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不到”和“买不起”

孙焕英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之交，中国有一个“三年”时期。开始的说法，叫“三年自然灾害”。可是，有气象学家说，这三年基本风调雨顺。后来，“自然灾害论”哑巴了，又出来个模糊词语“三年困难时期”。困难，是因天灾还是人祸？

这个“三年”时期，什么都奇缺，吃、穿、住、行、用，想买买不到。吃的，每月就是定量的二十七八斤粮票、几两肉票、几两糖票，过春节加几两花生瓜子票。吃完了肚子不饱，想买点儿玉米面熬点儿糊糊充饥，或买点儿黄豆煮煮吃了消浮肿，对不起，买不到。至于农民，连一斤粮票都没有。地里产的粮食，被平调、征收后所剩无几，他们就挖苕根、扒树皮或干瞪着眼咽气；穿的，一年的布票不够做一套衣服。想买个自行车、手表，猴年马月抓一次阄！烟鬼酒鬼，犯了瘾你就打哈欠打喷嚏打滚儿忍着吧！至于住的，全中国连一间商品房都没有，去哪里买？

如今，几乎什么都有卖的了。可是，新问题来了：大多买不起。房子买不起，大学毕业的小两口，攒一辈子钱买不起一套房子；丹药买不起，比如农民生一场大病，要倾家荡产；文凭买不起，农家娃上大学，全家人辛辛苦苦挣钱供他够呛——学费还打着滚儿呢！生不起，打工妹生个孩子住几天医院，一两年的积蓄玩儿完！死不起，七尺墓地五十年，十万八万二十万；老不起，一个工人干一辈子的退休金，买不起养老院的一个床位，也雇不起一个保姆；娶不起，在农村，现在的彩礼就是存折、轿车、两层楼“三大件”；居家过日子，一棵大葱、一块生姜要几元，一斤牛羊肉近半百元……时语云：“基本工资不基本。”一是说，“基本工资”在总收入中不占基本地位；二是说，“基本工资”保证不了基本生活。至于买官的价码，就不是老百姓关心的事情了。

“买不到”和“买不起”的比较学，实在是一门和哥德巴赫猜想一样深奥的学问。我在城里的朋友圈中每每提起这个问题发动大讨论，可结果每每是一场混战、一片混沌、一头雾水、一无所获。

【原载2016年第1期《北京杂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