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完成纪实类拍摄项目

2016-05-14 06:45李思瑾
摄影之友 2016年9期
关键词:纪实知青故乡

李思瑾

生活中,我们最常接触的摄影题材就是纪实类的,但究竟该怎样完成一组作品?这次我们选择三种运用不同拍摄手法的纪实类作品,从他们如何选题,怎么寻找切入点与形式,以及拍摄过程中的灵活应变的角度入手,告诉你一组成熟的作品究竟是怎样炼成的。

对于纪实摄影,或许你最熟悉的名字就是罗伯特-卡帕、亨利-卡蒂埃-布列松、尤金·史密斯等等。这些纪实摄影大师用自己的镜头一次一次地向人们展示着这个世界的另一面以及别人的生活。除了光影本身的魅力,纪实摄影一直的魅力就在于照片里存在的人文关怀。随着时间的推移,虽然纪实摄影的各种可能性也在被摄影师们不断地进行探索,但纪实摄影因为它本身的魅力也一直被摄影爱好者们所追求。

或许你身边的家人、朋友就有让你忍不住想拍摄的冲动,但苦于不知怎么展开拍摄和编辑的你或许能从以下三位摄影师的创作经历中获得—些经验与灵感。

故事的灵感是聊出来的

王丹穗新浪图片摄影记者2015年获大理国际影会,《秘境PHOTO》最佳摄影师收藏提名奖。

作品:《一生知青》

拍摄方式:经典的图片故事拍摄方式,和讲故事一样,作品中有起因、经过发展和结尾。

项目简介:20世纪60年代,上山下乡运动席卷全国。知青们打起行囊,胸口顶着大红花,斗志昂扬远赴农村、边疆,运动落幕后,又纷纷逃离返城。有一些知青,因为种种原因,一直留了下来。来自新浪图片的摄影记者王丹穗,借着拍摄专题的机会,对这个自己一直以来颇感兴趣的题材也有了更深入地了解。

为什么拍摄“知青”这个题材?

我最早对“知青”有概念是因为小的时候,断断续续看过一部叫做《孽债》的电视剧,讲述的是几个被知青父母遗弃在云南西双版纳的孩子长大后结伴去上海寻亲的故事。当时的我很难理解为什么会有父母宁愿抛弃自己的孩子也要拼命离开一个地方,我已经不太记得这个电视剧的情节了,但这个疑问却一直在心里。今年是“文革”四十周年,知青上山下乡运动是发生在“文革”期间,所以也算有了一个机缘去更深入地了解那段历史,也算是为自己寻找答案吧。

在这组图片故事中,有五个主人公,施永青、颜文忠、邓成芬、周月琴和柏宏富,为什么选择他们?

其实我在去之前并不知道我能采访到哪些人,就是希望尽可能多地采访到留在云南的知青们,因为这样我可以了解他们不同的生活现况和当时选择留下的原因。我去到西双版纳后先后采访了八位知青,但是在后期的编辑时考虑到有些故事的雷同,也为了避免在讲述故事时,视觉上的重复,所以只选择了讲述这五位的故事。

“知青”其实是一个挺大范围的题材,因为其中的故事有很多,拍摄的角度也会有很多,你是如何选取自己的角度的?在开始拍摄之前又是如何构架这个故事的线索?

可能大家都知道,在当年轰轰烈烈的知青返城运动中,绝大部分的知青都选择了回家,但仍有少数人选择了留下。这个点比较刺激我,从心理上我很好奇他们选择留下的原因,也想要知道他们现在与这片土地之间的关系,与家乡之间的关系。而且,留守知青会让我觉得离当年那段历史似乎更近了一些。

关于构架,其实在拍摄之前并没有一个明确的构架,我只知道要先尽可能多的采访到留守的知青,去亲自听他们讲故事,这样我才能从中发现故事,并且知道该怎么去呈现。

在拍摄他们之前你都收集了哪些资料?做了什么调查?

在做这个选题之前,我先重新了解了当时的时代背景,然后再开始查阅知青上山下乡的这段历史。从这段历史中我知道了当时知青返城运动是从云南的西双版纳开始并最先初具规模的,第一批返城的知青也是从西双版纳离开的,所以我就又顺页着这段历史搜集了一些关于当地云南生产建设兵团(曾用名)的相关资料,知道了现在西双版纳现存农场的分布状况。其中很多资料都来自于知网的论文。

这组照片拍了多久?遇到了什么困难?你是怎么解决的?

