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情史

2016-05-14 13:12马拉
山花 2016年9期
关键词:小白女神姑娘

两年多前,我和几个朋友开了个店。原谅我用“个店”这么抽象的词,我实在说不清楚该怎么概括这个店。具体来说是这样,我们原先的想法是做一个小店:有咖啡,有果汁,有房间,我们还请了一个厨师做饭,酒是必不可少的。店是一栋独立的别墅,有漂亮的院子。我们在院子里种满了花,还种了满墙的爬山虎。现在,整面墙都是绿的了,两年前可不是这样。爬山虎刚种下去那会儿,只有几条稀疏的藤蔓,搭在细竹子上,像是瓜蔓,我们看着有些着急,我们想它快速地爬满整面墙壁,柱子和铁丝网。卖花草的阿姨看着我们,像是看着几个傻逼,她手里拿着花锄说,你得让它长,你得让它长,过不了两年,我保证你这儿全绿了。她没骗我们,过了不到两年,已经满墙都是了。门口的竹子也是,刚开始稀稀疏疏的,现在,已经砍了两回,太他妈多了。

店开了,喝酒的人像苍蝇一样扑了过来。我没有想到,我们这个城市有如此众多的酒徒,如此众多爱文艺,爱吹牛逼的青年。他们整天在店里吃啊,喝啊,吐啊,各种吹牛逼。我喜欢他们,多少个夜晚,我们坐在院子里,喝光一瓶瓶的啤酒,红酒。他们给我带来了各种各样的消息,诗歌小说美术音乐微电影。我坐在店里,像个信息收集机,广泛的信息渠道,让我成了文艺圈最受欢迎的人,他们喜欢从我这儿听各种八卦,然后把更多的八卦告诉了我。那段日子,我喝下的酒估计得用吨计算。

有天晚上,我从外面喝完回来。一走进院子,就听见杜若白的声音了,他朝我喊了声,马拉,过来,你这傻逼跑哪儿去了?打了你好几个电话。我掏出手机看了看,有杜若白的电话,半个小时前的。那会儿,我正喝得天昏地暗。杜若白招呼我到他身边坐下,看了看我说,喝得不少啊?我点了点头,摸了摸脸,有点烫,隐隐有点反胃。杜若白给我倒了杯酒说,你这是跟哪帮傻逼喝啊,还喝成这样。我推了推杯子说,不喝了,晕。杜若白拿起杯子碰了下说,你这不还没吐嘛,再喝点儿。他一举杯喝了,看着我。我犹豫了一下,喝了。喝完,对杜若白说,我上个厕所。

进洗手间,撒了泡尿,洗了把脸,我感觉好一些了,镜子中的脸有点红,只要脸还是红的,只要心跳还没有加速,我相信我还能再喝几杯。如果脸变白了,那就真的废了。洗完脸,我对着空调吹了一会儿,去了院子。杜若白又给我倒了杯酒说,马拉,给你介绍几个新朋友。说完,挨个儿给我介绍,这是谁,这是谁谁,这是谁谁谁。最后,杜若白指着我身边的一个人说,这是小白,我哥们儿。我们喝了一杯。那个晚上,我又喝醉了,我记得我们后来在院子里唱歌,朗诵诗歌。小白读的是播音专业,故意朗诵得各种不正经,油腔滑调,这他妈真是个讨人嫌的人,诗歌这么严肃的事情。我讨厌他们这样,每次我朗诵诗歌,总是说我朗诵得比念经还难听。我想我是不会再见到他们了。

过了多长时间我忘了。总之,有一天下午,我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喝茶,一直喝到太阳不见了。我想起来,应该吃晚饭了。那是一个美好的下午,我有几天没有喝酒,头脑清醒,身体散发出让人喜欢的健康的气息,我甚至能感觉到我的心脏,我的胃都是干净的。满院子的植物精神抖擞,陆续有人进来。我想遇到几个认识的人,我们可以坐下来,喝一杯酒,聊聊过往和未来,聊聊女孩子和白色的袜子。没有一个人。

我拿出手机,打了几个电话,他们已经约好了饭局。翻电话本时,小白的名字跳了出来,我一下子想起了他的脸,白,非常白。小白的电话很快通了,一个愉快的声音传了过来,哈喽,马拉你好。我什么时候存了他的电话,我已经忘了。过来喝酒吧!小白说,好啊,还有谁?就我一个人。电话那头愣了一下,就我们俩?太无聊了吧,我喊两个姑娘过来。挂了电话,我又喝了杯茶,一个人在院子,慵懒,舒服,画上的姑娘看着我,充满了爱意。

小白是一个人进来的,他笑眯眯地看着我,发了根烟说,真是一个人啊?在我对面坐下,小白冲店里的姑娘说,美女,来两瓶啤酒,冰的。小白到店里来过一次,也许不止,反正我没有看到,他和所有人都很熟的样子。一坐下,小白开始谈他的工作,他遇到的各种烂事,一个接一个的傻逼从他的口里滚出来,让我觉得我身边挤满了无数的傻逼。看着他的嘴,仿佛那是一个傻逼生产基地。他几乎不停地说,没完没了地说,我想插嘴都插不上,我有点后悔喊他来了,我喊他来是喝酒的,至少他应该听我说说话。这会儿,我成了他的听众,郁闷之情难以言表。在他喝酒的空隙,我赶紧问了句,姑娘呢?小白放下酒杯,擦了下嘴说,在路上,应该快到了。说完,拿起手机看微信,对着手机说,美女,到哪儿了?赶紧的,赶紧的,我们准备开始了。放下手机,小白开始讲他的大学时代。他已经讲完了单位的傻逼,轮到同学中的傻逼了。都说物极必反,小白在电视台做编导,工作中要说无数的话,我想不通他为什么工作之外还要说那么多的话。据说,张艺谋、贾樟柯他们平时是不喜欢说话的。

