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洲铜与中国梦

2016-05-14 08:22樊佳奇
青春岁月 2016年9期
关键词:海子中国梦

【摘要】本文通过对海子名作《亚洲铜》的细致探索式诠释,试图分析诗中某些重要的尚未被点清的意象,并将这些意象直接的关联描画出来,并指出这些意象可能整体指向一个更广阔的世界文化背景,对创建中国梦的想象图景有良好的借鉴作用。

【关键词】海子;亚洲铜;中国梦

Abstract:This paper tries to interpret Haizis famous poem:Asian Cooper,to clarify some of the very important images which are still obscure. Those images are very essential to create of the Chinese Dream image,because they lead us to a international and cultural horizon.

Key words:Hai-zi;Asian Copper;Chinese Dream

海子的《亚洲铜》写于一九八四年,在八十年代,中国知识分子就开始做中国梦,他们不再如新文化运动那样一味的批判与否定传统文化,而是希望站在更广阔的立场上理解中国并放眼世界。哲学家海德格尔曾把诗人荷尔德林当做思想的近邻,经由荷尔德林海德格尔学习更好的作文化梦,那既是欧洲梦,也是德国梦,而我们希望通过诗人的指引学会做中国梦。荷尔德林为海德格尔重新生成希腊图景,并在此图景上对人类未来图景虚拟憧憬图像产生了巨大意义。我们知道,诠释一首诗是困难的。有时候有些东西要在模糊的上面再模糊的覆盖一下,那个被覆盖的图像反而可能闪光并清晰化了。我这种阅读某种意义上可以叫“探读”,在探索中阅读,在阅读中探索。阅读与诠释本身是一体的,诠释如同一种用光照亮黑暗的情况。我提供的是许多不成熟的線索,它们是一些提示、路标、基调等,可能是显而易见,也可能埋得比较深,当然也可能是完全错误的。至于整体性的理解,还不急于给出,因为诗歌不允许随便给出教条式的整体性解读,而且这个工作非常难。对于读者,能通达原诗的就不需要读阐释了,进一步,对稍有理解障碍和羁绊的读者,读阐释会有助于在更多层面通达诗歌。而对于完全不得要领的读者,不喜欢读诗的,读阐释或许也有出奇制胜的效果。现代诗需要阐释,这是个现代性问题,也是语言问题,这是无可奈何的事也是责任性的事。我们尝试如下:

一、亚洲铜

首先,我们先来看看诗歌的题目:“亚洲铜”。这是跨越千年的梦想,大同文明,以亚欧大陆为基点,一直延伸下去,延伸到全世界的某种全局性考虑。姑且叫文化战略也好。大陆文明与海洋文明的对抗史,海子意识到了亚洲的亚洲性,亚洲梦想充满厚重感。经验“铜”这个物。铜,同,痛,通,统,瞳,恸,童……亚洲的土壤的肤色,人民的肤色,文化的肤色,气质,司母戊鼎,青铜器,大同社会,亚洲的世界性理想,疼痛的亚洲,恸哭的亚洲,亚洲的童年在何处,亚洲人应如何感通,悲恸的哀悼如何可能,寻找光明的黑色瞳孔……这些都是诗歌牵引我们进入的声响意象。

“亚洲铜,亚洲铜”,这里有两声重复。呼唤、击鼓的拟声、使厚重增补。“祖父死在这里,父亲死在这里,我也将死在这里”此句体现了世代的关联,一代一代,我们都死在这块土地上,铜色的土地或皮肤,黄铜青铜色的性格,文化,黄帝炎帝,我的死是“尚未”,祖父和父亲的死是“不再”,这个“中间”有一个时间,轮回的,反复增补的时间性。时间,那已经死了的和尚未死了的之间的当下,被感知,被通达和纪念,也被遗忘。接着,海子写到“你是唯一的一块埋人的地方”,土地用来埋葬,但为何是唯一的?这个唯一性,对应的是这片土地上的世世代代的亚洲人,亚洲人生在这里也死在这里,这个大地是有意愿的,虽然它无私的赠予和保护人类,但这块大地愿意埋葬亚洲人,或者说,亚洲人可能更愿意埋葬在这里。这是亚洲人与大地互通往来的深厚感情使然。这不是排斥说别的美洲欧洲土地就爱它的原住民,而是说,哪里的居民爱他脚下的土地,并耕种它也保护它,那个土地都可以叫做亚洲。不是说这个世界上只有这个地方埋人,当情感可以扩大到对陌生人的爱并真的可以无限的给予,那即使是死,埋在哪里都是埋在自己的土地上。“唯一”是说,一种意愿:我愿意每一次都被埋在亚洲;一种命运,这种愿意一直在隐匿中给予保证。

