿子,她不会见你的!”

林浩南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逃兵”两个字深深地刺痛了他。

父亲见林浩南站着没动,怒极生恨,手里的短木棍照着林浩南的肩头就砸了下来。林浩南不躲不闪,硬生生地接下了这一棍,嘴里仍然低声地哀求着:“爸,你让我看看妈妈。”父亲不再言语,手里的木棍却更加凌厉地劈下来。林浩南不记得究竟挨了几下,只觉得浑身火辣辣地疼。

远处有人发现了这边的异常,正慢慢地围过来。林浩南无奈,只得背转身向着连队的方向跑去。

“老林,”

“老林,你这又是何苦……”

身后有声音断断续续地随风飘过,林浩南却不敢再回头,只是一直向前跑,向前跑。

林浩南回到连队的时候,天空已经泛起了星星的鱼肚白,林浩南放轻脚步,找到一个没人的地方,躺下,闭上了眼睛。

不一会儿,嘈杂声渐渐响起,林浩南睁开眼睛,假装是刚刚睡醒的样子,和大家一起奔赴几百里外的农村灾区。

这一夜的经历,林浩南从没对任何人提起,排长连长和战友们也从来没人说起,但是,“逃兵”那两个字却深深地刻在了林浩南的心上。后来的日子,无论是在救灾现场还是回到部队,林浩南都像疯了一样地拼命。别人做体能一百两百地做,林浩南却是三百五百地做,常常都是汗水跟鲜血混合在一起。

排长连长先后找林浩南谈话,告诉他这样不行。一个人长期的处于极限状态,很容易绷断了。林浩南只是沉默地听着,然后依然是我行我素,似乎只有这样,才可以洗刷他心头的耻辱。排长和连长看着这样的他,也只有无奈地摇摇头。

这一年的八一,林浩南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站在党旗下,举着宣誓的右手,林浩南默默地在心里说:“我不是逃兵,我再也不会做逃兵!”

春暖花开又一年。林浩南来部队已经整整两年了。按照规定,两年已经可以报考军校。在征得连队的同意之后,林浩南托战友买来了高考的书籍跟资料,开始了新一轮的奋战。

三月底,军区所有报名统考的战士参加了第一次文化课选拨。这次的选拨其实就是场淘汰赛,只有成绩好的战士才有机会参加教导队的辅导班,为六月底的统考做准备;成绩不好,上不了教导队的,基本就等于被剥夺了统考的权利。林浩南很幸运地被选上了,四月中旬就可以到教导队报到。参加完两个月的辅导,直接到六月底参加统考,然后就是等着通知去上大学,林浩南的前途似乎一片光明。

岂知世事难料,也或者可以说好事多磨。四月十二日,地震再次袭击了驻军周边地区。灾情就是命令。特务连奉命执行救灾任务。三天后就是林浩南去教导队报到的日子,连长和指导员都同意林浩南不参加这次的救灾任务,安心在教导队学习,等候高考。林浩南却倔强地说:“我去!”

一个月之后,特务连救灾回来。团长给他们开了一个小型的欢迎会,对特务连全体官兵克服困难,连续作战的精神给予了高度表扬,并对今后的工作提出了更加严格的要求。会后,团长对林浩南说:“回去好好睡一觉,休息好了来找我。”

林浩南以为是统考和辅导的事,也没多想,答应一声就走了。一躺下来,疲倦就排山倒海地压下来。特务连的小伙子们在床上睡了整整两天,到第三天中午才陆续醒来。林浩南是在黄昏之前找到团长的。

团长定定地盯着林浩南,足有一分钟,才开口:“今年的辅导班已经过去了一半,你就明年再参加吧。趁这机会,回家看看。”

“团长,给我一次机会吧,让我参加辅导班,我保证一定能考上。”林浩南没想到事情会这样,迫不及待地要求说。

“小林,不是不给你机会,是你父亲,你家里需要你,……”

听到父亲,林浩南眼前又浮现出那个拄着木棍的身影,那一声“逃兵”像一记闷雷炸响在耳鼓,刺激着他的每一根神经。“不,不要说,让我参加今年的统考,我一定能考上。”林浩南似乎是吼着叫出了这一句。

