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山闵门：跨越两千年的家族传承

王兆伟

“自闵子骞以始，孝与忠内化为闵氏子孙的共有品质，流淌在我们的血液中。”退休教师闵庆广说，两千多年来，闵氏子孙虽少有战将，但在气节上，“文人不让武将”。

电影《老炮儿》前半部分有一幕镜头：到处“凑钱”赎儿子的张学军在天桥底下碰到一个跪求回家车费的姑娘，自顾不暇的张学军最终还是给了她200元钱。姑娘声称回到家就还钱，并将家乡地址——山东省平邑县仲村镇告诉了张学军。电影后半部分，一封来自仲村镇的信如约而至。

许多人不理解，影片为何大费周章地突出仲村镇这一地名。事实上，抛开导演管虎为自己的故乡做宣传的私心外，更是因为仲村镇作为孔子高徒仲由的家乡，俨然儒家圣地之一。

孔子弟子三千，首推十哲。十哲之中，除了做到“忠于国”的仲由，做到“孝于亲”的，首推闵损。“鞭打芦花满天飞”的故事早已成为闵氏子孙骨子里孝敬父母的箴言。春节期间，廉政瞭望记者来到“笃圣”闵损故里——山东省临沂市兰山区汪沟镇闵家寨，体验了一把闵式门风。

“讲礼”的除夕祭祖仪式

大年二十九，闵家寨的年味儿浓得几乎化不开。傍晚时分，矗立在村口的笃圣牌坊在灯光的映衬下更显古色古香。

“闵损，就是闵子骞，我们闵姓的老祖宗。”闵家寨村主干道上，一名老者手捧一柱高香毕恭毕敬地朝向笃圣祠走去，“封建皇帝尊之为‘笃圣，所以我们也算是圣人子孙。”

老者身后，牌坊西侧，机器运转轰鸣的工地暂告一段落。

“本打算二月十四祭祖大典之前竣工，现在看来工期是赶不上了。”作为闵姓繁字辈老大哥，闵繁伟站在笃圣牌坊下颇感焦急，“不行，我得去找书记和昭阳小太爷商量下。”

闵繁伟所说的昭阳小太爷名叫闵昭阳。作为笃圣闵子骞的嫡脉、已故闵姓族长闵继昌的嫡传长孙，闵昭阳虽然年未及而立，但辈分奇高，“比繁字辈高了整整四辈”，是闵姓村民眼中堂堂正正的小太爷，也是闵姓家族心照不宣的族长。

因为闵家寨几乎是一个单姓村落，“嫁进来的媳妇儿和搬进来的几家邵姓商人”算是外姓人，作为闵姓一族领袖的族长具有天然的超然地位。

“闵继昌稳健持重，不偏不倚，深具族长风范。闵继昌去世后，他的几个儿子自觉难以比肩乃父，又恐伤了兄弟和气，索性将族中事务直接交付子辈翘楚、闵继昌最疼爱的长孙闵昭阳。”村民闵宪奎告诉记者，“当时昭阳才弱冠！”

几年下来，闵昭阳历练有成，而本人又恭谨谦逊，在族中声望日甚一日，颇有祖父遗风。“族里有什么大事小事，大家都习惯去跟他说一声。”

“工地不能提前竣工咯！”向闵昭阳说这话的时候，闵繁伟极为羞愧。

“咱们祖宗以孝行得以称圣，过年这么重要的日子还是应该先回家陪伴长辈。工程的事按部就班就好了。咱们不争时间，质量重要。祭祖大典有组委会操办，不用着急。”闵昭阳宽慰道。一侧的村支书也极力安抚劝慰：“过年要紧。”

