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外书声时时朗朗

王若婷（北京外国语大学）

未上学时，每次提起晨读，脑海总是浮现清末私塾的影子：一间不大的屋子，并排摆上几列桌椅，

三四小童跟着留长辫子的先生，摇头晃脑地诵读些自己也不解其味的诗词。

后来上了学，才发觉晨读是每天早起迷迷糊糊的睡眼惺忪，或者是齐声朗读后的默写背诵，

甚至有时只是在为早餐之战而打的一场掩护。

可说到底，我一直把它看成一种必要的教育手段，仅此而已，直到来到北外。

我原以为上了大学，就会摆脱剥削睡眠的晨读，万万没想到，一迈入北京外国语大学，

在首次校园介绍游览活动中，就被学姐拽到晨读园里告知：﹁晨读是北外人的习惯。﹂

晨读姐姐陪我们度过一个个书声朗朗的清晨

晨读园：一棵会说话的树

北外不大，校园呈严谨的对称结构。晨读园坐落于主楼南侧，与暮思园相对。说是一个园子，其实并没有围起来，只是一块平整的草地，栽了不知名的树木若干，也算是一处风景。草地中央，有个做捧书细读状的白色雕塑，那是北外学子们口中的“晨读姐姐”。

还记得第一次去西院上课，途经晨读园，只听得有人絮絮说话，却不见人影。仔细侧耳倾听，却一字不懂。满腹狐疑，循着声音找了许久，才在一棵大树后面发现一个姑娘捧着书读得正欢。叽叽咕咕，仿佛念着咒语，闻者不知所云。后来，我才知道她念的是马来语。

有过这个经历，我就对园子里随时随地冒出来的各种奇奇怪怪的声音产生了免疫。偶有佳音传来，或好奇寻觅来处，或试图辨别语种，倒是别有一番滋味。当然多半是后者，因为一来时间仓促，二来读书者往往沉浸书声，突有一人觅声而来，不提防地站在眼前，难免被震得一个激灵。

“对着树练发音。”大概是每一位北外老师传授给学生的练习心得。记得第一堂语音课上，我向老师讨教标准发音的方法，老师快言快语道：“去晨读园里找一棵自己喜欢的树，对着它认真地练。”听罢，我就约个小伙伴每天早起跑到园子里，对着一棵树虔诚地发出每一个音，从破擦音到流音，从爆破音到颚音，再到单音、句调，晨读园里的每一棵树下都伫立过一个渴望拥有标准音的身影。同学们彼此之间也常常戏谑：“瞧你练得，把那棵树的叶子都快念光喽。”而被戏谑者这个时候也会脸一红，为自己开脱：“那下次我换棵树念。”

春夏的晨读园最受欢迎，那时园地里草长花开，不到七点，就已经有人开始念书，不一会儿，就会有戴着耳机的学生陆陆续续地加入进来。每人找到自己的老地方，或是“晨读姐姐”雕塑的背后，或是一棵树下，不用顾忌来来往往的路人，自顾自地念上一通。八点之后，再拎起书包，一路小跑着到教室上课。

食堂：进化版的自习室

除了晨读园，北外人最爱晨读的地方大概非食堂莫属。食堂自打被开发出了晨读功能之后，又解锁了自习、研讨、晚读等新技能，当之无愧成为了北外人的学习聚集地，人气指数仅次于图书馆。

说起来，最初到食堂晨读学习，北外学子是出于无奈。北外校园面积小，可用自习室少。2013年之前新图书馆还未落成，食堂成了为数不多的可供学习之地。慢慢地，北外人发现了其中的方便之处，于是食堂晨读渐渐成了北外人的习惯。

方便之一是能饱食。一年之中，无论寒暑，食堂六点半准时开门，大多晨读者踩着晨光走进大厅，先到柜台要了早餐，吃过之后，送了餐盘，再坐到靠窗的位子，掏出书本，开始念书。胃里有了食物，就不像小时候晨读，饿得肚子里面直打鼓，哪里还有心思读书。有的人甚至能从早上一直坐着读到午饭时间。