“好吧,团里尊重你的决定,你回去收拾一下,明天就去教导队报到吧。一切事情等统考之后再说。”团长似乎是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

参加完统考之后一个月才会有结果。很多战士就趁着这个机会回家探亲了。剩下没走的也都回了各自部队。林浩南却不想回去。结果还没有出来;林浩南害怕看见团长的眼睛,害怕团长再跟他说让他回去。曾经,他是那么渴望见妈妈一面,可是现在,他竟然是那么害怕回去。“不,我不能做逃兵”,每天,林浩南都这样对自己说。

林浩南就在教导队住了下来。教导队其实不仅辅导文化课,各种枪械器材也应有尽有。林浩南每天除了完成特务连的体能训练之外,最常去的地方就是射击场。一个月的突击训练,他的射击水平已经有了很大提高,基本都能打到九十五环以上,这样的成绩让他很满意。

七月底,住在教导队的林浩南第一个拿到了录取通知书,是第一志愿,某部陆军学院。当天,林浩南就带着录取通知书回到了团部。

团长很快就召见了他,告诉他,团里已经为他买好了票,晚上的火车,排长陪着他一起回家。林浩南不明所以,不知道团长为什么这么急着赶他回去,但他预感到家里一定出了事,父亲,一定是父亲。

林浩南不敢想。回到连队,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就跟排长坐上了团部的专车,直奔车站。火车上,排长给林浩南讲述了这三年来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

现任团长跟政委都是他父亲林子明带出来的兵。林浩南还未到军营,老首长的电话就打给了团长,只有一句话,“如果你不把这个兵给我带好,以后就不要再见我。”团长深知老首长的为人,于是命令一层层传下来,最后就只有班长跟排长来当这个恶人。说到这里,排长无奈地苦笑了下。林浩南默不作声,想想当初,班长跟排长的确是有目标地针对他,可是如果不是这种极强的针对性,他林浩南会有今天吗?林浩南冲着排长报以感激地一笑,然后静静地等着排长继续讲下去。

“其实,你在部队的一点一滴的进步,你父亲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开始的时候是每周都有电话来,后来知道你在部队表现很好,才放心,慢慢地变成一月打一次电话。你每一次受到表扬,当上班长,入党,团长都会在第一时间通知你父亲。你父亲怕你骄傲,于是故意地一次次打击你,希望你以后的路可以走得更好。

“那次去你家乡救灾,本来考虑是想让你回去看看的,但是,连队除了你还有不少当地的战士,我们不能为了你一个破坏了纪律,影响了军队的形象,于是我跟连长假装睡了,直到看见你跑远了才起来。那一夜,我跟连长也没睡,因为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也害怕这件事传出去。

“后来,看见你回来了,我们才放心。虽然你什么都没说,可我们都看得出来,你心里的委屈,你心里受了很严重的伤。但我们没办法帮你,而这件事也不能公开说出来。

“再后来回到团部,团长告诉我们说,那次地震中,你父亲被压断了一条腿,你母亲却去世了。你父亲不想影响你的工作,没有打电话到部队,更没办法让你见到母亲。你父亲独自承受了一切,却从不对任何人说,而是更加积极地投入到抢险自救中。”

这些情况都是团长经过当地的组织部门了解到的。

林浩南默默地听着,终于明白,那次看见父亲的时候,为什么他变得那么苍老,为什么自己苦苦哀求,他都不肯让自己见母亲一面。

“今年,我们去外地救灾的时候,你父亲又一次打电话到团部”,排长看了看林浩南接着说,“当他听说你又去执行任务之后,什么都没说就挂了电话。当时团长就觉得情况不对,之后给当地的武装部打电话,让他们以民政局的名义去了解一下情况,这才知道,你父亲已经住院了,肝癌晚期。在你回到团部的前两天,老人家已经去世了。当时留下的一句话就是,‘不要打电话到部队,什么时候他回来了再来看我。”

讲到这里,排长已经忍不住流下了眼泪。林浩南不想让排长看见自己的眼泪,于是将目光投向窗外,远处的群山,还有路边一排排的树木飞快地向后退去。林浩南努力地平静着自己的心情,在心里默默地说:“爸,我回来了,我回来看你了,我立了功,受了奖,考上了大学,我会向您那样,一辈子做个真正的军人,再也不当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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