“亚洲铜,亚洲铜,爱怀疑和飞翔的是鸟,淹没一切的是海水。”此处很可能出自《圣经》典故之诺亚洪水,亚洲肯定也经历过,因为有大禹治水,从而有造九鼎以震天下,铜鼎、和平鸽、乌鸦、怀疑的飞鸟,这些意象藏的很密集,飞鸟是第一个飞出去的,第一个不飞回来的,诗人就是飞鸟。大洪水亚洲都共同经历,大背景,一定要注意海子意义上的亚洲不仅仅是东亚,还有南亚,中亚,北亚,甚至整个亚欧大陆。我们惊讶于,这个铜,这个皮肤,圣人大禹,这个鼎,这个洪水等等,词语的这个命运性关联。想必诗人写的时候不会想这么多,不可能想这么多,想也是瞬间的,自由联想但却那么恰当。这个自由联想不同于一般的,诗人不但在万物的普遍联系中,用词语将那种因果争夺出来,铭刻下。自由联想容易,但刻入词语和表达,并让这种铭刻具有活灵活现的生成力是难的。就是说,冥冥中这些句子和词之间,在互相“穿越”。海子接着诉说到:“你的主人却是青草,住在自己细小的腰上,守住野花的手掌和秘密。”,这片土地的主人是谁?是青草!如此简单而透明的意象,大洪水后青草最卑微也生命力最强,青草初生;《坤——文言》:“天地变化,草木蕃。”洪水过后大陆上升,“水,分头驶往女人、母亲和大地。”,有关土德,分开水和陆地,诗人开始思入“青草”这个意象,青草细小而有韧性,“风推春天迟迟归”,草木的腰上是什么呢?可以是花,那是慢慢结出来的标志性的花,野花的意象自己延伸过来,野花有保存生命力的暗示《九月》中海子写到“目击众神死亡的草原上,野花一片”。哪怕是仅仅一片野花,还是有微弱的生命气息的。当然,这里还气息浓郁。野花如手掌,花上有纹路,手掌上也有,看手相是为了预测命运,这个命运的秘密返回这片土地,我们来想象电影倒带,亚洲的神秘命运倒着运行一遍:通过洪水、陆地、陆地上的草、野花、纹路、手掌、秘密、命运、亚洲、梦想……

二、诗人的意义

“亚洲铜,亚洲铜,看见了吗?那两只白鸽子,它是屈原遗落在沙滩上的白鞋子。”此处依然有挪亚方舟隐喻,和平鸽,落在地上就不回来了,谁看见?刚才是空镜头的话,现在空镜头中有了鸽子在飞(当然还是空的),生命被从第三节诗行邀请出来,或者说被诗人雕塑出来。如同创世那种行进节奏一样。谁看见呢,诗人看见了,并且反问我们这些盲目的读者,忙着边读边拟像的,问我们是否看见。如同神在创世的时候看见并且希望人类也看见。看见什么呢?希望。光明。这里有个颜色很重要,白色,对应于最后说的黑夜的黑,和心脏和血液的红。诗人心中最原初的心灵导师或应答者——屈原,海子虽不愿意承认自己是抒情诗人,但他确实更具备纯粹抒情诗人的气质和天才,他如同很多抒情诗人萨福,品达,屈原,荷尔德林,兰波等,对抒情情有独钟。海子看见那两只鸽子,捡起来,那两只鞋子捡起来穿上,那是屈原留下的诗歌源头处的鞋子,鞋和脚丫,行走,道路有关和在大的洪水背景下的,亚洲人整体的更遥远的某种源头性的“大诗”,这种诗与“人神混血、语言变乱、政治创建。”有关。

“让我们——我们和河流一起,穿上它吧。”不仅仅是海子自己穿上,他自觉于在他那个时代——八十年代——进入了为民族和中华集体创作的时代。后来这个时代因某些“众所周知”的原因中断到现在。这是不是命运性的?会有更大的命运等着我们么?接着看诗。让我们一起继承这两只鞋子吧!为什么是两只呢?可能是《诗经》和《楚辞》,虽然海子或许更热爱后者。另外,两只鞋才能行走,行走才能有寻觅的达成。行走要沿着岸边顺水而走,但首先要逆流,《诗经》之“溯洄从之”,寻找源头,文化的源头,民族甚至亚洲精神的源头。其实这些不是海子的理想,后来他理想更大,他理想“大诗”,大诗的理想更是一种人类整体性源头思索的理想的回溯了。白鸽子呢?根据上一节,明显让我们想到了约翰给基督施洗时候的情景,“耶稣受了洗,随即从水里上来。天忽然为他开了,他就看见神得灵仿佛鸽子降下,落在他身上。从天上有声音说:这是我的爱子,我所喜悦的。”,与河流一起穿上,然后远行,背负着灵,寻找文化、精神、生命的亚洲性诗性源头。