第二瓶酒喝到一半,我看到两个姑娘走了进来。她们身材高挑,穿着短裙,四条白花花的大腿不要脸地杀进我的眼睛,穿的是高跟鞋。至于上面,好吧,三分之一只乳房露了出来。我看到她们朝我们的桌子走了过来,喊了声小白哥,好久没见啦!她们一左一右地坐在小白身边,和小白打情骂俏。过了一会儿,小白像想起什么一样,对两个姑娘说,对了,给你们介绍下,这是马拉,马老师,这儿的老板。然后指着两个姑娘说,这个是A,这个是B。(此处无它,在后文中,有必要使用名字的,我会写名字,没有的就按字母表排吧。)两个姑娘懂事地拿起酒杯说,马老师,来,我们敬你一杯。

那是一个异常欢乐,异常诡异的酒局。纵横酒场十多年,我终于感受到了强烈的挫败感。两个姑娘围着小白,撒娇、抛媚眼,时不时把手搭在小白的肩上,大腿上。你能想像我坐在那儿的感受,尼玛,这不就是个傻逼么?小白偶尔从左右中抽出身来和我喝一杯,姑娘们偶尔和我碰一下杯。整个晚上,两个姑娘和我说的话不超过一百句,和小白说的话不少于五千句。我不能忍受这样的局面,努力想让自己变得有趣起来,让姑娘们喜欢起来。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的,她们懒得看我一眼,偶尔看一眼如同赏赐。有好几次,我想走,又不甘心。凭什么?这他妈是我组的酒局!还有,姑娘们的乳房真的很性感,我想多看几眼。

喝到十一点,我差不多醉了。小白说,我们去吃宵夜吧!我说,我不想去。经过一晚上的努力,我知道姑娘们不会多看我几眼,我的信心就像尿一样,全他妈流进厕所了,流进城市地下不知去向的下水道。小白说,走啦,走啦,一起去撒!去你妈逼啊,老子当了一晚上的傻逼还不够啊!姑娘们嗲声嗲气地说,走啦,马老师,一起去嘛!我站了起来说,我不去了。小白对两个姑娘说,你看,你们太没有魅力了,请马老师吃宵夜都请不动。小白一说完,两个姑娘像兔子一样跳到我身边,一左一右地拖住我的手说,马老师,走啦,不要这么不给面子嘛!她们的乳房蹭在我的手臂上,让我的心又痒了起来。有两个姑娘呢,我终于还是去了。

去的地方是烧烤档,一坐下,啤酒就摆了上来。很快,烧烤也上来了。我再一次进入傻逼状态。看着小白,我骂娘的心都有了,这尼玛是干嘛呀!喝了一打啤酒,街上的人少了,烧烤档上的人多了起来。小白和姑娘们谈笑风生,哦,不是,是打情骂俏。和世界上所有的酒局一样,酒到如此,怎么能不谈谈爱情。她们如此赤裸裸,表达着对小白无尽的爱意。夜色中的小白,喝酒抽烟,他白色的胖脸儿微微红了,他笑得那么开心,放佛阅尽人间。我喝了一杯又一杯的闷酒。

大约一点多,A姑娘看了看手机说,小白,我要回家了。小白意犹未尽地说,这么早就回去?早你妹,你们赶紧给我滚吧,越快越好!我又喝了一杯。小白放下酒杯说,马老师,我先送A回去,你等等,我马上回来。说完,扭过头对烧烤档老板说,老板,买单。我不耐烦地说,回来再买吧,赶紧送人家回去。我看了看B,她有漂亮的下巴。小白站了起来说,好,那我先送A回去,你等我,我们再喝点儿。小白走出几米,我正想和B说几句话,B突然站了起来说,小白,等等我,我也想回去了。小白摆了摆手说,你先别急着回去,陪马老师坐会儿,我马上回来。B摇摇晃晃地走到小白身边,拉住小白的手说,你偏心,你为什么不送我回去?小白有些不好意思地扭过头对我说,马老师,那我先送她们回去。他们一上车,我狠狠抽了自己一个耳光,骂了句“傻逼”。一个人坐在烧烤档,我喝完桌上的酒,小白没有回来。我想象了下旖旎风光,又骂了句“傻逼”,骂的是我自己。

我给杜若白打了个电话,骂到你他妈交的什么朋友,太他妈恶心了。杜若白在电话里嘻嘻哈哈地笑,像个傻子似的。过了两天,杜若白打电话给我,约晚上的饭局,我问有哪些人,他说,有小白。我说,不去!杜若白说,来嘛,别那么小气,小白知道错了,这次不会了,真的,我保证不会了。来来来,我请客。杜若白磨蹭了半天,我终究还是去了。

