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面歧视的目光

戴珈瑜

肩题：新时代的公平诉求

导语：对于生活在海外的华人来说，“歧视”是永远无法避开的话题。也许你生活得足够幸运，没有碰到过任何让你不快的可以算得上“歧视”华人的行为举动，也许你觉得保持低调远离纷争是明哲保身的办法，也许你常常对遭受的各种歧视毫无办法只能忍气吞声，也许你也曾经因此而发声投诉。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境遇，但说到底，在异国他乡作为当地人眼中的“外国人”，我也怀疑没有人真的会如此幸运地远离这个问题。

在文化交流越来越多的今天，世界变得越来越小，没有任何一个地方不是混杂着各色人等。中国人在海外的数量越来越多，散落于各个角落，变成不可忽略的社会元素，也就意味着，对当地人来说，比起守旧，共存才是最实际的现代生活方式。也因此，确实我们会且将会越来越少见到人们直白地将对华人的歧视言论和行为加诸于身，尽管不得不承认仍然在有些地方会有人满脸狰狞地叫嚣：滚回中国去——这些人通常都是日常生活不如意且生活在及其闭塞的环境下，以及部分极端保守主义者，仇恨一切自己认为的异端。在这层意义上来说，也许对华人的歧视现象是在不断往好的方向发展。

隐形的歧视

然而别忘了，还有一种叫做“隐形歧视”的概念，就在点点滴滴的生活中，悄声无息地渗透在人们的思想里，有时给我们制造一些或大或小的麻烦，影响一些事情的走向和结果。但是正因为它的“隐形”，很多时候社会对它没有过多的关注，甚至有意无意地忽略它。

隐形歧视的意思是当事人对他的行为并不自知，他并不是主动地带着恶意，而是源于潜意识里根深蒂固的对其他人的负面和刻板印象。比如在超市里购物时会偏向不去选择“Made in China”的产品，比如在餐厅吃饭时会尽量坐在离中国人桌远一点的地方，比如在办理各种手续时会反复多看几眼中国人的材料，比如在工作竞争中在能力同等的情况下会更加希望雇佣本国员工，比如因为你是中国人就默认你所做的事都是带着功利性目的等等。

走在路上也常常会听到外国人在飞快的聊天当中用“中国人”来调侃各种各样的事情，比如疯狂工作、不爱享受生活只想赚钱，比如要买便宜的短时间用的东西就去中国人开的杂货店，比如奇怪的风俗和习惯等等。几乎对中国有一点基础了解的外国人都会听说中国人爱吃奇奇怪怪的东西，包括一些可爱的动物，而且在和人谈到这件事时脸上都会出现怪怪的表情，有时候还会在拒绝吃某种食物时夸张地说：“我又不是中国人”。但吃狗肉这件事，普遍热爱动物和自然的国外人民对此的确深恶痛绝。在西方国家，狗是被当作人类非常亲密的朋友，主人们常常带着自家狗随意在街上、公园里、河边各处转悠，公共场所对宠物也是极为友好，许多商店、餐厅等地方都会打出“欢迎狗狗入内”的标识，更不用说导盲犬在城市内的通行无阻了。事实上就在上个月，西班牙马德里政府刚刚通过了政府法令，允许乘客带狗在非高峰时段搭乘地铁，不得不令人感叹城市文化的宽容程度。因此，也就不难想象他们对吃狗肉特别是中国的狗肉节之类的活动强烈反对，有一次我的西班牙同学聊天时好奇地问我：你们中国人真的吃狗肉吗？我解释说的确在中国的某些地区有这样的风俗，但是并不代表所有人都这样，而且也有很多人不吃狗肉。同学当即愤怒的说：可是狗是人类的朋友，怎么可以吃！

再举一个自己的例子：某次在一个小连锁超市里，我因为买了比较多较重的东西，希望将小推车推到距离超市不到50米的住处，放下东西后马上把推车还回来。我向当时正在货架间巡视的经理提出我的请求，遭到了义正言辞的拒绝。她十分明确地表示这是不允许的，她没有办法同意我这样做。在我反复解释情况和保证之后，经理总算是带着一脸不情愿同意了，但是要求我必须将身份证件抵押在这里。不管怎么说，这件事就这样解决了。后来在和朋友聊天时说到这件事，我的本地朋友立刻表示，本国人一般碰到这种事和工作人员口头打声招呼就行，完全不用费任何劲，我这是明明白白碰到了歧视！我苦笑着想，那位经理是拉丁美洲人，对同样的外来者反而会有更强的不信任感，从而临时采取额外的保护措施，不知道是不是也是对自己身份的一种不自信呢？