真正的拍摄时间只有一周左右。最大的困难在于,如果你没有认识本地的熟人,很难提前找到拍摄对象,所以我的所有拍摄对象都是到了当地以后自己—个一个找到的。开始我尝试过直接联系—些当地农场的宣传部,但效果并不好。后来我就开始自己联系。因为我知道每个农场都相对封闭,大家互相之间也都会比较熟悉,所以我就开始通过当地的司机和其他的朋友介绍,先去认识不同农场里的人,再由他们带我去找留在农场的知青。寻找知青的时间可能要比我的实际拍摄时间还久,所以期间我还同时操作了其他的选题。

成组图片一般存在两种逻辑关系,故事和专题。故事有开头、经过、结尾;专题则是图片之间的关系,有时是非线性的,你是怎么考虑自己的整组图片的视觉构成的?

这组图片还是采用了比较传统的讲述方式,由几个不同人物的故事来构成,故事与故事之间是并列的。但最后在编排的顺序上是存在关联和逻辑的。以每—个人的某种状态串联在—起,从而展现—群人的同种状态。

这组图片还是采用了比较传统的讲述方式,由几个不同人物的故事来构成,故事与故事之间是并列的。但最后在编排的顺序上是存在关联和逻辑的。

给想拍摄一组图片故事的读者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如果只是拍摄图片故事的话,建议提前查阅好资料,准备采访提纲,这样会让被采访者觉得你还懂一些,他们也会更愿意和你多交流。另外任何模式都是不是绝对的,重要的是选择你认为适合的切入点和方式去讲述你看见的故事。

图片间需要有它内在的线索朱岚清

中国新生代摄影师代表作《负向的旅程》。第六届三影堂摄影奖得主,2015年“集美·阿尔勒发现奖”大奖。

作品:《负向的旅程》

拍摄方式:将“故乡”这个概念解构成几个实体部分,分别展开拍摄。项目简介:从2012年开始,朱岚清开始拍摄她的故乡,福建东山岛的风土人情照。离家读大学的她第一次有了“故乡”的概念,然而现代城市的一切变化都太快,她试图以这组作品表达自己对故乡的眷恋。

为什么想要创作这样一组照片?共花了多久时间?

大概前后花了三年左右。

那时我正在北京念大学,算是我第一次离开故乡到一个完全不同的地方生活,开始第一次有了“故乡”或者“东山岛”的概念。它让我获得一种对故乡的新的观看视角。

每年的寒暑假回家时,我就会开始拍东山岛。每次回家,故乡都在变化。这样迅速的变化让我当时感到很恐惧,我害怕故乡有一天变成我们完全不认识的地方,变成一个失去它的地方性,与中国其他城市化后的小城一模一样的地方。所以我想快点去拍摄一个我们这代人还熟悉的,它还保存有它地方特质的东山岛。看了侯孝贤导演的《风柜来的人》后,也给了我很大的创作动力。

虽然拍摄的是故乡,但在拍摄之前你是否有搜集相关的资料,做了一些调查?

虽然是从小长大的地方,但其实在生活的十几年里,我去过的地方并不多,大多是在那一点点生活范围里。小时候去过的地方,大多也在记忆里十分模糊。所以在拍摄时,会经常做一些资料的调查。

一开始我在报刊亭买了一张东山岛的地图,才真的开始去认识这个岛屿,它的海岸线如何延伸,它的公路如何连接起这些村子。通过一次次的寻访与拍摄,地图的脉络也逐渐可以和真实的岛屿拼合起来。地图上我找到的地方大部分我都去过了,不过我更开心地是在无意中发现的那些在地图没有标注的地方。

现在看来,整个项目的资料搜集,其实大部分还是关于地点的搜集。还有一些是时间的搜集,比如在拍摄村庄时,也希望可以拍摄到更多仪式性的场景。所以也会跟老人家探听,什么时候有神明诞辰有迎神活动等等。“故乡”是一个很大的概念,你是怎么寻拢拍摄切入点的?比如在整组作品中你重构故乡的线索,为什么选择的是这些,八尺门、家、食物、土地、神、海?

我想如果你开始—个项目时,就从一个非常大甚至有点空泛的主题进入,反而有可能变成是一个没那么有趣的作品。在最初,我唯一想拍摄的就是作为我故乡的东山岛。

八尺门是联接东山岛与大陆地之间的渡口,人们无论是离开故乡或是回到故乡,都要经过这里。所以八尺门作为第一章,也是回家的开始。家这部分是关于故乡的家庭生舌,我的亲人、朋友的生活状态。家是我与故乡最亲密的联系,而故乡这种平淡的家庭生舌好像既是我迷恋的也是我所想逃避的,它大概代表着我对故乡的一种矛盾的情感吧。在土地这个章节我想关注土地的变化,传统的生活方式,渗透进日常里的民间信仰,包括作为土地与信仰之间的纽带的食物。

最后我希望海是一个开放的结局,因为海岛的特质以及我们看不到海的尽头。从作为生舌依托的海到作为消费空间的海,甚至变成消费符号的海,海在人们生活中的意义,也在不断发生着变化。

后期编辑时,怎么表现你想传达的东西?