一见到我,小白笑眯眯地说,马老师,不好意思,上次喝高了,真喝高了。我点了根烟,瞟了小白一眼说,风光无限啊。小白咧开嘴说,马老师,你想多了,君子之交,君子之交,我和姑娘们坐而论道,谈人生,谈理想,一直到天亮。我想像了下,两个大腿白晃晃的姑娘,喝得晕晕乎乎,到了一个男人家里,他们坐而论道,你信吗?我不信。小白看了看我说,马老师,今天约了几个姑娘,你肯定喜欢。有些情况我已经知道了,小白在电视台做编导,经常拍情景剧,他带出来的姑娘多半是些临时演员。这些姑娘几乎无一例外的长得漂亮,却总让人感觉缺了点什么,后来我知道了,缺心眼。她们漂亮,生活简单,不想太多的事情,她们喜欢上电视,哪怕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角色也让她们嗨起来。有时候我想不太明白,一个小地方的电视台,一个情景剧到底有什么意思,能成名吗?简直是个笑话,但姑娘们确实喜欢。

小白没有撒谎,他叫了几个姑娘过来。这次,AB没有来,和AB一样,CDEF长得依然漂亮。酒桌上的气氛比上次好了一些,至少我觉得不像上次那么傻逼。杜若白使劲儿地和姑娘们逗乐子,很快他喝高了,手舞足蹈的。小白指着杜若白对姑娘们说,我和他是一个组合,知道我们这组合叫什么名字吗?姑娘们猜了半天,没猜出来。小白鬼气地说,小白兔组合,没想到吧?姑娘们都笑了起来,小白兔,小白兔,奶糖耶。小白说,我们可没有奶。说完,坏笑着看姑娘们的胸脯。姑娘们浪笑起来,“咯咯咯”像几只小鸡。空气中有点儿情色的意思了,我开心地喝了一杯。小白看着姑娘们说,再猜,为什么叫小白兔组合?姑娘们矫揉造作地说,小白哥,你好坏。说嘛,为什么嘛?小白指着自己说,我,小白!又指着杜若白说,他,杜若白,也是小白。说完,伸出两个指头说,小白兔——,TWO!姑娘们哈哈笑了起来,笑得东倒西歪的,我也笑了起来。

喝完酒,我们一起去了KTV。三个男人,四个姑娘,气氛热烈。姑娘们一会儿在这个男人怀里,一会儿搂着另外一个男人。喝到一点多,我受不住了。和他们打了个招呼,走了。第二天中午,杜若白给我打了个电话,告诉我昨天的战况。他说,后来都喝多了,小白带着F走了。他和CDE一起出来。CE一起打车走了,他问D住哪儿,要不要送她回去。D喝得像个傻逼,死活不肯回家。在出租车上,D伸手摸他的鸡巴,说要和他一起吃宵夜。杜若白说,妈逼的,把老子吓死了。我听得有些不耐烦了说,搞了没?杜若白说,没没没,这种傻逼姑娘谁愿意搞啊!我被逼得没办法了,说我妈喊我回家呢。杜若白说,老子把她扔门口就走了,那傻逼姑娘还一直哭一直哭,烦死了。杜若白电话挂了没一会儿,小白电话过来了,接通电话,我说,来炫耀?小白连忙说,没没没,马老师,你又想多了,我是那样的人吗?我把杜若白的事儿说了一遍,小白笑起来说,我知道会那样。接着,小白说,和D认识好几年了,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抽什么风,整天缠着他,他不想理。D勾引杜若白,大概是想做给他看的。他说,在KTV就看出来了,D那傻逼姑娘,见男人就抱,故意的嘛!至于F,小白说,回到家,他都快累死了。F兴致勃勃,想来一炮,人都脱光了。我说,没搞?小白说,没搞,觉得没意思。F口了小白一会儿,小白还是软塌塌的,F放弃了。小白说,早上起来,看到F光着身子躺在床上,鸡巴一下子硬了。F侧卧,两只乳房性感迷人,阴部朝气蓬勃。他去洗澡,打了个飞机。我骂了句,操,傻逼。

类似的事情后来发生了很多,以致我懒得记姑娘们的名字了。那些姑娘小白到底有没有睡过,我也懒得问了。只要有小白在的酒局,姑娘是少不了的。通过小白,我认识了各行各色的姑娘,这么说吧,超过我此前认识姑娘的总和。从电视台主持人到银行白领,从酒吧公主到微商女神,从富二代到麻辣小龙虾老板娘,跨度之大,叹为观止。

那段时间,饭局酒局多得让人厌倦。每天早上起床,望着镜子中的自己,忍不住产生深深的厌恶。那浮肿的眼睛,昏黄布满血丝,口腔里散发出让人恶心的酒腥味儿,整张脸都是让人讨厌的。偶尔早起,看到清晨的城市,总有些不真实的感觉。听到鸟叫,仿佛都是多年前的事了。

小白八四年的,未婚,他长得漂亮,脸白,谈吐幽默。多年电视台的训练,让他有了一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能力。在我看来,小白的生活并不让我喜欢,更谈不上羡慕,我不知道他每天酒醉之后醒来会想些什么。问过他,他说会在阳台喝茶,让昏沉沉的脑子回到人间。他的那些姑娘,像电视剧的配角,偶尔出现一下,然后消失。突然有一天,又冒出来,再接着消失。我想,他和这些姑娘应该谈不上爱,只是需要。他是个成年人。