方便之二是空间大，人声鼎沸，读起来不用顾忌别人。北外女生多，脸皮薄，虽说晨读园里有人对着树练习发音，其实还是少数。可早上的食堂，每个人都嘟嘟囔囔，念念有词。语言类专业的念所学习的语种；非语言类专业的先念英语，再温习本专业知识。平常时日，多半人是捧着自己喜欢的文章念；快到期末的时候，公共、必修，考什么大家念什么。一些起晚了的同学有时根本不好意思来食堂吃早饭，因为食堂里一派晨读的氛围，反倒是吃饭显得很不自然。

方便之三是非饭点时人少。晨读的时间一般集中于早上九点之前，之后偌大的食堂很少有人。而且食堂的地下层、一层和三层全天开放，诵读、默背、讨论……所有一切发声活动都可以在这里进行，不用担心会打扰到别人。

有了以上三个方便之处，再加上无所不在的校园网，食堂简直就是一个进化版的自习室。所以当别的大学的学生相互微信约好一同去泡图书馆、自习室时，身为北外人的我最常收到的信息是：“明早七点食堂门口不见不散。”“上午有时间吗？我们约个时间去食堂讨论一下小组作业？”“今晚7点小组例会，食堂一层水池旁边餐桌见。”

小花园：非冬不寂寞

除了晨读园、食堂，北外学子的新晋宠爱是于2014年落成的小花园。由于建成不久，所以小花园姓甚名谁，还没个准确说法。园子东北角有一个池塘，夏天铺满了碧绿的荷叶。

春夏秋三季，每天清晨，都有学生手捧书本，三三两两地站在池塘边朗朗读书。尤其是夏天，天亮得早，清晨又凉爽，正是读书记忆的好时候，不光是中国学生，就连校园里的外国留学生也会起个大早，约了语伴，来这里练习口语。

池塘对面是一排带座椅的桌子，这里也是最受欧美留学生青睐的地方之一。除了晨读，写论文、发邮件、订正汉语课作业、准备课堂展示……他们在这里能完成几乎所有的作业。很多留学生认为在户外学习有助于激发自己的创造力，因为自然界的一切元素都可能是灵感迸发的突破点。

正是由于这里大受外国留学生的喜爱，所以很多渴望外语语伴的中国学生，也会经常来这里，希望能够找到可以相互学习的异国友人。虽然有人会悻悻而去，大多数还是能够满意而归。

除了语伴，伴随晨读一道而来的或许还有初沐爱情的心动。“晨读会给人带来意想不到惊喜。”晨读爱好发烧友静子如是说道，“就是在这个小花园，我遇到了自己的第一份感情。”说起第一天相遇的情景，她还是会忍不住嘴角上扬。那是2015年5月12日，天气很好。静子像往常一样读着课文，可不一会儿就发困了。侧着脑袋昏昏欲睡时，她突然看到斜前方一位男生认真背课文的侧脸晕开在了早晨并不刺眼的阳光里，暖暖的。当时静子就想：这是我见过最帅的男同学了！

之后的每天早上七点，静子和这个男生都像约好了似的出现在小花园里，一前一后，一个背英语一个读西语，一到七点五十快上课的时候，就步履匆匆地奔向各自的教室。如此心照不宣地过了一个月后，终于在某个蒙蒙亮的早上，晨读男走到静子身边。“请问，你旁边的位置有人吗？”他坐定后，一段因晨读而起的爱情也悄然萌芽。

“他说，被我吸引还是因为有一次他收拾东西，一回头看到了坐在晨光中的我正在低头读书，心立即就被打动了。他哪里知道他的侧脸早就印在我脑海里啦。”就是这么一段俗套琼瑶式而开始的恋情，不知道以后还会在小花园中上演几回呢？

时值冬日，日时短，天气寒冷，来小花园里晨读的人大不如以前，大概也只有冬天，小花园才能寂寞一回吧。

责任编辑：张蕾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