八尺门这一章可以传达出一种开端、通道或连结感,所以我可能拍大桥,桥附近的风景,以及车上的乘客。在家这一章里,我希望以一个更为亲密的视角,去拍摄一个普通的县城家庭和充满细节的生活场景。在土地这一章里,我希望探究岛屿上比较传统的生活方式,人们如何维持或延续对土地的信仰。所以我拍摄了很多关于农耕生活的照片,种植的照片,以及很多的宗教仪式场景。在宗教仪式这部分,我更多想拍摄的是那些融入于生活里的民间信仰,那种细微的仪式感。在海这一部分里,我希望可以拍摄到不同功能性的海,渔民的海或旅游的海,日常的海或神圣的海。对于这个项目来说,在每个章节,我只是会设置一个框架,并不会设计到每一张照片。照片对我来说都是意外的,我只是给自己找到一条路径,在这条道路上会遇到什么样的人或场景,都是未知的。

对于这种非线性的叙事方式,对于有此创作愿望的人,你有什么建议吗?

把每次展开一个摄影项目都当做是一次完全崭新的创作经验,你可以把你的摄影作品看成是一个电影作品、一个文学作品、或是一个剧场,把不同媒介的叙事方式都借鉴到你的摄影创作中。不管线性与非线性,也仍需要有它内在的线索,它可以是明显的,也可以是隐蔽的。作品在建立自己的叙事方式后,更重要的是它作为一个整体所想叙述的事是否能在叙述之外独立到达观众那里。我觉得只要“有效”,不管何种叙事,都是成立的。

我想如果你开始一个项目时,就从一个非常大甚至有点空泛的主题进入,反而有可能变成是一个没那么有趣的作品。在最初,我唯一想拍摄的就是作为我故乡的东山岛。

动人之处在于有感而发王远凌自由摄影师凭借作品《十八梯》先后斩获2010年南方纪实摄影展银奖、首届全国青年摄影大展人文关怀类提名奖、2011连州国际摄影年展新摄影大奖等。

作品:《十八梯》

拍摄方式:用人物群体环境肖像的方式反映一个地方的状况,乃至一个时代的背景。

项目简介:十八梯,是一个地名。这个位于重庆的贫民窟已经成为过去。拆迁很快就将这里夷为平地,高楼崛起的同时,一段过去的记忆和记忆里的人都将成为过去。

为什么会拍这个项目?

其实初衷是报社的—个策划报道,是个非常正式的一个拍摄项目因为十八梯要拆了。以前我们经常会去那个地方拍照片,因为那是一个很世俗化的地方,吵吵闹闹的,觉得很好玩,但一直又觉得没有拍好。这次真的感觉要拆了的时候,才觉得作为—个重庆人,又有必要做点什么。

为什么是以“环境肖像”这种形式昵?

《十八梯》最初是一个摄影服务项目,目的就只是为了想为十八梯的居民,特别是那些家庭条件差,连照片都不多的老百姓拍照。所以,其实本质上是—个“移动的照相师傅”这样一个概念。所以,这个项目本质上是照相馆式的,只是,我在里面加入了我自己对于拍摄的对象的理解。

因为一开始的目的和用途都不一样。出发点不一样,结果就自然不—样。从一开始,我就非常刻意地避免拍成图片故事。因为一开始的目的和用途都不一样,所以出发点不一样,结果就自然不一样。

在创造这些影像时,我同时试图以最为传统的形式,以此与这些人取得某种生活关联,某种信任关系,以及某种情感共鸣,以他们的庄严姿态以回报我个人的故园情怀。

关于人物的表情这点很有意思,他们在拍摄时应该会比较拘谨,有设想过想要什么样的表情吗?

有的是灵光—现,把握住了;也有拍摄前观察到,再“回放”的;如果都不行的就让他使用无表情。毕竟有些现场是很难以控制,灵活处理。

是否有筛选过他们的职业、性别、年龄等等这些因素?

最开始我选职业,但后来发现这样违背初衷。我不是做的人类学,社会学样本采集。我就是为老百姓拍照片,我想拍他,他愿意让我拍,就这么简单。当然,尽量会在性别,年龄上做平衡。主要是女性,我怕别人觉得我有什么企图,但是实际上都还是很好沟通。

你如何把握照片在风格上的一致性?

风格的一致性是使用影棚灯,控制色温。我使用两盏u2影棚灯,不开闪光,常亮。虽然光线弱,但基本能保证快门在1/5秒左右,人不会因为微动而虚掉。

该如何选择拍摄形式

在开始拍摄之前,要尽可能多的查阅相关资料,对拍摄的背景多做了解,尽可能多地与被拍摄的对象沟通。首先要明白每一个故事都可以有不同的呈现形式,拍摄前你要首先清晰自己的出发点,明白自己拍摄的用途,借此才能知道自己想要何种形式来进行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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