字母表后面的姑娘,我不想再一一描述,她们就像一个个字母,本身并无意义。

有一天,小白约了我,还有杜若白几个人。那天,饭桌上让人意外的只有一个姑娘,略显得有些老,和以前见过的姑娘有些不同。我们坐在院子里,小白介绍到,这是高老师,教舞蹈的。我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对小白带过来的姑娘,我已经厌倦了,也失去了勾搭的兴趣,何况这个姑娘长得并不漂亮,脸有些大,额头发亮,眼神凌厉。等我们坐下,小白说,我带高老师转转,你们先坐会儿。说完,带着姑娘去了里面。

我们这个店,初次来的多会拍个照,发发朋友圈。是的,在我们这个三线小城市,这样的店还很少,到处都是书,墙上挂的是市里著名画家的画,院子里满是花草,各个角落挂满了好玩的小装饰物,隔三岔五组织读书会,观影会,诗歌朗诵会,新书发布会,这让它显得很文艺,很装逼。不少来过的朋友告诉我,很有丽江的感觉。丽江,丽江,这个艳俗的地方,依然是多少人心目中的圣地。我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见过多少装逼作态的小姑娘,见过多少高冷范儿的剩女和不甘寂寞的少妇。他们来去,充满情欲和暧昧的味道。

等小白领着姑娘出来,菜已经上了。姑娘说,这儿挺不错的。小白说,当然,都是文化人做的,文艺着呢。小白讨好般地看着姑娘说,高老师,要不喝两杯?我看了小白一眼,妈逼的,他什么时候这样了,感觉有点陌生。高老师扫了小白一眼说,你喝吧,我不喝了。小白又看了看我说,马老师,喝点儿?

小白喝得小心翼翼,时不时看姑娘一眼。我和杜若白已经喝开了,我们叫小白带过来的姑娘“高仰止”老师。姑娘好奇了一下,为什么是高仰止老师? 我和杜若白笑起来,高山仰止,高仰止老师多好听。姑娘难得地笑了笑。我给高仰止老师倒了杯酒说,喝点呗,你一个人不喝也挺无聊的。酒倒上了高仰止老师没有拒绝,她还是不喝。轮到她的酒,她轻轻推到小白面前,小白连忙说,我喝,我喝。喝了一会儿,我们觉得无聊了,小白他妈就像条哈巴狗似的,完全没了往日的气势,连说话都不好玩了。

杜若白提议玩石头剪刀布。轮到小白和高仰止老师了,高仰止老师问,你出什么?小白说,布。高仰止老师出了剪刀,小白出了石头。高仰止老师瞪了小白一眼,小白飞速地端起杯子说,我喝我喝,我错了。喝完,高仰止老师又问,这次你出什么?小白说石头。小白出了石头,高仰止老师出了布。小白又喝了一杯。第三杯,小白问,高仰止老师,你出什么?高仰止老师说剪刀。这次,小白出了布,高仰止老师出了石头。我和杜若白哈哈笑了起来,小白也跟着“嘿嘿”乐了,高仰止老师,这次怪不了我。只见高仰止老师淡淡一笑说,这次赢的喝。我和杜若白有点看不下去了,这太欺负人了。我说,高仰止老师,不带这么玩的。高仰止老师看都没看我一眼,对小白说,这次是不是赢的喝?小白连忙点头,对对对,这次赢的喝。看着小白的样子,我们都觉得丢人,就一个姑娘至于吗?

那个酒局非常无趣,我和杜若白都有些无语。几个人慢慢撑到结束,意兴阑珊。小白想送高仰止老师回去。高仰止老师高冷地说,不用,我自己开车,你喝吧。小白死皮赖脸地说,要不,你送我回去?高仰止老师说,你又不是没有腿。说完,走了。等高仰止老师走出院子,小白连灌了三杯。发了会儿呆,小白说,我请你们宵夜吧。

中秋节都过完了,南方的街道还是绿的,却有些冷了,我们喝的还是冰啤酒。小白找了一个吃螃蟹的摊子,据说那儿的毛蟹特别肥美,有膏有黄。一坐下,小白要了二十只毛蟹,一打生蚝,还烤了一些串儿,一打啤酒。这是我记忆中,唯一一次只有我们三个男人的宵夜。

喝了两瓶下去,小白醉醺醺地问我,马老师,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忍高老师吗?

我喝得也有点傻了说,傻逼呗。

小白顿了顿说,马老师,不对。她是我前女友。

马老师,不怕告诉你,你知道,我认识很多姑娘。有些姑娘喜欢我,你都看到的。你肯定以为我和这些姑娘都上过床,是吧?但是,真的,但是,其实好多姑娘我和她们没关系,我怎么会喜欢那些傻逼姑娘。再说了,我如果见个姑娘就带回家睡觉,她们谁还敢跟我玩儿啊,我也是有节操的。我只是无聊,你说,我一个单身汉,不喝喝酒,我傻逼吧唧地坐家里干嘛?我喜欢玩,我也坐不住。你还记得莎莎吧?