三、作诗与做梦

最后一节,海子进入了某种舞蹈:“亚洲铜,亚洲铜,击鼓之后,我们把在黑暗中跳舞的心脏叫做月亮。”我们发现,这一节刚开始的“击鼓之后”显得突兀,这个击鼓是突然出现的。但当我们敏感到这个亚洲咚(拟tong去声),亚洲咚(拟tong去声)的奇特声音,我们就会发觉这个击鼓就可以理解了。它对应于心跳的咚(dong去声)咚(dong去声)声。谁在击鼓?谁的心跳?只有人类有心跳,根据海子后来的诗论,我们知道,这个心就是人民,是人民之心,那些重新“被喜悦”的亚洲人民之心,他们的处境如同黑夜,但黑夜并不可怕,因为月亮,因为月光是白色的,月亮是黑夜中的白鸽子。或阴气中固执的一点点微弱的阳气。它是蒙神恩的,这个神或许不是基督教意义上的神,但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海子需要用圣经去切入某种道说,但他说的神可能更接近荷尔德林说的“神圣者”。舞蹈的姿态让我们总是会想到酒神和查拉图斯特拉。这个姿态明显区别于传统理解的基督的姿态。这也是荷尔德林某些诗中要区别开的一个重要问题,就是说,让基督的事件不再过分强调强烈的哀悼色彩,而是强调充满喜乐、宁静、和谐的祝福色彩,我们可参考荷尔德林《饼和葡萄酒》一诗。击鼓这个动作对应穿鞋的动作,是实践的姿态。穿上是实践的背负,沉重而充满责任。也充满危险,可能尚未有同伴(所以诗人呼唤“让我们……”一起穿上)。这是震撼人心且悲壮的“还乡”。悲壮除了刚才说的为危险和孤独,还有对这种可能处境的预感,历史性预感,因为白鞋子是屈原“遗落的”。命运性的遗落。悲壮的死亡悖论性危险可能还将发生,因为祖先在源头处就发生过。行走并沿着河流返乡,我们也想起荷尔德林的很多诗,《在多瑙河的源头》、《莱茵河》、《返乡》、《伊斯特河》等等,上溯德意志民族的根,上溯华夏民族的根,假如荷尔德林那里出现过的问题并非是一厢情愿的矫情哭诉,那么在海子这里,应该也必然将出现类似的严肃探索和情景?不管能不能返回故乡或诗意栖居,也不管会回到哪个意义上的故乡,白鞋子都是重要的。

最后,海子把做梦的承诺还给我们每一个人,他写到“这月亮主要由你构成。”一幅关于月亮的图景,月亮总在黑夜中悬挂。“酒神的祭祀在黑夜走遍大地”,这需要诗人自己去加入歌唱并构成行走大部队中的一员。这个“你”将在读者朗诵的时候产生一种共鸣,有心的读者会有意识的说,似乎对自己在说:“我也构成!”。这个“你”是心,是你我他,所有的你我他。黑夜中的白月光,清白无邪的你我他。红色的舞蹈。脉搏,血液,意味着红色舞蹈可能还要舞起来,红色是现代中国的主色调,生命力的主色调。当然,它也是狂乱和失控的色调。牺牲的色调。绝对付出不求回报的色调。黑夜的黑色,心脏的红色,月光的白色和土地(亚洲人)的黄色组成了世界四大人种的主色调。诗人海子在呼唤有志之士,一齐构成那颗为人民歌唱的心,那个灵,那个语言本身。诗人曾说“此火为大”。这里可以这么说:此心为大,同心同德。

四、结论:亚洲铜与中国梦

海子“亚洲铜”的意象如今转化为“中国梦”的主题,而中国梦要实现需要发挥想象力。学习做梦是恢复人类想象力的第一步。对于未来,我们已经没有做梦的能力。中国人还有机会表达愿望,做梦就是让我们解放思想,试着探索出新的愿望。大家都来做梦,通过读诗来学习做梦,当我们把梦境描画的越来越清晰,我们的未来图景实现的可能性就更大。我们如何做梦呢?这种做梦的想象力并不是凭空而来的。它需要过去作为支撑,任何对未来图景的勾画都离不开过去。现在这一点反而不能成为有效的资源,因为憧憬未来,恰恰是要超越现在,至少,对现在悬置不用。诗人发现了资源,就是我们过去的记忆。中国梦真正的动力就在我们如何回忆起、重新叙述中国传统文化的梦境。诗人海子是悲壮的开路先锋,他给我们开辟了对现代汉语的信赖,与对过去意象与未来憧憬意象之间张力的理解,透过《亚洲铜》,诗人为我们勾勒中国梦的想象图景,使我们充满安慰与启迪。

【参考文献】

[1] 海 子. 海子诗全编[M]. 上海三联书店, 1997:1-377.

[2] 海德格尔, 孙周兴, 译. 荷尔德林诗的阐释[M]. 商务印书馆, 2000,18-205.

[3] 中国基督教协会. 圣经和合本[M]. 创世记,1919, 5:29.

[4] 胡书庆. 对海子《太阳》七部书的阐释[M]. 河南人民出版社, 2007,30-31.

[5] 燎 原. 海子評传[M]. 南海出版公司, 2001:288-289.

【作者简介】

樊佳奇(1984—),男,河北人,同济大学人文学院宗教学博士,主要研究方向:诠释学、比较宗教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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