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马修?阿诺德的文化信仰论

2016-05-09 16:30贺莹莹
青年文学家 2015年20期
关键词:宗教文化

摘  要:马修·阿诺德,维多利亚时期重要的诗人兼批评家。他的代表性作品《多佛海滩》,指出了阿诺德对于维多利亚时代信仰危机的担忧。阿诺德用文化复兴以拯救信仰危机的观点也在当时的文艺界影响较大。他著名的批评功能论,以及他关于宗教和文化关系的看法都是学者们研究的话题。

关键词:信仰危机;批评功能;文化;宗教

作者简介:贺莹莹(1990-),女,山东聊城人,上海外国语大学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教学法。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5)-20-0-03

马修·阿诺德作为维多利亚时期乃至整个文学评论史上最为重要的诗人兼批评家,其文学信仰思想和文学批评功能见解对后世产生了巨大影响,他“诗歌即人生批评”的论调也为他在文学界赢得了盛名。这位在英国文坛和思想界有显赫的地位批评家虽诗作不多,但却被后人推崇至与Alfred Tennyson和Robert Browning齐名。他的《多佛海滩》、《被遗弃的人鱼》等重要的几首诗都表现了他在当时所思考的信仰危机问题,比同时代其他作品更加深刻的关注了英国社会急剧变革下人们遭遇的信仰上的崩溃。

本文就他的《多佛海滩》中所表现出的他对于英国当时信仰危机的担忧予以讨论。

多佛海滩

马修·阿诺德(1822-1888)

王道余 译

今夜海面平静。

潮水涨满,明月高悬

海峡之上;对面法国海岸

灯光明灭;英格兰绝壁耸立;

远处的宁静海湾,闪烁、无边。

快来窗边,夜晚空气如蜜甜!

唯一的是,从那长长的海浪线,

从那大海和月光漂洗的土地交会之地,

听啊!你听得见那嘎吱嘎吱的呐喊

那是海浪带着卵石退去,又抛起,

再次回来时,将其送上高地,

一来,一去,周而复始,

有张有驰,不慌不急,带来了

忧愁的永恒调子。

远古的索福克勒斯

曾在爱琴海将它听见,带给

他脑子的是人类不幸之污浊的

落落起起;我们

在这声音里也找到一个思想

当在这遥远的北海岸边将它听见。

信仰之海

也曾一度涨满,围绕地球的海岸

如同一卷明丽的腰带伸展。

但如今我只能听见

它忧郁、绵长、退却的呐喊,

在后撤,和着夜风的

呼吸,撤下这个世界硕大阴沉的边缘

和赤裸的碎石滩。

啊,爱人,让我们彼此

忠诚坚贞!因为这个世界,它

像梦幻之地在我们面前摊开,

如此多样,如此美丽,如此崭新,

其实没有欢乐,没有爱情,也没有光明,

没有确定,没有平和,痛苦也没有助援;

而我们在此也如同身处暗夜的平原,

响遍了抗争斗杀的阵阵杂乱警鸣,

有如无知的队伍趁夜交兵。

诗歌以大海暗喻英国社会。第一节以景物描写为主,大海的涨潮退潮,宁静中夹杂着不安。诗人用看似平常的自然现象来反映他内心的跌宕与不平静,暗喻人类社会思想信仰的高涨与低沉。第二节,诗人联想到古希腊悲剧作家索福克斯勒,也曾伫立在爱琴海边思考人类命运,进而引发他对当代社会的沉思。第三节直指主题,将大海比作人类的信仰,虽然也曾“如同一卷明丽的腰带”,指引人们的方向,现在却是“撤下这个世界硕大阴沉的边缘”。最后一节中,诗人指出信仰缺失的社会,只能是“暗夜的平原”,在痛苦和激荡中,“无知的队伍趁夜交兵”,人类社会混乱不堪。阿诺德以其细微独到的观察力,察觉到了崇尚物质和功利,充满市侩气息的社会中古代文明和宗教信仰面临的危机。阿诺德认为,在维多利亚时期,没有一个不被动摇的教条,没有一个不被质疑的官方认可教义,没有一个永不消逝的传统。社会各个阶层各个方面都面临着长久以来精神上信仰的崩塌。

诗歌中反映出的信仰危机正是阿诺德试图解决的问题。他将英国社会划为三大阶级。贵族阶级野蛮人(barbarian),中产阶级非利士人(philistine),劳工阶级群氓(populace)。他认为既然中产阶级取得了英国的统治权,那就应该重新塑造形象,从粗鲁的非利士人转为情感细腻的文化人。至此,他将解决信仰危机的希望寄托在了文化修养的提高上,将信仰复兴与文化复兴联系在一起。