不记得。

不记得也没关系。我知道你看不起莎莎,觉得人家混夜总会的,肯定是个鸡。我不管她做什么,她仗义。每次去她那儿,我觉得舒服。人家其实也不图你个什么,是吧?我上次出差,没钱了,发了个朋友圈求助,最后你猜,谁给我打钱了?妈逼的,那帮平时吃吃喝喝的哥们,没一个打的,就莎莎给我转了五千块钱,人家还问我够不够。这叫什么,仗义!回来我请莎莎吃饭,人家提都没提钱的事儿。我说还钱给她,人家说,没事,不急,你先花着呗。我去她那儿喝酒,经常是人家拿自己的存酒,都不让我花钱。人家看我脸白?马老师,我告诉你,不是,是人心。平时我对她尊重,你看过我什么时候对她们动手动脚了,没有。人家也只是个职业,是吧?你花两个钱怎么就牛逼了?怎么就能欺负人了?你们行,我不行,我觉得她们也不容易。有几次,知道我喝多了,人家第二天早上给我送汤。我记得人家这个情。

行了行了,别扯那么多了,喝酒吧。

马老师,你说高,高高仰止老师,我为什么对她那么忍,我对不起人家,我心里有愧。我告诉你怎么回事儿。

十年前,小白大学毕业,他从遥远的兰州到了南方的这个小城。刚刚毕业的小白,对未来充满了美好的期待,他想一切都会像他想象的那样,做一个牛逼的记者,铁肩担道义,妙笔著文章。刚进电视台的小白,广交四方豪杰。和其他刚毕业的小男生不一样,他敢花钱,活儿也牛逼,毕竟毕业前他在兰州电台混了两年。小白家里开了一个厂,手底下一百多号人,老爷子经济宽裕,没指望小白赚钱。来之前,老爷子跟他说,你终于可以自立了,我不要你给我钱,不问我要钱就行。临行前,老妈子偷偷塞了张卡给小白说,儿啊,我给你存了两万块钱,你先花着,要是没钱了,你给妈打电话,妈给你打。小白推开老妈的手说,没事,我工作了就有钱了,不要你的。老妈子硬是把卡塞给小白说,你还不懂事,出去做事,很多地方都要花钱的。

到了电视台,小白才知道,老妈说的是对的。刚出来工作,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吃喝住行没一样省心。就说租房,押金租金加一块儿不是个小数字。行这方面,你总不能走路上班吧?吃喝就不提了,他本就是个爱花钱的主儿。他交了三教九流的朋友,每到下班,接小白吃饭的车已经停在电视台门口了。他们整天吃啊喝啊,多半时候小白不用买单,毕竟他年轻,刚工作,没人指望他买单。可小白不好意思,每次一发工资,他会喊大家一起吃饭,他那千把块钱的工资,一顿饭就没了。这么吃喝了两年,高仰止老师毕业了。

那会儿,工作已经不好找了,高仰止老师读的又不是什么牛逼的学校。小白虽然在社会上混了两年,认识了不少人,但要靠他的人脉给高仰止老师找份满意的工作几乎不可能。实在没办法了,小白找到台长,厚着脸皮说,台长,进台这么久,我没求过你什么事儿,有个事儿想麻烦下你。问清楚了情况,台长说,小白,这个事儿不好办。小白说,老板,我知道不好办,要不也不麻烦你。说完,小白补了一句,要花钱的事儿,你说,这个不是问题。台长说,不是钱的事儿。那段时间,小白厚着脸皮找了所有能找的人,花了不知道多少心思,终于把高仰止老师送进了当地最好的小学。他说,高仰止老师,我对得起你了。

所有人都觉得小白会和高仰止老师结婚,他费了那么大劲儿把高仰止老师的工作搞定了,未来应该是可以预期的。小白也这么想。有不少朋友觉得,高仰止老师是配不上小白的,小白长得漂亮,家里有钱,人又好玩儿,工作也还不错。高仰止老师家里的条件想来是不太好的,不然也不至于要小白帮着找工作,至于长相,高仰止老师最多也只是中等姿色吧,和电视台的莺莺燕燕比起来简直不能看。

年轻的小白意气风发,工作慢慢步入正轨,前途似乎一片光明。女朋友又来到了身边,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好的事情吗?如果顺着生活的逻辑这么走下去,一切都很完美。小白买了房子,装修好了,该结婚了。有了高仰止老师的小白,依然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他觉得他的人脉还不足以支撑他的未来,他需要认识更多的人,组织强大的关系网,这张网能够让他获得安全和前途。实际上,他已经是小城的万人迷了,有朋友来,都会问他应该去哪里吃喝玩乐。大家都很喜欢他,是啊,谁会不喜欢一个漂亮、幽默、花钱又大方的年轻人呢?有他在,总是充满欢乐。他回家总是很晚,总是醉醺醺的。高仰止老师开始没说什么,时间久了,唠叨是不可避免的。那些话,小白不爱听,他们顺理成章地开始吵架。

如果仅仅如此,也没什么,谁没有傻逼兮兮的过渡期呢,谁没过过几年花天酒地的日子。混乱之后,我们会把黄头发染黑,把指甲剪干净,穿上得体的衬衣,走进婚姻,有一个孩子,过上按部就班的生活。若干年后,我们会成为受人尊重的中年人,温和地和年轻人说话,告诉他们我们经历过的一切,我们不再相信这世界还有什么奇迹。那会儿的小白,充满年轻人的狠劲儿,他还没有被生活打磨得圆滑。甚至,他还没有学会如何对待一个姑娘。

小白对高仰止老师说,我们结婚吧。他没有想到,高仰止老师会对他说,我家里反对我们在一起,我一直没有和你说。高仰止老师说得很轻,小白脑子一下子炸了,他没想到。他问,为什么?高仰止老师说,我爸妈觉得不合适。小白没再说什么,他有种被欺骗的感觉。

马老师,你知道吗?当我听到这句话,心都碎了。我费了老大劲儿终于把一堆烂事儿搞定了,你告诉我不玩了,我怎么想?