华灯初上，繁星渐次阑珊，闵家寨的灯火映红了半边天。笃圣祠堂站满了祭拜闵子骞的子子孙孙。

大年夜凌晨是年祭最郑重的时刻。

子午交替的时刻，闵家寨闵姓子孙家家户户的户主捧着一碗饺子、一把焚香和烧纸折成的金元宝，用簸箕毕恭毕敬地端好，从村子的四面八方涌向笃圣祠。

上千碗热腾腾的饺子从祠堂大厅一直摆到大门外，同样数目的焚香蒸腾着氤氲矗立在饺子两侧。这时大家几乎不约而同地点燃纸折的金元宝，随即一同跪倒在地，朝向闵子骞的塑像牌位磕下三个响头，祈祷祖宗庇佑，礼数十分周全。

此后，闵氏子孙们纷纷散去，等待初一清早再次汇聚在祠堂内进行跪拜。

闵氏后代“孝、忠”传

闵子骞最为人称道的莫过于一个孝字。鞭打芦花满天飞的故事作为“二十四孝”之一，不但永供后世瞻仰，而且也是闵姓家族得以发扬光大的重要品质之一。

史载闵子骞10岁时生母病逝，父亲另纳续弦李氏。李氏生下两子后，对闵子骞越看越不顺眼，背地里常苛责虐待，冬天给他穿芦花制的棉衣。闵父发现后意图休妻。闵子骞跪求父亲饶恕后母，后母感动认错，一家人复又和好。

闵子骞曾任鲁国费邑宰。秋收之际，权臣季氏家臣阳虎便赶来催缴赋税，闵子骞告诉他等收齐后亲自送交国库。阳虎说费邑是季氏的私邑，赋税应直接送到季家。闵子骞闻此，生气地说：“我原以为是为国效力，却不知是在为私人卖命！”愤而辞官。孔子听说后，赞其刚直不阿：“不仕大夫，不食污君之禄。”

“自闵子骞以始，孝与忠内化为闵氏子孙的共有品质，流淌在我们的血液中。”退休教师闵庆广说，两千多年来，闵氏子孙虽少有战将，但在“气节上文人不让武将”。

东汉末年，闵子骞后裔闵纯官任冀州别驾，辅佐刺史韩馥镇守冀州。当时，袁绍谋图吞并冀州。韩馥意欲率领全州投降，闵纯带领部分文官苦谏。袁绍大军一到，冀州带甲而降者数十万，只有闵纯与冀州长史耿武二人以文弱书生之躯仗刀据城。

袁绍大军见闵纯凛凛之气，一时间竟无人敢上前。闵纯最终虽然为袁绍大将文丑所杀，但其忠义之举却被史书称道。

“闵子骞的后裔，甚至走向国外政治舞台。”闵庆广说。

宋代时，闵子骞后人闵称道出使高丽。时值宋朝战乱，高丽国王恐闵称道回国遭遇不测，将其任命为尚衣俸御，定居骊兴，韩国闵氏自此开基。

2015年，在纪念先贤闵子骞诞辰2551周年的祭祖大典上，40名从韩国赶来的闵氏后人认祖归宗。

85岁高龄的韩国闵氏宗亲会会长闵永三告诉国内宗亲：“目前，韩国闵氏后人已经超过20万人，中韩几近对半分布。”

据闵永三介绍，高丽王朝时代，闵氏家族出太师闵令谋、大将军闵曦、元敬皇后等将相后妃十数人；朝鲜王朝时代，又出大司宪闵汝翼、明成皇后等数十名人。

“近代末期，明成皇后带领朝鲜国民力抗日本，被日本人残杀。这正是遗传自闵子骞的大仁大义啊！”闵永三的介绍感染了在场的许多闵氏子孙。

“老祖宗没有给我们留下太多遗产，但因为有这个祖宗，闵姓子孙始终记着，读书才是最正经的事业，这算是一条家规。”怀抱孙子的一名村民告诉记者。

闵家寨对读书人的看重可谓深得乃祖遗传。一个例子是，最近一次重修笃圣祠的功德碑上，排位第一的名字既不是政府高官，也不是商业巨子，而是在新华社工作的闵繁路。“有学问才是小孩子们的楷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