首先对于如何复兴文化,他强调文学批评的功能。在《当代文学批评的功用》中,阿诺德指出,文学创作“需要两种力同时出现,个人能力(the power of the man)和时运之力(the power of the movement)”,即个人的创造力和社会环境提供的时机,但是“创造力指认了需要的因素,但这些因素却不受创造力支配……却容易受批评力支配。这就是批评力的功能……”。也就是说,要进行文学创作,首先要进行批评。批评为创作提供可靠的环境,创造力的运作要在理念元素即环境中激荡,只有文人被这种环境所激发,才能写出优秀作品。而只有批评能支配这环境。“……最终创建一种有利于创造力的思想文化形势,他将确立一种思想理念秩序(an order of ideas)……”。由此可见,批评为创作做准备,为文学作品的创作提供展翅高飞的环境,而创作出的文学作品又要有批评功效,“文学批评,是了解世上的知识精粹和思想精华,反过来又使这些知识和思想为人所知,创造真实正确而新鲜的思想潮流。”这样,批评就贯穿整个文学创作的过程,影响着整个文学创作的发展。

由此,阿诺德又以诗歌为例展开分析了他的看法。“诗,理应先了解人生与社会,尔后方能对二者进行处理……诗的创造……揭示了隐藏于生活和社会背后的批评力”。以此为据,他品评了一些诗人的诗歌,“拜伦的题材那么空洞,雪莱缺乏一贯性,即使是华兹华斯的作品,诚然其诗如其人,如此深邃精湛,但在整一性和多样化方面总是缺少什么”。这些品评虽有失偏颇,但据阿诺德的批评功效论来看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彼时英国诗歌 “没有伊丽莎白时代曾有的民族生活,民族思想的云霞,也没有德国治学和批评的文化与活力……诗的创造力缺少素材和基础,因而不能获得最高意义的成功”。即英国维多利亚时代少有的“思想元素”和批评力,使得“创造力对世界透彻诠释的要求遭到了必然的拒绝”。这一因果关系也一致与阿诺德提到的批评功效,并且极具说服力。

而涉及到诗歌,他不仅要求其批评性质,还对诗歌题材做了要求,即诗歌内容和主题必须使人从中能到愉快。在《诗歌题材的选择》中,他指出“悲痛的感情无法宣泄于行动中,精神的痛苦状态持续不断,没有任何希望或反抗可使之缓解。这类情况,我认为就诗意而言是有缺陷的”。

但阿诺德仅仅将“诗意地享受”界定在“欢乐的情感”中,未免过于狭隘。与之相反,亚里士多德认为,在史诗、悲剧引发的净化作用中,认知功用、道德功用和审美移情的快感融和一起,可以受理性与实践智慧规约,这种审美的快感也属于情感净化,有陶冶情操的积极作用。他提出“净化”说解释悲剧的目的,可以说是以悲剧这一高级艺术为范式,肯定一切优美的希腊艺术,在领悟人生哲理、陶冶道德情操等方面,皆有积极的作用。就这一点看,亚里士多德的观点更加使人信服。作为有思维能力的人,不可避免的要经历情感,而作为反映人类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的文学,不管什么类型,都不能也不应避开某种特定情感,不管是使人快乐至极的作品,还是让人悲痛到无以复加,都给人带来感同身受的体验。经历到作为个体不能够经历的情感,使人类的精神世界更充实,这也是文学的初衷。

在《文化与无政府状态》中,阿诺德对什么是文化做了清晰的界定。“首先,文化源于真诚的科学热情,这种崇高的动机可以用“好奇”一词描述”,“其次,文化源于对完美的追寻,其动力在于行善的道德的热情和社会热情”,“文化之信仰,是让天道和神的意旨通行天下,是完美”,“文化所构想的完美不是只拥有,只原地踏步,而是不断成长,不断转化,而这一点它也同宗教不谋而合。”由此,阿诺德提出了以文化信仰代替宗教信仰的观念[3]。