我喝了杯酒,看着满桌子的蟹壳蟹腿儿。杜若白在打瞌睡,摊子上很热闹,旁边都是吹牛逼的人。小白说了半天,他的脸有点红了。我说,小白,你没什么对不起高仰止老师的。

马老师,我还没说完,你听我说,今儿你就听我说。

马老师,你不知道,我们这代人和你们那代人不一样。你们大学毕业那会儿,大学生还值点钱,我们这代人算是倒霉透了。你知道吧,我们大学毕业找个工作多难,好不容易找个工作,还他妈没钱。别人看起来,电视台这工作挺牛逼的,人模狗样的,我拿两千多拿了两年才转正。两千多块钱,喝几顿酒就没了。买房子这事儿,我问我爸妈要的钱,不问他们要,我买不起。不是我买不起,我们这代人都买不起,我们刚出来工作,房价像傻逼一样涨。你老爱跟我们谈理想,说实话,我不爱跟你们谈这个,你们买房子那会儿两千多,我们买那会儿七八千了。你们刚出来,一个月五六千轻松松的,我们都不敢想。活都活不下去,谈个毛的理想。我还好,我家里有钱,我家里有钱我有罪吗?我知道你有时候看不惯我,到现在了还花爹妈的钱。你换我试试,你花不花?我爹妈就我一孩子,我花花他们的钱怎么了?

好了好了,小白,我们不谈这个,继续说高仰止老师,你怎么就对不起她了。

高仰止老师说了那句话之后,小白心里不舒服,这是难免的。有天晚上,小白喝多了回家,高仰止老师见小白回来,唠叨了几句,小白坐在沙发上抽烟,酒精让他的眼睛变成了红色的,像一只兔子。高仰止老师的每一句话似乎都那么难听。小白不以为自己是在外面喝酒,他觉得他是在为了未来打拼,高仰止老师的每一句似乎都是对他的讽刺和否定。高仰止老师端了一锅面上来,她还没吃晚饭。她摆上碗,问小白要不要吃点东西。小白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桌子边上,高仰止老师又说了两句。小白突然端起锅抛向屋顶,把碗一只只的甩到桌子上。他听到了高仰止老师的尖叫和哭喊。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二天下午,小白从床上爬起来。他看到锅在地上,满地的碎瓦片,屋顶上还沾着面条。他还看到了血。手机上有十几个未接电话。小白打过去,脸吓得更白了。在医院,小白看到了高仰止老师,面部烫伤,手臂打着绷带。哥们把小白拉出病房,抽了他一个耳光说,你傻逼啊,你傻逼啊。小白失忆后,据说扇了高仰止老师两个耳光,指着高仰止老师骂。等小白消停下来,高仰止老师给小白哥们打了电话,去了医院。

等高仰止老师出院,他们分了。他们分得并不彻底,小白还会给高仰止老师打电话,关心高仰止老师的生活,他们不住在一起了。高仰止老师偶尔还会过来小白家里打扫下卫生,更偶尔做个爱。经过这件事,小白对高仰止老师一直心存愧意。他努力想改正过来,他觉得他还是爱高仰止老师的。

如果没有后面的事情,他们也许还有复合的可能。出了那件事,他们彻底没有了未来。有天,小白去酒吧,稀里糊涂被人打了,右手臂骨折,缝了几十针,打了石膏。尽管后来事情弄明白了,小白爹妈坚决认为是高仰止老师找人报复,他们说,这个女人太狠了,你娶条母狗都不能娶她!接下来几年,小白过着美女环绕的生活,他没有谈恋爱,高仰止老师也没有。他们两个人一直这么耗着,耗到了三十岁。

我就不是个人,我他妈就不是个人。小白连灌了三杯。他说,马老师,你信吗?我爱高仰止老师,真的。我点了根烟。

等我们喝完酒,摊子上几乎没人了。我们三个站在马路边上等车,小白还在絮絮叨叨,讲他和高仰止老师的故事。我听得有点不耐烦了,别他妈磨磨叽叽的了,赶紧滚回去吧。小白抱着棵树,我以为他想吐,却听到他放声大哭起来,他哭得肆无忌惮。空荡荡的大街,一个男人抱着一棵树大哭。我和杜若白都没有过去劝他,我们又抽了根烟。

G和H出现在我们面前,我们一点都不感到意外。知道了小白和高仰止老师的情事后,我看所有出现在小白身边的姑娘都带着同情,她们不过是过客,甚至连过客都不是,只是个影子,明暗一下,迅速消失。那个晚上之后,我很长时间没见过高仰止老师,他很少带高仰止老师出来,那次是个意外。