努力不代表稳赢

即便是已经成名在国外社会上站稳了一席之地的人，也无法得到期望的平等的对待。上个月28日一年一度的奥斯卡颁奖盛典在洛杉矶好莱坞举行，影人们各有斩获，全球观众也过足了瘾。不过就是这回的奥斯卡主持人克里斯·洛克，却惹到了美国职业篮球联赛的亚裔明星球员林书豪。当晚，非裔主持人克里斯开场就拿这届奥斯卡没有黑人演员提名而开起了玩笑，搞笑功力一流，也化解了部分黑人演员抗议不参加典礼的尴尬。然而，随后克里斯在请三名身着西装手提公文包的亚裔小朋友上场时，称他们为“最敬业最努力工作的代表”，还添油加醋说“如果你不喜欢这个笑话，就拿起手机发推特吧——你们的手机也是他们做出来的。”林书豪忍不住气愤地在推特上质问：“（这种歧视）什么时候才会改变？”其实在去年秋天，“林疯狂”就已经向公众回顾过自己作为亚裔在篮球场上成长的过程中受到的各种歧视，除了其他球员的嘲讽之语、教练对其球技和体力不自信而减少其上场时间、在球队争取机会时常常被忽略，还有人直接对他说“滚回中国吧”，让他觉得十分受挫。如今他的心态已经经过了调整，但是现在看到各种明里暗里的歧视现象，仍然觉得自己不得不站出来发声。

我们不得不承认，现实生活中，隐性歧视也许对大部分人来说都是可以忍受的程度，华人普遍倾向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也是导致多年来世界各地对华人的歧视改善缓慢的部分原因，而不像美国的黑人群体积极地为自己争取权益反对歧视。

   美国纽约的中国城，在这里生活你会感觉与国内几乎无差，但是近几年的华裔才越发有了团结争取利益的强烈趋向。 

许多华人也的确会以“幽默”二字将歧视现象不放在心上，仿佛只是一个个的日常生活调料和调节气氛工具，并且指责自己的同胞过分敏感、对没有恶意的玩笑上纲上线。问题是，这种普遍性歧视常常会发生在不合适开玩笑的公共场合，幽默的方式有千万种，除了要把握分寸地引人大笑之外，还应该以考虑他人的感受为前提。

如果放在一个更大的格局下来看，我们面临的远不止针对华人、黑人的歧视这些社会问题，也有不同种族、民族之间互相歧视、性别歧视、弱势群体歧视，还有同一个国家之内的地域歧视。

秩序与公平

人类是群居动物，也喜欢以群体为单位去给事情分类贴上标签，统一立场对抗他人，仿佛这是保护自己的最好方式。但是在21世纪的文明社会，我们也应该想到，真正的歧视是来自于那些顽固不化、自以为是、眼界狭小、素质低下、无力竞争、无理取闹的人。因为任何一个心智健全、有良好的思维方式的人都会以一颗平和的心去对待外界，去接受不一样的事物并与之和谐共处，就算因为历史原因或者其他原因而有一些陈旧片面的想法，也会在接收了解到真相时自动修正，并且求同存异。尊重是人与人之间相处的第一原则，而这并不会随着越过群体的界限而消失，更何况群体之下会分成更小的群体，一个人归根到底还是作为独立个体而存在的。人类社会是一个统一体，每个人在其中各司其位，扮演的应该是平等的小分子的角色，因此做到尊重他人即是统一体的秩序所在。

     当地时间2016年2月20日，美国费城，美国华人对华裔警员梁彼得被定罪群情激愤，40多座城市20日集会游行，堪称史上最大规模的在美华人游行。 

马丁·路德·金在《我有一个梦想》中说过：我梦想有一天，我的四个孩子将生活在一个不是以他们的肤色，而是以他们的品格优劣来评价他们的过度。英国演员艾玛·沃森在发起“他为她”（HeForShe）女性运动时就说到：女权主义是男性和女性应该拥有平等权利和机会的信仰，它是性别间政治、经济和社会平等的理论。这番话对于每一种歧视都是适用的，不管我们谈论的是华人、黑人、罗马尼亚人还是印度人，不管我们谈论的是男人还是女人、老人还是儿童，最终的目标是让每一个个体都能拥有平等的权利与责任，这也是我们说追求自由和平等与每一个人息息相关的原因。因此，在这样的背景下，华人群体也应该正视在海外受到歧视的问题，用各种合理的理智的方式表达自己的诉求，去改变他人的偏见，减少对中国人的固化歧视，在这伟大的事业中迈出自己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