用文化代替宗教拯救信仰危机,阿诺德也提出了原因。“宗教与诗歌相比,宗教所体现的人性更重要,因为他所要达到的完美更宽泛,受宗教影响的人数也更多。诗歌主张美,主张人性在一切方面均应臻至完善;宗教的主旨是克服人身上显而易见的动物性缺陷,使人性达到道德的完善。尽管诗歌的主张不如宗教那么有成效,但它是真切而宝贵的,诗歌的主张若与宗教观[3]念中有虔敬之心的干劲活力相结合,就注定会改造并统制宗教的主张”。对于人类长久以来依靠宗教获得精神救赎的状况,他指出“依靠宗教,但是宗教组织本身并没有,也不可能给我们以美,和谐和人性全面完善的思想”。所以我们如果完全依靠宗教,就犯了“过分注重手段和工具的通病”。他认为在维多利亚时代信仰危机下的英国,要劝服民众只能靠文化,“只有文化的批评声音他们才能听得进去,而且只有当文化像诗歌一样……意态坚决地以全面完美的人性的理想来衡量这些宗教组织时,批评的声音方能闻达于世”。宗教在帮助我们克服明显的动物性缺陷荣耀与世,但是文化人“关于美,关于美好和光明,以及人性全面臻至完美的理想,仍不失为完美之真确的理想”。宗教,以清教徒为例,所谓“力陈异见,固守新教”的完美主张是“狭隘的,有缺憾的”不可能引领人类走向真正完美[3]。

就这一观点而言,首先,这里阿诺德过分强调了文化对于信仰危机时代的必要性,极力贬低了宗教本不容小觑的力量。文中,阿诺德仅就清教徒这一类宗教的“狭隘的”完美进行了批评,但是人类社会发展至今有林林种种的宗教和组织,这一说法显然具有时代和地域局限性。鉴于宗教是跟随人类社会历史共同发展经历,已经成为人类社会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不可能也不应该摈弃掉,况且宗教“不健全的理想仍表达了人类迄今为止追求完美境界的最广泛的努力”。文化与宗教并不是完全相对,诚然,文化之中有宗教缺乏的方面,宗教中也有长于文化的地方,正像阿诺德提出的“诗歌的主张若与宗教观念中有虔敬之心的干劲活力相结合”,这也在另一方面肯定了宗教观念中的虔敬忠诚。再者,“完美”不可能有完全价值中立的界定。“完美最终应是构成人性之美和价值的所有能力的和谐发展,这是文化以完全不带偏见的态度研究人性和人类经验后所构思的完美。在这点上,文化超越了人们通常所认识的宗教”。虽然文化以“不带偏见的态度”来评定“完美”,但这也仅是在文化范畴所理解的完美的定义,可见,文中完全彻底的完美的界定是靠文学价值观来定义的,若用宗教价值观定义完美,也许文学所追求的完美并不优于甚至劣于宗教所崇尚的完美。并且“某一种能力过度发展,而其他能力则停滞不前的状况”在文化中也是存在的,就像阿诺德隐约表达的文化内缺少的“宗教观念中的虔敬之心”。

最后,他对宗教组织的质疑也仅来源于《不从国教者》等报纸所描述的内容。并且他对一家宗教报纸质疑赫胥黎教授的反问,“你那宗教团体的人生理想如此不招人喜爱,如此缺乏吸引力……这样的团体的理想如何去战胜和改造恶俗”也值得我们细细琢磨。首先,像他说的,该报纸“和《不从国教者》报一样带包了国内某一宗教组织”,所以这种观点只能是针对当时某些个别宗教组织。再者,他对文化的过分推崇,好像将文化和宗教对立起来,“文化与之相对,能起到有益于身心健康的作用,因为文化专注于看清事物本相,引导人类走向更全面,更和谐的完美”。当然,我们可以同意他将宗教从属于文化之中,但是他是否忘记了,在“宗教组织控制下的社会生活现状”,在整个宗教组织或是宗教思想的影响下,文化是极易受宗教的影响的,或者说文化是很难脱离宗教思想影响的。既然宗教的人生理想“如此不完善,如此狭隘”,在这种影响下,文化又怎么能“看清事物本相,引导人类走向更全面,更和谐的完美”? 这些问题无疑都值得我们深思。

五、结语

维多利亚时期是一个充满乐观主义和悲观主义的矛盾统一体。政治,科学和社会的飞速发展,民族主义情绪的不断高涨,工业文明不断发展,宗教却不断世俗化,精神和信仰的宝塔在慢慢坍塌。在这种环境下,阿诺德提出的文化信仰概念无疑变成了那个时代的指明灯,在一片荒芜迷茫中为人类的精神找到方向。他对文学作品以及文学批评的要求已然提高到了社会责任和道德要求的高度,他提出的文学信仰理念即使在现在的社会环境中都值得我们去深思。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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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马修·阿诺德.文化与无政府状态[M].韩敏中译. 北京:三联书店, 2012: 87-132.

[4]马修·阿诺德.“甘甜”与“光明”——马修·阿诺德新译8种及其他[M].贺淯滨译/评. 河南:河南大学出版社,2005: 1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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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徐重宁.时代的哀叹——解读马修·阿诺德的多弗海滩[J].名作欣赏,2006(20): 2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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