小白带G和H出来是有事情,他们在谈一个合作。小白在电视台做了快十年,过得不好不坏。这些年,他做了不少片子,拿过一些奖,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他还是在做他的编导,收入没什么提高。经过多年的磨砺,他觉得要做点事情了,不能一直这么过下去。老爷子老妈会留给他足够的钱,可是,钱并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他需要成就感,以自己的力量过得很好的成就感。电视台是指望不上了,这些年随着新媒体的崛起,传统媒体的生存空间被挤压得越来越小,简直喘不过气来。小白想做点事情,他觉得,他还不能离开电视台,原因非常简单,这依然是一个平台,他可以通过这个平台打通一些关节。有些道理,他想明白了。比如说交情。电视台的人多半有个臭毛病,自以为是。你说到谁,他都说那是我哥们,或者那是我兄弟。特别是在这样的小城市,人很容易自我膨胀。小白认识那么多人,真要办什么事儿,也很费力气。他说,电视台这个地方,很容易把工作上的联系当成了交情。你见过一百次马云,你也成不了他哥们,你们没有互相置换的资源。这些年下来,小白明白了,生活中那些,才是交情。

G和H是做广告的,干净干练,和小白在业务上的联系不少,直接或间接的。刚开始,我们饭桌上的话题是广告置换,拍摄,结算等等。小白想做一个微电影工作室,这正好也是G和H想做的,他们一拍即合。多少个夜晚,谈了多少个构思。事儿还没成,G看小白的眼神有些不对了。当小白告诉我,G跟他回家了时,我眼皮都懒得眨一下。小白说,有些麻烦了。他对G说不上爱,甚至说不上喜欢,他只是觉得可以一起做点事情。讨人喜欢的小白,豪爽的小白,见姑娘就调戏的小白成功地让G爱上了他。他带G回家,只想留G喝杯酒,说两句话,但是G误会了。喝完酒,小白说,我想睡觉了。他以为G会说,那我回去了。G说,我要冲个凉。小白硬着头皮说,好吧。他迅速地整理了房间。当G躺下来,小白说,我还没冲凉呢。他去了洗手间。等他回来,揭开被单,他看到的是一具光洁的裸体。小白给G盖上被单说,我去沙发,你好好睡。G拉住小白,把小白的手放在她的乳房上说,你不想要吗?小白在G旁边躺下,他感到身边温热起来,一只手在他身上游走,他硬了。G在他耳边说了句,我都脱光了,你还不肯操吗?说完,翻到小白身上,飞扬起来。

小白说,你知道吗?她说的是“操”,你还不肯“操”吗?高仰止老师永远不会这样说话。

一个“操”字结束了所有的可能,小白满怀期待的合作戛然而止。G从此再也没有在我们面前出现过,像一个肥皂泡,破了,就找不到了。

此后的IJK到Z,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偶尔,在店里有姑娘和我打招呼,而我看着眼生,那多半是因为她们曾经出现在小白的酒局上。我和杜若白有时候会嫉妒小白,他经手那么多姑娘,就算不是全部都上床了,就算只有三成睡了,那也是一个庞大的数字,关键是这些姑娘长得都不错,我们没睡过几个这样的姑娘。我们对小白爱恨交织。

和高仰止老师分手后,小白有过一次想认真地恋爱,那是一次可怜的恋爱,他失败了。

那个姑娘我们都认识,在一个学校做老师,长得依然漂亮,个子小小的,有含蓄的小乳房,干练的短发。每隔一两个礼拜,我们会聚一次,吃饭,聊天,一起出去唱歌。大约这样过了大半年,小白突然给我们所有人打电话,告诉我们他喜欢她,他想认真谈一次恋爱了。小白想恋爱了的消息让我们欢欣鼓舞。你想想,如果他恋爱了,那么他带出来的姑娘,就是大家的了,能不能搞得到,就看自己本事了。以前,他像饿狗一样守着他带出来的姑娘。在KTV,我们唱得高兴了,把手搭在姑娘肩上,放在姑娘腿上,小白会走过来,拍拍我们的手说,哎哎,手放错地方了。搞得我们很狼狈,很尴尬。你妈逼的,又不是你的女人,我们放一下怎么了!我们鼓励小白恋爱,我们告诉他,你一定会成功的,前进,前进,努力!

小白给姑娘送了一个月的早餐,变各种花样,跑遍了小城的大街小巷,只为买一杯女神喜欢的豆浆,女神想吃的油条。那个傻逼,像个思春的少年,看女神的微信,望着女神的自拍发呆。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诉我们,这个姑娘好啊!好吧,这个姑娘和小白以前带过来的姑娘确实不一样,温文尔雅,端庄大方,没有一毫的风尘气,浑身散发着知性的气息。我想她是永远不会说“操”的。我和杜若白对她从未有过一点色情的想法,真的是个女神。我们想小白恋爱,又觉得女神不会接受他。他的那些烂事儿,女神都是知道的,也见过他川流不息的女朋友。

送了一个月的早餐,过了多少天我忘记了。大年初三,小白又给我们打电话说,他要正式表白。在我们那个只有七八个人的微信群,小白要表白了。我们都兴奋起来,只等他说出口,我们马上起哄。打完一圈电话,小白@了女神的名字,发了句“女神,我喜欢你。”我们迅猛地送上了祝福。过了一会,女神回了几个字,啊,喝多了吧?小白说,不,没有,我没有喝酒,我喜欢你很久了。女神回,不要,小白哥,不要啊,大过年的不要开玩笑。小白又说了很多,女神说,对不起,小白哥,我们真的不合适,祝你幸福,真的,谢谢你的早餐。

故事到此终结,女神和小白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好朋友,我们一起吃饭,一起喝酒,一起玩游戏,不再谈爱情。这真是一个恋爱不成交情在的美好结局。我们松了一口气。

表白失败后,小白大约伤心了一两天,又回到了原来的日子,他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我们不再提起高仰止老师,他也没有说过。只在一两次酒后自言自语,也不知道高仰止老师现在过得怎样了。我们让他打个电话问候一声,他看了看手机,又放下说,还是算了吧。恋爱受挫的小白把无限的精力重新投入到了创业和泡妞中。姑娘的事儿就不讲了,无非如此,吃啊喝啊玩啊睡啊,鸡巴上的那点事儿。

他和几个朋友合伙开了个餐馆,做新疆菜。这是一次可以写入教案的创业,你可以找到所有失败的原因。他们想开一个新疆菜餐馆,找不到厨师,在发达的网络时代,他们想到了网络。于是,他们找了个在大学门口卖羊肉串的新疆人,新疆人从武汉跑到南方小城,背了一只烤炉,占了20%的股份,号称技术入股。好吧,这事儿就算了。他们股东众多,交游广泛的他们,朋友们都来了,怎么好意思让朋友买单呢?于是,他们签单了。过年放假,新疆人招待朋友,找不到冰柜的钥匙,操起把凳子就把冰柜砸了。店里员工打架,刀子都拿出来了。大半年过去,餐厅撑不下去了,还欠了几十万的债。面对着一堆杂乱的票据,小白说,我不玩了,我投了多少钱,你们知道,这债我不管了。餐厅顺利倒闭。

扔掉几十万,小白的坏运气似乎走到头了,他迎来了他坚持到现在的恋爱。

小白大学同学出差南方,礼貌地给小白打了个电话,说有空聚聚。小白喊上了我们。在酒桌上,我们见到了这个斯文的姑娘。小白告诉我们,这是当年的学霸,他心目中的女神。我不知道他们是否恋爱过,从酒桌上的表情来看,似乎没有,大概是暗恋吧。那天的酒局气氛平常,不喧闹,有礼貌,和所有招待远方来客的酒局一样。我们都没有放在心上。

隔了两天,小白兴奋地给我们打电话,约我们去他家里吃饭。电话里,小白告诉我,昨天晚上,仗着酒劲儿,他把女神按在了床上。男人和女人,戳破这层纸,什么都简单了。他在电话里说,一定要来啊,一定要来,给哥庆祝一下。

我们去了小白家里,女神端茶倒水,招呼我们,已经是家庭主妇的姿态了。这是第一次,在小白家里,我们感觉像是个客人。妈的,以前这不是我们喝酒乱来的主战场吗?这不是我们的地盘吗?女神轻声细语地说,不好意思,家里有点乱,来不及收拾。我们客气地说,没事,没事,挺好的了。我们坐在沙发上喝茶,小白和女神在厨房做饭。我和杜若白互相看了几眼,有点恍惚。

饭桌上喝的是红酒,女神陪我们一起喝。我们说小白耍流氓,人家不过是来看看他,结果被他按在了床上。女神微微一笑,没有生气的意思。当我们举杯送上祝福,女神大大方方地举起杯子说“谢谢”。这是一个多么温暖人心的场合,温暖得都有点假了。喝到后来,我们都喝得有点多了。女神也差不多了。杜若白说,来吧,来吧,表白一下。小白臭不要脸地说,我爱你。女神倒是很淡定,她望着小白说,这个人以后是我的,你们不要欺负他。他爱吃吃,爱喝喝,就算他以后坐轮椅上,我推着他。女神说得轻描淡写,我们却有点受不住了,这他妈也太煽情了。这才几天。

女神回北京后,小白似乎变了个人,身边的姑娘明显少了。他说,兜兜转转一大圈,又回来了。他酒喝得比以前少了,回家也早了。他说,要回家和女神视频。我和杜若白都认为这是一个不靠谱的恋爱,异地,闪恋。小白和姑娘们调情收敛了很多,点到为止。他对我们说,碰到一个好姑娘,多不容易。混了这么多年,有些道理该明白了。他似乎已经忘记了高仰止老师。

大半年过去了,小白还在异地恋,他们彼此见过了父母,基本算是把婚事定下来了。小白在小区里又买了一套大房子,用作婚房。他现在住的这套,以后给老爷子住。买房子的钱,还是家里给的。对此,小白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他说,工作这么多年,尽瞎折腾,也没攒下点钱。赚的那点钱,全他妈喝酒了。女神在北京,收入比小白高多了,以后到了小城,他们会开始全新的日子。小白说,这就是他们这一代人的生活,混乱荒芜,热情失败。他们看见船帆和海鸥,而只有坚实的大地让他们觉得安全。

很多事情,还是未知数,我们祝福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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